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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7.獵人的原罪

  面對藍恩頭也不回的詢問,一向冷靜且雷厲風行的女獵人卻并沒有回話。

  只是壓低了自己那已經被雨水打濕的三角帽,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良久之后,在雨滴淅淅瀝瀝的落下聲音中,瑪利亞才有些艱難的開口說著。

  “不這不可能。”

  輕柔而飄忽的聲音一如往常,但是這輕柔的聲音中卻少見的多了不少遲疑,和不愿相信。

  她在往常,聲音雖然輕柔,但總是堅定自信的。

  瑪利亞甚至忘了把她的血之貴族精工火槍給掛到腰上,就這么拿著,按住了自己的帽子。

  嘴里喃喃道:“血療.是他們的采血瓶不純!那些采血瓶是民間流傳的劣等品!”

  “這話說出來你相信嗎?”藍恩緊接著瑪利亞的聲音,不給她絲毫喘息機會的接著質問。

  “身為被治愈教會集結起來,執行一場盛大獵殺的老獵人,教會卻沒給他們配備采血瓶?讓他們用自己帶的民間劣質采血瓶”

  獵魔人走到自己剛剛踩碎了腦袋的老獵人尸體旁。

  伸手到積水之中,拿出了那個老獵人剛才想用,卻最后沒來得及的采血瓶。

  采血瓶的密封性很好,即使玻璃瓶外都是泥濘,但是在雨水的沖刷下,還是漸漸變回了原貌,只是瓶體濕潤。

  獵魔人沉默的將采血瓶遞出來,手臂伸向瑪利亞。

  那采血瓶在他寬大的手掌中就像是一罐口服液。

  血療,是亞楠人都相信,也是治愈教會所宣揚的‘萬靈藥’。

  ‘神圣之血可以救濟一切’,也正是治愈教會得以建立起來的基礎信條。

  在往常,不論是獸化病還是灰血病,亞楠人都只認為是血療的產能跟不上疾病消耗,所以才會死人。

  只要接受了血療,那么什么疾病和傷害都不足為懼。

  但是今天,就在瑪利亞的眼前。

  ——一個已經獸化發狂的老獵人,在身上扎了一罐采血瓶之后卻依舊發狂!

  仿佛那神圣的血液只是單純又死板的恢復了他的身體,卻對根源的獸化病毫無辦法!也毫無好轉!

  這怎么可能?!

  當這種情況明晃晃的擺在瑪利亞面前,這不亞于她身為亞楠人的世界觀被崩壞了!

  “糟糕的一天,對吧?”

  藍恩沒有把手收回來,只是突然平靜的說了這么一句話。

  在經過了許多世界的旅行后,他已經見過不少世界觀在巨大變故中崩塌的人了。

  再加上他自己的經歷,藍恩對于這種崩潰感可謂是十分清楚。

  有時候,只需要經歷糟糕的一天,就足夠能毀掉一個人了。

  變故從來都是突然又猛烈的襲來,所以才叫做變故。

  瑪利亞長吸一口氣。

  她最終還是抬起頭,臉色復雜的從藍恩手上拿走了那個采血瓶。

  “我會.回頭檢查這瓶血的。”

  嘴里說著自己都已經不確定的話,可是瑪利亞好歹算是又打起了精神。

  她畢竟是個優秀的獵人。

  在亞楠這地方當獵人,心理承受力不強可不行。

  “這些老獵人都瘋了。”一邊給自己的精工火槍裝上水銀子彈,瑪利亞一邊嚴肅低沉的說著,“他們竟然屠殺了這里的村民。”

  “我們得趕回亞楠,這里的目標已經被我的老師和路德維希狩獵,這里的情況也得公之于眾!”

  “是的,我們得回去。”藍恩先是贊同,但是隨即,他卻看向了在昏暗的天色和雨水中朦朦朧朧的村子。

  “可我在這里還有事沒做完,你和艾德琳可以先走。”

  西蒙這個清醒著的老獵人,本該追溯這場大狩獵的他,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

  瑪利亞深深地看了看獵魔人。

  她就知道這人不簡單,就連這個小漁村都能跟他扯上關系。

  但是在經過了今天這么多事之后,她也沒什么可懷疑的了。

  “我不會跟你再繼續深入了,艾德琳還在外面一個人待著,老獵人們已經不能信任。”

  她平靜而冷淡的說著。

  “我會回去保護她,但我們會等你一起回去.現在一切都亂套了。”

  說完,跟藍恩互相點頭,確認達成了共同的意向后,瑪利亞就毫不拖泥帶水的回頭,往小漁村外走去。

  而獵魔人則轉頭看向了那朦朧又昏暗的遠處,小漁村的方向再往外,就是廣大無邊,卻詭異的沒有任何海浪與風聲的漆黑大海。

  “是啊。”瑪利亞的身影正在遠去,獵魔人低聲自語著,“情況正變得越來越亂套了。”

  而作為獵人的噩夢,這越來越亂的情況,又是否預示著什么?——

  時間正在流逝,但是因為小漁村天上實在太陰暗,導致藍恩并不清楚現在的夜色已經濃重到什么程度了。

  畢竟一直都很黑。

  小漁村里有許多房屋正在被焚燒,還有一些籠子里向外放著冷光。

  那看起來像是小漁村的村民,將海洋中熒光生物的熒光物質提煉出來,變成了能提供照明的生物冷光。

  這些極為有限的光源就是所有的照明條件了。

  村子里死了很多魚人。

  這些魚人看起來在最后時刻也做了最后的努力。

  他們已經變異出魚鰭的背上,綁著許多根魚叉長矛。

  原本的漁獵工具并不適合自衛和戰斗,在老獵人們嫻熟的戰斗手法下,這些魚人大多身體被撕開。

  留下了亞楠變形武器所造成的猙獰傷口。

  而尸體背后的投矛卻還沒射出去幾根。

  魚人們灰白色的血液跟積水混在一起,讓這個本就破敗的小漁村顯得更加潮濕、頹敗。

  這里已經沒有剩太多鮮血了,所以那些追逐鮮血、沉溺鮮血的老獵人們也開始渾渾噩噩的離開。

  藍恩在這個小漁村里找了有十幾分鐘的時間,才終于在一個被藤壺侵蝕的閣樓上找到了自己的熟人。

  清醒的老獵人,西蒙。

  但此時,他的情況并不好。

  穿著破破爛爛大衣的老獵人,此時匍匐在閣樓的地板上,身下一大灘鮮血幾乎已經要晾得凝固了。

  如果不是獵人們的體質超群,尋常人這會兒尸體都已經該硬了。

  尋找過來的藍恩并沒有太緊張,因為他知道西蒙已經在這個噩夢里死了許多次。

  他上前去,將西蒙的身體翻了個身,他的身體正面有一大片猙獰的傷口。

  那樣子就像是被巨大的晨星錘砸過一樣。

  力量強大的鈍擊夾雜著銳器撕裂的傷口。

  “啊,是你啊。”

  大出血帶來的意識模糊讓西蒙這時候才認出來自己身邊的人是誰,他艱難的說著。

  “我好像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鈴聲,那鈴聲一直纏著我,帶來披著獸皮的殺手。”

  “一次又一次,永不止息。”

  西蒙的手在半空中無力的揮舞了一下,像是已經陷入幻覺了。

  藍恩握住了他的手。

  “我在聽。”獵魔人輕聲說著,“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西蒙。但我請求你,努力多說點線索,我感覺我快要找到那秘密了,只差一點!”

  “只差一點!我就可能抓住結束這場獵人噩夢的關鍵!”

  清醒的獵人們都已經在漫長的獵殺中清楚了亞楠血療的真相,所以他們大多都不會像是尋常獵人一樣使用采血瓶。

  就像是現在的西蒙,就算是要死了,他也不會用。

  對他們來說,失去這份清醒,是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

  “是的,你能找到這里,說明你真、真的快要找到關鍵了。”

  西蒙的嘴唇無力的翕動著,但他依舊講述著自己的發現。

  “這座村子就是.真正的秘密。是獵人們古老原罪的證明!”

  “它一直滋養著獵人的噩夢。”

  西蒙的言語如同無力又含糊的夢囈,充滿了得知真相后的感慨。

  “我們的祖先犯了錯,這錯誤一直牽連到我們這些后代身上夠了,真的夠了,我們已經遭受了太多折磨了。我們承受不住了。”

  藍恩從西蒙彌留式的混亂言語中抓住了重點:“那些獵人的祖先們,他們到底是犯了什么錯?就只是屠殺了這座小漁村嗎?”

  雖然藍恩對于參與屠殺的老獵人們絕不留情,但是平心而論,僅是屠殺一座村民變異成魚人的小漁村,真的會引發這么恐怖、深沉、持久的噩夢嗎?

  “他們的罪,不光是屠殺了這個小漁村!”

  說到這里,基本已經處于彌留狀態的西蒙卻好像提起了最后一口氣,猛地‘啪’一聲抓住了藍恩的小臂鎧甲。

  他被骯臟繃帶包裹住的臉上看不見眼睛,只有顫抖翕動的嘴唇,顯示出他的激動。

  “這次治愈教會大狩獵的目標.是一個——神子!”

  即使是見多識廣,走過許多世界的藍恩,在這一句話面前也不由得瞳孔一縮。

  神子。

  誕下屬于自己的神子,是所有古神的夢想所在。

  在亞楠發生的一切,恐怖的噩兆、無可挽回的悲劇,都是因為古神們渴求神子的幻夢,還有阻止別的古神獲得神子的嫉妒。

  古神們的欲望和嫉妒交織在一起,牽動了人類的欲望和嫉妒,最后形成了這么一個大爛攤子!

  而現在,西蒙說.這里已經有一個神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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