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仙云
剛才開了一場圍剿大會的場地，其實是一處相對位置較高的平臺。
在那個平臺上，人們甚至能俯視腳下緊挨著的建筑房頂。
這種狀態在葦名這個高低差明顯的地方很常見。
三人現在的主要目標是一路殺上位于仙峰寺最深處的三十三間堂——蓮華王院。
黑笠之貍的信號哨聲的位置也在路上。
等到三人來到信號指引的位置時，他們第一眼就明白了為什么在剛才的圍剿過程中，黑笠之貍失聯了。
在一處大門半開的佛堂之外，矮冬瓜似的忍者癱坐在門口。
血液雖然因為吃了葦名特產藥丸而停止外流，但是光看已經在體表凝固的血漬就夠驚人的了。
他的身上遍布著猙獰的利器割傷，細密、猙獰。
藍恩腳步略微急促地趕到他身邊，半蹲下來，皺眉看著這個忍者。
“你感覺怎么樣？”
雖然他已經確定是個誘拐孩童的惡人但是但凡一個人向他這樣拼上命去贖罪，總會讓人有些動容。
黑鐵斗笠無力的低垂，他麻桿似的手臂揮了揮。
“沒什么可擔心的，我吃了藥丸，這點皮外傷很快就好。”
他的聲音聽起來可不是‘沒什么可擔心’的樣子。有氣無力，說話到最后甚至都會控制不住的拖長聲音。
“這種傷痕.是鐵爪？”
“對，就是鐵爪。”
黑笠之貍費勁地抬頭，對獵魔人笑了笑。
“雖然費了點力氣，但我總算是.找到你的‘朋友’了。”
他是為了去找小太郎？
藍恩微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
“我沒要求你”
“是啊，你沒要求。”黑笠之貍點點頭。“但也沒人要求你來仙峰寺，對吧？”
“真是奇怪吶，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出于贖罪、補償？總之，看你這樣子就想幫幫你啊，哪怕就是幫點小忙呢。”
“說實在的。”黑笠之貍苦笑著指指自己，“我這種忍者，也就只能幫你這點小忙了。”
“好了，你去見他最后一面吧，就當是告別也好記得我跟你說的，‘他現在只是個承受著痛苦的軀殼’。”
“下手要果斷吶，藍恩。”
說著，黑笠之貍那枯瘦的麻桿手掌輕輕拍了拍藍恩的胳膊。
獵魔人定定的看了看這個黑鐵斗笠之下的畸形男人，一言不發的點點頭，起身朝著半開的木門內走去。
看著藍恩慢慢沉浸入黑暗里的背影，葦名一心并不緊張，相反他對于黑笠倒是有點好奇了。
“曾經的誘拐犯，居然能變成今天這幅樣子，經歷還真是種神奇的東西啊。”
天狗面的下面，老人的嘴角帶笑。
黑笠之貍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看見了光輝的品格，人就會不由自主的心生向往。想要接近、想要維護.這次，我也算是大沖動了吧？呵呵，真不算是個合格的忍者。”
葦名一心沒有跟著他的自嘲而一起嘲笑，只是看著那佛堂里的黑暗幽幽的說。
“被情緒所左右，確實不是個好忍者。但是現在.你重新變成‘人’了，黑笠。”
不提佛堂外的對話，藍恩在走進來的時候，最先看到的就是幾個奇形怪狀的‘人類’尸體。
說他們是‘人’，但是這些家伙的骨骼、肌肉已經完全被粗暴的改造成了四肢行動的模式。
全身纏滿繃帶，背上有著兩排猶如肋骨向外爆出來一樣的，蜈蚣觸角似的鐵質鉤子。
那感覺就像是，‘繃帶是為了兜住這一堆拼湊的血肉，讓它們不至于崩散’而已。
而在他們的手腳上，則綁著，或者說嵌在肉里，幾根長長的鐵爪。
那模樣就像是人造的蜈蚣。
百足眾。
藍恩很輕易就能把這些東西的形象跟黑笠的情報聯系、對照。
這些百足眾都已經死掉了。
看樣子是死于黑笠的空中忍殺，也就是說，他們四肢著地的運動姿態反而把背部變成了弱點。
地面上有不少焦黑的燒灼痕跡，黑笠沒有這么些道具，看來是百足眾會噴火。
佛堂有內外兩間，內間通過木門的縫隙看進去，能看見一個巨大的火堆正被框在柵欄里燃燒。
那在東瀛的佛教術語里，被稱為‘護摩’。
燒出的灰燼被稱為‘護摩之灰’，是一種傳言能夠驅邪的灰燼。
而在護摩的旁邊，一個明顯比地上那些死掉的百足眾更大的百足，正在無知無覺的游蕩著。
雖然繃帶纏臉，眼球神經質地突出眼眶，身形總體變化巨大，但藍恩還是能認出來那是小太郎的臉。
現在該稱他為‘仙云’，一個為了準確求得本命星庇護而臨時改的名字。
得益于黑笠之貍的再三提醒，藍恩并沒有因為小太郎的這幅樣貌而耽擱太長時間。
他安靜的抽出打刀，忍者們的消音屏息術讓他即使穿著一身重甲，在隱秘行動狀態下也發不出聲音。
沒有風聲，沒有呼吸聲，也沒有猶豫。
如果此時的小太郎站起來，估計已經夠得上兩米三。
他一直都很希望自己能有個大體格。
藍恩從背后突然拽住了他的后腿，巨大的力量和突然性，使得小太郎甚至沒做出什么有效的掙扎。
直接就失去平衡，被拖到了藍恩的正前面。
豎直捅下去的打刀插進了心臟，血液從那個狹長的刀口里往外噴濺。
“噗呲！”
看得出來，已經變成百足眾的小太郎受到了不死之力的影響。心臟被捅穿之后，他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重新恢復。
嵌著鐵爪的四肢在地板上亂抓，木地板被刮出了猙獰凌亂的抓痕。
但是已經占據了身位優勢，并且力量與體重也都有優勢的藍恩，沒有讓出自己的優勢身位。
他腳下猛地用力，原本小太郎用四肢撐起來些許的身體，“嘭”的一聲再次被壓下去。
那把坑坑洼洼的打刀沒有停留，從心臟里拔出來后在半空中留下一道氣刃的白痕。
“咔嚓！”
小太郎被斬首了。
被他曾經的組頭，曾經的朋友，干脆利落的斬首了。
就像是武士們最為追求的介錯一樣。
綁著繃帶的頭顱滴溜溜滾遠，腳下的尸體在神經質的抽搐后又很快變得癱軟、無力。
藍恩抿著嘴，甩干了刀上的血。在搖搖頭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突然扭身回來，在小太郎的胸前繃帶里抽出來一些東西。
星供法會似乎是有把祈愿內容寫下來放在身上的規矩。
在護摩之火的照映下，藍恩看著手上的東西。
一張布條，字跡寫的歪歪扭扭。看得出來，寫字的人根本不會寫字，只是照著別人寫出來的抄。親筆才顯誠心。
“保佑我母往生極樂，保佑本人保佑藍恩大人無病無災。”
這是小太郎在法會之前的祈禱。
他不只是準備為藍恩念兩句，他把禱告詞寫進了自己在法會時要穿的衣服里。
還有一張紙條。
上面似乎是因為怕看得人忘性大、不重視，一連寫了幾句一樣的話。
“回去后要謹記誦經祈福，回去后要謹記誦經祈福”
這是那個還不知道叫什么的太郎兵，給自己寫下的備忘錄。
兩個蒙受了藍恩幫助的人，從沒有把自己對于藍恩的承諾不放在心上。
就算是藍恩拒絕了、不在乎，他們還是要自顧自的履行自己的諾言。
獵魔人面色平靜地點點頭，把紙條和布條扔進眼前的護摩之火中。
這個唯物主義者對著火堆雙手合十，閉上眼睛。
“佛祖保佑，愿你們往生極樂，然后”
然后，藍恩拔出了刀。握刀的指節用力到發白。
他們會一路殺到三十三間堂，然后在那一千座千手觀音像前剁了仙峰上人和他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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