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血肉中的記憶
得益于藍恩以無數水鬼、沼澤巫婆為耗材，練出來的外科手術熟練度。還有曼妥思提供的精確自體解剖圖。
獵魔人在從自己的胸腔皮膚一路剝開，直到觸及肋骨的過程中，一共只因為一團亂麻的血管分布而造成了兩次血管斷裂。
大量出血在接連灌下去的三瓶燕子的累加藥力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止住，血管重新愈合。
以至于，縱然藍恩已經滿面猙獰，在自己的胸口扒開了一個大口子。
但是身體的出血量，卻甚至無法讓衣物吸滿，流不到地板上。
在心臟滑膩的搏動之中，負責放入基因種子的手指調整位置。
將這顆肉瘤放置在胸腺與心臟之間。
切斷胸腺本來的肉體連接，與基因種子的血管相連。
藍恩身體中三倍分量的燕子在不斷起效，斷掉的血管在緩緩接駁。
基因種子的植入需要分別進行胸腺與心臟的搭橋手術，現在從數值上看，已經成功了一半。
但不管是藍恩還是曼妥思都知道，這只算成了一成。
因為跟沒有劇烈生物活動，大部分功能在激素調節上的胸腺不同。
時刻跳動泵血的心臟，哪怕只有一根血管被斷開，在獵魔人強壯的身體下，這一股熱血保守估計都能沖到房梁。
普通人在安靜狀態下，一次心臟泵血大約70毫升。
但獵魔人一次心臟泵血的總量至少200毫升！
人體總血液量也不過4000毫升，獵魔人跟普通人在總體重上拉不開差距，血液總量也大差不差。
也就是20次心臟泵血的時間，就足以把獵魔人的血放干！
這不是肢體出血，或者其他部位出血......藍恩必須直接切開自己的一條心臟血管！
他必須冷靜，因為緊張會加速心臟活動。
他必須又準又快，因為算上失血1500毫升就瀕臨昏迷的時間，他只有不到十次心臟跳動的時間！
刀子已經頂在了滑膩的血管上。
沒有一絲猶豫。
藍恩的嘴角已經在自己扒自己皮的過程中咬緊到出血。
但從始至終，他的眼跟他的手，都穩到沒有絲毫震顫。
就像是在波爾東臨死時，藍恩向他做出的陳述一樣。
如果他已經下定決心要管一管自己看不順眼的事情，那么自己的結果如何，就已經不在他的憂慮范圍內了。
人生已經如此繁復無常，今天還活蹦亂跳的人明天可能便已經入土。
如果想做正確的事卻還要一味惜身顧命，那不就太過畏縮了嗎？
自藍恩從那名為“青草試煉”的地獄里闖出來開始，他就已經決定，接下來的人生不會因為恐懼結果而畏縮。
人販子跟他們的買家要死。
自己的力量決計不夠。
但在我的手上，有能夠改變劣勢的力量。
邏輯已然理清，決心早就分明。
那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呢？
“噗嗤！”
刀刃切開心血管的動靜靜謐無聲，但是一股心頭熱血噴射出來，力道之大卻能帶起破空聲！
那股熱血正如藍恩的預料，從胸腔向上噴射，一半被獵魔人的下頜攔住，一半直接沖到房頂。
給藍恩的左邊側臉從下至上，留下了大片的濺射狀血跡。
那張臉在痛苦中扭曲，但血色之下的那雙貓眼，則依舊像是堅硬而冷冽的泛光刀刃。
曼妥思都沒想到，藍恩在給自己的心血管做切斷的時候居然都不帶猶豫一下！
等到血管已經被切開，它才猛地反應過來，用自己的視網膜投影濾掉了蓋上藍恩貓眼的血紅顏色。
“血管切斷完成！接駁！快！接駁基因種子！”
在曼妥思好似見了鬼的大聲警報中，已經被血液完全潤濕的手指輕輕把基因種子牽扯到斷裂的心血管中間。
這個肉瘤上擁有對應的接口，藍恩被自己切斷的心血管完全可以對應接上。
就像是給自己的心血管手動增加了一段肉瘤結節。
但是問題還沒解決。
在心臟泵血的猛烈沖刷下，藍恩不可能做得到血管縫合。
鮮血仍舊不停地從基因種子血管接口的縫隙里飚射出來。
“純白拉法德，一瓶，即刻攝入！”
對應的情況早就在藍恩與曼妥思的計劃之中。
純白拉法德，與燕子的持續增幅肉體恢復速度不一樣，這份魔藥并不是緩慢、持續的作用類型。
它的藥力會在一瞬間集中爆發，帶來總量略小，卻瞬時生效的生命力！
純白色的藥劑跟強化白蜂蜜的乳白色容易混淆。
但藍恩現在感覺自己處于前所未有的清醒之中。
他絲毫不亂的將純白拉法德拿在手里，往口中傾倒。
不是一瓶，而是兩瓶。
“心臟大量出血，魔藥藥力會被血流帶走，一瓶不夠。”
在動作的同時，這個親手割斷了自己心血管的獵魔人，甚至還能冷靜的向智腦闡述自己的想法！
藥劑開始生效，生命力伴隨著毒性開始爆發。
原本被手指簡單懟在一起的基因種子與血管，上下接口分別跟心臟血管開始產生肉質纖維。
這些肉質纖維迅速生長、糾纏，組成新的血管結構。
洶洶的心臟泵血開始被限制在新生的血管之中。
“哧-”
一滴血液落下，砸在旅館的木質地板上，發出硫酸腐蝕般的聲音。
三瓶燕子累加兩瓶純白拉法德，這次藍恩承受的毒性比之前的強化雷霆加強化暴風雪還要更強！
新生的肌體一邊被大量生命力催生，一邊卻又被大量的毒性摧殘侵蝕。
“先生，新生血管已經變得堅韌不少，請立刻松開手指，不然您的手也許會被新生血肉包住。”
藍恩負責調整基因種子位置的手指，從肋骨的縫隙里抽出來。
下一刻，細小薄弱的肌肉纖維就開始重新攀附上慘白的骨骼。
以外科手術的手法造成的肉體開口，在慘烈程度上當然比戰斗好多了。
刀口整齊，開口又小。飲下藥劑之后，恢復的連疤都會很不起眼。
以冥想姿勢跪坐在地板上的藍恩，現在除了切開心血管的第一下所泵出的大量血液，在房間的屋頂、地板上留下了痕跡。
剩下的地方，手術痕跡堪稱稀少。
沾血的手掌垂落在地，血液毒性侵蝕著木質。
發出“嗤嗤”聲。
現在藍恩又變成了死人般慘白的臉龐，還有純黑色的瞳孔、眼眶。
“手術已完成90%。”
就算是生物智腦，這時候的智能語音里也透露出一股緊繃神經后終于成功的輕松感。
“毒性清除，預計需要兩瓶強化白蜂蜜。”
曼妥思已經放松下來，雖然這次的毒性比上次人販子營地還要劇烈。
但主體現在已經在艾瑞圖薩學院，憑借充沛的物資支持，完成了強化白蜂蜜的制備。
解毒效果比初級白蜂蜜強多了。
兩瓶下去肯定是渾身輕松。
但是，就在曼妥思的提醒之下，藍恩卻始終沒有動作。
獵魔人保持跪坐低垂著頭，眼神空洞。
曼妥思終于發現了不對勁。
“先生？請服用魔藥！先生？發生了什么事？你看見了什......？！”
似乎是跟藍恩的鏈接也讓曼妥思看見了什么，它驚呼出聲。
但緊接著，呼聲就也停止了。
信息在流出。
胸腺鏈接，為基因種子提供必要的激素環境。
心血管鏈接，將血液的營養供給到基因種子上。
但也就在這些過程里，物質的交換帶來了那些深藏在血肉之中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