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2.調人
南尼克已經掌管這座聲名遠播的梅里泰利神殿很長時間了，至于是百多年還是幾百年，沒人能準確說清。
她在這神殿里見了太多事。
就像她自己宣稱的那樣。
所以她處理起這些事的時候也駕輕就熟。
三言兩語就壓住了原本躁動不安的男人和女人們。
兩方這會兒雖然還時不時在喝湯的間隙里偷偷瞟對方一下，但是眼神好歹沒有一開始那么露骨了。
但是整個大食堂里，最吸引人注意的并不是那些強壯卻粗魯的傭兵們，或是來到梅里泰利神殿尋求幫助的虛弱之人們。
十個已經脫下鎧甲，只穿著一身簡便衣裝的余燼騎士，正安靜的坐在桌子邊。
他們的制服統一，并且精靈樣式的長刀也整齊的掛在腰間。
除了各人的樣貌和體形不同，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動作。
似乎是因為松鼠黨猖獗的原因，人們看見這些精靈樣式長刀的時候，往往會露出厭惡。
連帶著看余燼騎士們的表情也不太友善。
但是，依舊沒什么人敢在梅里泰利的神殿中放肆。
喧囂吵鬧的大食堂門口，一個披著兜帽斗篷的人影大步進來。
起初沒什么人關心這個身影，雖然他身材高大到超乎尋常。
但是現在已經有不少人，都在外面見過這種新近聲名大噪的魔法斗篷。
遮掩身形的魔法，不少人還是很喜歡，也很有需求的。
這里的人只以為這又是一個買了魔法斗篷的人而已，沒什么值得在意的。
直到這身影腳步不停，走到了本就很吸引眼球的余燼騎士們中間，并且在早就留好的空位上坐下。
“你們直接吃就好了嘛，以前沒見你們這么懂規矩。”
藍恩笑罵著。
而直到他落座之后，林肯跟其他余燼騎士才終于開始動作。
“以前是以前。”年輕的書記官一邊拿起勺子一邊解釋著，“戰場和趕路當然沒那么多講究，吃飽了做事最重要，但這里再怎么說也是開放食堂啊。”
藍恩笑笑沒說話，只是將自己手上的附鋼甲片皮手套摘下來，塞到盔甲的綁帶之間暫時安置。
接著將桌上表皮發硬的面包拿起來撕開，放到木碗里因為加入了紅菜頭而呈現紫紅色的濃湯中。
一邊用勺子往下壓漂浮的面包塊，藍恩一邊迅速瞟了一遍因為自己的到來，而看向這里的人們。
“神殿里一共有十三個傭兵或者戰士打扮的人，我在之前數過了。”
林肯也用勺子攪拌著紅菜湯，上面的純白色酸奶油跟紫紅色的濃湯漸漸混在一起，他頭也不抬的輕聲說著，顯得異常可靠。
“其中那個女戰士最受歡迎，似乎也最厲害。”
藍恩歪頭朝旁邊看看，果然，薩奇亞正在餐桌上有一茬沒一茬的擺弄著湯勺。
她也在朝這里看，可是在藍恩轉頭過去之后，她也立刻回避似的低下了頭。
她周圍坐著挺多男性。
“她很有想法，也有點秘密，但是在這次事件里應該不重要。”藍恩也平靜的低聲說著，“我之前跟她聊過了，她叫薩奇亞。”
在座的余燼騎士們一邊聽著信息，一邊安靜而利索的吃著東西，表現得毫無異狀，就像是什么都沒聽到一樣。
林肯點點頭，既然藍恩說不重要，他也就認為不重要。
“可是這里的人依舊太多了。”林肯從紅菜湯中蒯了一勺送進嘴里，略微有點含糊不清的說著，“我以為這種事該秘而不宣才對。不然會引起大面積的恐慌情緒。”
“畢竟事關龐塔爾河谷啊。”
藍恩輕輕搖了搖頭。
“弗爾泰斯特和德馬維肯定是想要瞞下來的，至少是瞞一陣子。可惜.”
“可惜，他們瞞不住。別把所有人的素質都想的跟余燼騎士一樣，林肯。”
接著，藍恩將從南尼克嬤嬤那里得到的消息也告訴了余燼騎士們。
林肯和其他余燼騎士這才有點恍然。
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這是西方封建體系的根基與精髓所在。
弗爾泰斯特和德馬維確實在自己的國家里是國王，可即便是國王，又能對下層的執行者有多少管控力呢？
希沃德想用廉價的傭兵當炮灰，于是小范圍的放出了消息招人。
這事兒就算是讓弗爾泰斯特知道了又能有什么說法？難不成還要給希沃德治罪？
那到時候不說龐塔爾河谷，就連艾爾蘭德公國都要鬧起來了。
本來，林肯他們這樣的出身，對于管控力不足這種事應該是有很清晰的認知的。
但是在余燼騎士中受到磨煉與影響已經太深，在那樣高效而堅決的系統中待久了，林肯竟然有點忘了。
在余燼騎士團之外，其余各國的掌控力和組織水平是個什么樣子了。
“我沒問題了。”林肯干脆的說著，“我們什么時候動身？”
“明天吧，今天晚上你們再檢查一遍裝備，并且補充給養。從艾爾蘭德城邊上走出去之后，沿途就基本是野地了。”
藍恩將吸滿湯汁的面包連著湯里的菜一起放進嘴里，不緊不慢的咀嚼著。
紅菜頭特殊的風味，還有酸甜口的調味混合在一起，隨著肉粒與蔬菜被煮爛的口感一起爆開。
果然，梅里泰利神殿里種出來的植物好像都品相很好。
這絕對不是什么‘用心照顧、土壤適宜’就能解釋的。
獵魔人抬眼看了看坐在眾多祭司與祭司學徒中間，不緊不慢吃著晚餐的南尼克。
這位慈祥的胖婆婆似乎一無所覺，還伸手給自己的湯里又加了一勺酸奶油。
“現在神殿里的這些傭兵，應該就是最后一批。我之前路過時聽到，他們收到的消息就是明天趕過去。”
藍恩最后說了一句。
“等他們一到，覺得湊夠人手的希沃德應該就直接要往龐塔爾河谷深處去了。”
林肯點點頭，但是卻有意無意的低聲感慨了一句。
“哎，獵魔人的感官確實厲害，別人自以為身邊沒人的私下談話，在這種聽力下根本藏不住。”
藍恩對自己手下這幫子人才的心思門清，所以他斜著眼瞥了身邊的林肯一下。
“咱們之前關于改良突變流程的事已經說好了，你這會兒別給我上眼藥！”
林肯表情不變，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來，還聳了聳肩。余燼騎士們都依舊規矩的吃著飯。
“您說的是，大人。”
梅里泰利神殿之中，供給外來訪客的房間并不豪華，甚至就連南尼克的房間也不豪華。
似乎是主要考慮到要幫助更多人的緣故。
這里的房間大多很擁擠。
不過好在雖然余燼騎士們都很尊敬藍恩，但是他們之間并不是封建騎士與領主，那種森嚴的關系。
他們早在上一次的戰場上就同吃同住很久了，所以彼此之間都很適應。
只是為了不引起更多的驚疑，藍恩把麒麟放出去，讓它自己在神殿周圍地區玩一個晚上。
而絨布球則是沒有出門，在神殿安排的房間里整理自己的空間拓展包。
第二天一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藍恩就已經聽見了在林蔭小道之外，梅里泰利神殿的正門外，傳來一連串的馬蹄踏地聲。
那是希沃德派來接人的隊伍。
大早上，原本靜謐的神殿開始喧囂起來。
喊人的、搬東西的、分配馬匹的 各項事務上都有人發生爭執，然后吵架、調和、繼續干活兒。
其中最大聲，明顯地位也最高的，是一個坐在馬上的騎士。
他似乎是負責這次將傭兵、戰士們帶走的主要執行者。
“你們還有十分鐘！”
他盔甲明亮又華麗，頭盔上還插著一根鮮亮的孔雀尾羽，手持馬鞭指揮來指揮去。
“十分鐘之后我們立刻就走！還沒上馬的直接滾蛋！希沃德親王要的是能及時響應的戰士，不是一群連整備、上馬都費勁的垃圾！”
“希沃德親王的隊伍就在艾爾蘭德東北方等著，現在已經等急了，你們要是繼續耽誤，吃屎都趕不上熱的！傭金也別想了，榮耀的名聲也別想了！”
神殿外有馴養的狗，因為這名騎士的大聲呼喊，還有大清早的人員嘈雜而大聲吠叫。
后面牽著一溜馬的士兵揮著拳頭嚇了嚇它才算安靜下來。
一般來講，運人用馬車最經濟，但是看的出來希沃德很急，想讓這批人趕緊跟上大部隊。
于是才牽出這么多馬過來。
雖然不是戰馬，但也是不小的支出了。
“行了，離我的狗遠點，它對梅里泰利可比你小子虔誠多了。”
神殿大門口的喧囂終究還是吵醒了南尼克嬤嬤。
她剛一走過來出聲，剛才嚇看門狗的士兵立刻就立正了，那條看門狗朝他低吼都不帶轉下眼睛的。
而剛才還趾高氣昂的騎士，這時候也趕緊扶著頭盔下了馬，朝著南尼克小跑過去，并且恭敬的行禮。
“薩馬雷什騎士。”等到他行完禮后，南尼克才搖著頭問。“你都多大了？還在神殿之中火急火燎的？伱母親當初在這兒生下你的時候，都沒像你現在這么跳腳。”
騎士尷尬的笑了笑，手上給頭巾打結的胖婆婆卻嘴上不停。
“還有，別學那些白薔薇騎士，拍希沃德的馬屁叫他親王。你是本地騎士，又不是他們那些沒跟腳的，這話傳到維吉瑪叫人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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