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不好’
原本在馬背上閑聊般的討論一度滑落到嚴肅恐怖的氛圍里。
但好在藍恩并不想過多的談論關于大袞的一切，在又閑扯了一會兒后，他最后對著就剩一張嘴硬的杰洛特說。
“我衷心希望你這輩子都別遇見那種怪物，杰洛特。真心的。”
在這句話后，只有杰洛特兀自嘟囔著“沒這道理”、“做不得數”之類沒頭腦的話，四人之間頓時又充滿了活潑歡快的氣氛。
能夠滅亡所有生物的怪物，還有不見蹤影的神明們，這些東西對于普通人，還有普通的獵魔人都太遠了。
藍恩感覺他們這一輩子也就只能在傳聞里聽聽，而不會真的直面那些麻煩事。
這是種幸運。
四個人再次來到一處分岔路口，這處岔口滿是馬蹄印還有車轍痕跡。按照計劃，他們該走往東的那條，去布魯格城。
但是希里卻憂心忡忡的看著那條通往西邊的道路。
“那條路直通納史特洛格。”希里背后的杰洛特取笑她，“你是想去找克里斯丁王子嫁了？”
希里沒好氣的嘟囔一聲，兩匹馬都已經踏上了東邊的路，但是小女孩還是不時朝著西邊看。
“怎么了，希里？”
維瑟米爾人老心細，他看出希里的神情不太對。
“我不知道。”她低聲說，“但這條路不好。”
藍恩伸出手，跨越了兩匹馬中間的間隔，拍了拍希里的頭。
“不好也得走，不然就剩連個路基都沒有的荒野地了，人能走，馬可不好走。”
“正好，我也想看看你預感中的‘不好’，究竟是什么程度的‘不好’。”
希里仿佛血脈自帶的預言術讓藍恩很好奇，他想看看這‘預言術’的預言標準是什么。
是只以希里本身一個小女孩的因素來判斷‘不好’，還是整合了三個獵魔人的戰斗力后，依舊‘不好’。
杰洛特和維瑟米爾都聽懂了藍恩的意思，唯有希里自己那雙碧綠的眼睛還稀里糊涂。
兩個獵魔人都緊了緊身上甲胄的綁帶，還有背上雙劍的劍柄位置。
等到蘿卜和波派穿過一大團灌木茂盛的彎道，三個獵魔人發現希里說對了。
一群士兵正堵在那里，見他們過來，幾個騎馬的直接過來堵住了他們的退路。
遠處的道路下，有幾個拿著弓弩的士兵站著，雖然現在沒看見他們上弦，但是想必射箭的速度不會太慢。
他們頭戴圓錐形頭盔，穿著深灰色的棉甲，外套一身鎖子甲，鎖子甲外邊還有繡著紋章的罩衫。
那是代表維登王室的，黑黃色方格盾形紋。
三個獵魔人互相對視一眼，沒有等這些士兵開口呵斥就自動下了馬，只留下希里在馬上。
獵魔人不擅長馬戰，但是這舉動在這些士兵的眼里就是順從的表現。
一個矮胖的背弓男人本來在遠處沖他們大喊，此時似乎是確認沒什么危險，于是來到了他們身邊。
“你們是什么人？”
“我們正要回家，回布魯格，這是發生什么事了？”
杰洛特上前交涉，維瑟米爾正安撫著馬背上的希里。
而藍恩則用左手漫不經心地搭在左腰的湖女之劍劍柄上，那雙貓眼在禮貌的微笑之下左右橫移。
頃刻之間，曼妥思已經大概理清了數量。
“目前出現的有二十三人，先生。但我們并不能排除路邊森林里還有人沒出來的可能。”
藍恩的笑容沒有變化，只是左手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著阿隆戴特的把手。
“把人帶過來，杰格漢斯！”
前邊的路上有個聲音大喊，于是圍著的士兵分散開來，讓出條路。
微笑的藍恩，和面無表情進入任務狀態的杰洛特走在前面。
身后的維瑟米爾一個人牽著兩匹馬。
“別看，希里。”老獵魔人輕聲吩咐小女孩，“把頭埋下去，別看路面。”
前面的路上，一顆枝繁葉茂的大樹橫倒在路中間。
這個‘路障’之前有一輛用帆布蓋著的馬車，幾匹馱馬躺在地上。碎裂的木質車架子、韁繩，與它們的身體纏繞成一團亂麻。
馱馬身上插滿利箭，有一匹沒有立刻死去，此時正露出發黃的門牙，喘著粗氣淌著血。
幾具人類的尸體有的卷入車輪，有的被拋飛到好幾米外。
“要我說，血債血償！”
圍著案發現場的一個斜眼士兵咆哮起來。他穿著鑲銅邊的緊身上衣，身材魁梧。
“血債血償！簡直讓人難以忍受。先是咱們博德羅格的男爵，然后是辛特拉的公主，現在又是商人。看在諸神的份上，報仇，我們得報仇！要不然，她們明天就該跑到我們家門口殺人了！”
“你們說‘報仇’.這是樹精干的？”
杰洛特遲疑地發問，這問題被一個帶著射手皮質護腕的士兵接上話。
“不然呢？清清楚楚！就是那群綠皮婊子！”
“布雷克說得好，”斜眼士兵續道，“你們說對不對？還有你，兄弟，我得問你：你是哪兒人？”
“布魯格人。”杰洛特繼續撒謊，他那張工作表情在這種情況下居然僵得恰到好處。
藍恩感覺這確實是一門好用的技術。
“布魯格人…”斜眼士兵皺起眉頭，“我得說，兄弟，正是你們的國王文斯拉夫縱容了這些怪物。他不愿意跟我們的埃維爾王，還有凱拉克的維拉克薩斯王結盟。如果我們三面夾攻，肯定能殺光那些…”
“你們確定是樹精干的？”藍恩在杰洛特后面插了句嘴。
斜眼士兵也不惱：“這箭矢的羽毛是森林里的山雞尾羽，粘箭羽的膠是樹膠，整根箭羽都泡過樹液來隔水硬化這不是樹精的箭還能是什么？”
“我也瞧見了那些箭矢。”藍恩又一次打斷了他，“但是地上這些人，有好些是被人用刀子給補刀了才死的吧？”
“觀察力不錯。”斜眼士兵說，“這樣才更好，你得去向文斯拉夫王匯報啊，伙計。那位國王不希望我們傷害‘善良又友好’的樹精。等到五月節，他們說不定還會來場幽會。在這方面，她們沒準是挺友好的。要是咱們活捉一個，就可以驗證一下啦。”
“你得勸勸你們的國王，讓你的婆娘到國王面前抱著他的腿哭，趕快跟艾維爾王結盟討伐樹精，不然這條路的生意還怎么做啊？”
“唔，您這確實是個能讓國王在意的提案，國王們可最不能容忍自己在城市居民的心中威望受損了。”
藍恩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深表同意。但是緊接著，他把散落在眼前的銀色頭發往耳朵后捋了捋，臉上的笑容逐漸寡淡，接著說。
“但是，我的朋友。這些人好像不是樹精殺的。”
“殺人的人砍了一棵樹來做路障，但是樹精.她們不會砍樹。”
原本漫不經心地敲擊著劍柄的手指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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