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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心急

  太原。

  衙署的公廨中響起了一陣“咕嚕嚕”的聲音,還伴隨著一些惡臭氣味。

  楊光翙努力夾緊了兩腚,因為太過用力,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桌案上,暗黃色的茶湯已經一不小心擠出來了些,舀湯的仆役連忙兜住沫餑,可惜已經來不及了。茶香與惡臭混合著,鉆入每個人的鼻孔。

  “就讓府尹去吧。”有官員終于忍不住開了口,目光似有似無地瞥向了站在楊光翙身后的刁丙。

  其實大家都看得很明白,楊光翙就是被挾持了,薛白、王忠嗣正在挾府尹以號令太原府。之前怕惹上事,大家都揣著明白裝糊涂,只當不知道。可現在,圣人的詔諭已經下來了,他們不能再裝下去。

  那么,刁丙的刀已經阻持不了他們立功搏前程,他們大可以動武,哪怕傷了楊光翙也無妨。

  “不錯,好歹讓府尹更衣吧。”更多的太原府官員開始對刁丙施壓。

  楊光翙聽著這些仿佛是為他好的話,深知他們隨時要動手了,到時第一個死的只怕是他。

  他心中發苦,努力壓下了腹中的絞痛感,轉過頭低聲哀求道:“老夫腸胃不好,近來吃了太多臟東西,真憋不住了。”

  刁丙掃視了一眼堂中眾人的反應,道:“府尹請。”

  楊光翙連忙起身,趨步快走,出了公廨。

  一般而言,府署中的高官多是用馬桶,且有專人清理。只有下人雜役才會到西北角又臟又臭的茅房里去。但此時楊光翙要的就是借機遠離是非,遂一路直奔茅房。

  “快快快快。”

  危險迫在眉睫,可他根本無法思考,大腦只能接收到腸胃的不停催促。

  與此同時,有高呼聲遠遠傳來。

  “五百里加急!”

  急,很急。

  楊光翙幾乎是以惡虎撲食般的動作沖進茅房,在這之前,他已經解掉了腰帶,撩起了下擺。

  “噗嚕嚕嚕嚕。”

  惡臭放肆飄散,把意圖跟進來的刁丙熏得連退了兩步。

  楊光翙立即起了半身,把門關上,栓子拉牢。這一刻,他終于松弛了下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腸胃中的攪動感已卸去,他還有了安全感。

  大概一柱香的工夫,刁丙在門外催促道:“你好了沒有?!”

  “不、不行,還差一點!”楊光翙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兩個溺桶搬到門邊抵著,大喘著氣道:“快、快了。”

  此時,竟再次有了高呼聲。

  “五百里加急!”

  楊光翙不用猜都知道那加急文書上會是什么內容,想必此時太原府的官員們已經接旨,并且商量好了。

  果然,不多時就有密集的腳步聲與吆喝聲傳來,是太原官員帶人來了。

  “出來!”刁丙也意識到事態緊急了,開始踹門。

  楊光翙才不可能出去與他一起送死,顧不得臟,死死頂住。

  “嘭、嘭!”

  刁丙腳力甚巨,踹得抵在門上的溺桶晃蕩起來。

  楊光翙大駭,為保性命,他驚得坐在地上,用腳抵著糞坑邊緣,用背抵著溺桶。踹門聲中,惡臭的屎尿濺了他滿身都是。

  他這輩子還沒這般狼狽過,不由大哭道:“饒了我吧,求你饒了我吧!圣意來了,便是我愿意聽你們的也已經沒用了啊!”

  “開門!”刁丙怒喝。

  “他們在那里!”太原官員的呼喝聲更近了,已然趕到了院子附近。

  “反賊挾持了府尹,快救出府尹!”

  “救府尹!”

  那被踹得咣咣作響的木門外忽然沒了動靜。

  楊光翙知深薛白派來的這寥寥幾人顯然擋不住滿城的官兵、差役,也許已經被殺了?

  活該。

  過了一會,那木門外又傳來了晃動,有人問道:“府尹?你在里面嗎?”

  楊光翙連忙起身,貼著門縫往外看去,見院中已只剩太原府的官吏差役了,方才敢開了門。以惡臭滿身的形象出現在眾人面前。

  “本官、本官。”

  他吸了吸鼻子,平息著心緒,重塑著一方大員的威儀,高聲說了起來。

  “本官不愿附逆!故而寧沾污穢,忍辱負重,也要把打探到的消息遞與朝廷!”

  “府尹,圣意到了,責令太原府立即平息變亂、把王忠嗣押遣回長安。”

  “爾等放心。”楊光翙道,“本官一定謹遵圣意,今日便調兵遣將。”

  “府尹能保證不會再次包庇嗎?”

  楊光翙臉一板,叱道:“你知道本官在敵穴里打探到了什么嗎?!等到了石嶺關,自有你向本官賠罪的時候。”

  對于太原府大多數官員而言,只要遵守了一道接一道的旨意、不被牽連,這就是最好的情況。太原府尹能夠帶頭攬下這樁麻煩事,也好。

  因此,并沒有人出列質疑楊光翙。

  唯有遠處又傳來了馬蹄聲,隨著又一句“五百里加急”,第四封文書也到了。

  時間緊急,眾人當即開始安排,一則關閉太原城,以防反賊殺來;二則派遣信使,勒令石嶺關諸將士不得隨王忠嗣造反;三則調遣太原城駐軍,準備武力平叛…

  風拂過楊光翙的官袍,依舊飄起惡臭。

  這在他看來是他的功勛,他是憑借著自己的聰明才智、不畏艱險的精神,從惡徒的刀下逃生的。

  有些官員見此一幕,卻是在心中不值。

  王忠嗣一世英雄,難道要落在這樣一個于屎尿中打滾的小人手上嗎?

  太原城內。

  刁庚眼見刁丙帶人撤出了衙署,連忙接應上去,道:“阿兄這就退了?”

  “嗯,長安催促太急了。”刁庚邊走邊道,“再不走我們死在這里。”

  “多少再為郎君拖延些時間。”

  “郎君說過,若事不可為,讓楊光翙那個軟蛋繼續當太原尹,好過換了旁人。”

  兄弟二人腳步匆匆,但沒有離開太原城,而是七拐八繞地穿過了大街小巷,進了一間酒樓,換作了豪客裝扮,登上高閣,往城門望去。

  在中午之前,已能看到有一隊隊兵馬出了城,往北面趕去。

  那是奉行天子圣意,去平定王忠嗣之叛的了。

  “你去,射殺了王忠嗣!”

  石嶺關戰場上,李歸仁召過了一名黑水靺鞨部的射生手兀兒,抬手一指。

兀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目光四下一掃,很快看中了一處有利地勢。那是在山道旁的一處  陡峭的山崖,與戰場正好有五十余步的距離。

  他當即驅馬向那邊沖去,馳騁的過程中還張弓搭箭,射落了兩個唐軍士卒。

  趕到山崖下方,他縱身一躍,用手指掛住崖壁上的凸起處便開始往上攀,靈活得像一只山猿。有時上方分明已經沒有落腳處了,他手指摸索一番,找到能容得下他三根手指捉住的小裂縫,竟也能把自己整個身體撐上去。

  黑水靺鞨部落勢力弱小,兀兒更是曳落河中最矮小的一個。他能夠經過千挑萬選進入曳落河,便因他有著不一般的實力。

  “嗖。”

  有唐軍箭手發現了他,向他射來了箭矢。

  兀兒正好在往上蕩,聽到了破風聲,連忙側身避開,背上的箭簍里的箭便掉落了下去。

  他連忙伸出一只手撈住一支箭,叼在嘴里,迅速攀上山崖,解下背著的弓,銳利的目光尋找著王忠嗣。

  王忠嗣感受到了安祿山的猶豫。

  石嶺關前的地形并不利于大軍擺開,更適合小股作戰,再加上王難得擅于從萬軍眾中取敵將首級是出了名的,所以,安祿山并沒有把所有的兵力派上來,范陽軍在戰場上的主力一直是擅于單兵作戰的曳落河。

  “提醒王難得。”王忠嗣道,“讓他沖擊安祿山的大旗。”

  薛白得了軍令,當即讓人放了一顆煙花,“咻”地飛入天空中,綻開來。

  白天,那光彩并不顯眼,卻能夠讓人看到、聽到它是在何處炸開的。

  “嘭。”

  戰場上每支軍隊都留意到了它,很快就有號角聲響起,作為對王忠嗣的回應。

  原本正猛烈攻擊曳落河后方的云中軍當即轉頭攻安祿山的本部,使得曳落河所受到的壓力頓減。

  李歸仁權衡利弊,認為云中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造成殺傷、威脅到安祿山的安危;而曳落河卻可集中兵力,全力擊敗王忠嗣。

  于是,曳落河軍中也響起最后的沖鋒號角。

  李歸仁抬起頭找了找,發現兀兒已攀上西邊的山崖,成了一道小小的黑影。他眼珠一轉,連接下了幾道軍令。

  此起彼伏的號角中,李歸仁的將旗也開始往前移,且漸漸偏向了西邊。

  旁人知他是個內附的突厥人,再加上看他似粗獷的形象,往往以為他是莽撞的、有勇無謀的,但錯了,他實則是打骨牌時比讀書人還能算計的人,頗有心機。

  他此刻就是在以身相誘王忠嗣。

  果然。

  王忠嗣很快就中了計,親自率部往這邊殺來。

  李歸仁微微冷笑,下令讓力士舉起盾牌、組成陣列阻住唐軍的攻勢。

  雙方主將相互逼近。

  戰事到了將要分出勝負的時刻。

  與此同時,石嶺關的南面,已有愈發多的兵馬趕了過來。

  這是奉了旨意前來平定王忠嗣叛亂的太府駐軍。

  留守石嶺關的管崇嗣已經把能夠派出去的兵力全都派了出去,再遭遇這種變故,匆匆讓兩個士卒挾持著張憲到南邊城墻去安穩局勢。

  “我是天兵軍使,張憲,都聽我說,反的是安祿山!”

  喊聲傳到城下,這一次來的將士們卻都無動于衷。他們之所以能被選擇派來,自然是把傾向于王忠嗣的將領都排除在外了,何況這次是圣人的圣意。

  “張憲已經被挾持了!”楊光翙連忙大喊道。

  若問本心,楊光翙肯定是不愿意親自帶兵前來的,他當然想要守在更安全的太原城內。可他一個新任的府尹,又有過被反賊控制的經歷,這種事情已由不得他選。

  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挾持?

  “張憲!圣人已連下了四道旨意,別再助紂為虐了!”

  楊光翙自己脫離了虎口,便反過來不斷地給張憲施壓。

  “你是天兵軍使,下令讓伱的士卒打開關城城門!否則,朝廷便要追咎你附逆的大罪,想想你的家眷,你的妻子兒女吧!”

  由此,張憲被逼到了風口浪尖之上,他站在城墻之上,眾目睽睽,若不下令,那真是萬人親眼所見的反賊了。

  他身后的兩個隴右兵當即道:“下令,讓他們退后,否則就放箭了。”

  “這…”

  張憲額頭上汗水不停沁出,他覺得自己運氣真差,竟被逼得做這種該死的選擇。

  “所有天兵軍聽令!”

  他終于扯著嗓子大喊起來。

  “開城門,奉旨平叛!”

  喊出這六個字的同時,他一矮身,試圖以靈活的身手躲過身后的兩名隴右士卒。

  可惜,近兩年的酒肉讓他變得臃腫不堪,身手與“靈活”二字根本毫無關系。

  “噗。”

  一名隴右士卒揮刀斬下,利落地斬在張憲的大腿上,將他砍倒。

  另一名士卒見了,知道當眾行兇,怎么做都沒區別了,干脆一刀搠去,把張憲搠死在地。

  “快開城門!”楊光翙當即扯著嗓子大喊道。

  他很聰明,方才到現在,刻意沒說要對付王忠嗣,只說奉圣諭平叛。

  若沒有張憲嚴令,守在石嶺關城中的天兵軍一般不會阻止南邊來的友軍支援。

  如此,關城門終于緩緩打開。

  楊光翙反而勒馬退了數步,以免遇到危險。

  “奉圣諭,立刻羈押王忠嗣回京,若敢反抗,格殺勿論!”

  “殺!”

  在王忠嗣的率領下,出城平叛的天兵軍爆發出了強大的戰斗力,像洪水沖刷而來,襲向李歸仁的旗幟。

  一旦曳落河落敗,王忠嗣就會與王難得合兵,驅潰兵沖擊安祿山的本陣。

  他已經預感到了勝利。

  忽然。

  “咚!咚!”

  緩慢而沉重的鼓聲傳來,與長安暮鼓是一樣的節奏,這是王忠嗣與管崇嗣約定好了的,倘若到了控制不住形勢的時候,得用鼓聲提醒他。

  王忠嗣回過頭,愣了愣,心想圣人太心急了,這種情緒通過五百里加急文書影響到了戰局。

  就是在他走神的一個瞬間。

  “嗖。”

  一支利箭鬼使神差地射來,直沖王忠嗣的面門。

  這一箭太快、太準,是能夠射中大雁眼睛的一箭,王忠嗣還想側頭躲過,可已來不及了。

  “噗”的一聲,血珠濺起。

  王忠嗣那跨在戰馬上的高大身影中箭之后當即俯撲了下去,消失在敵軍們的視野之中。

  山崖上,兀兒習慣性地想要兩支箭連發,手一摸背后的箭簍,卻是摸了個空。

  他朝唐軍大旗的方向又看了一眼,不見了王忠嗣,遂干脆利落地離開,從另一面翻下山崖。

  另一邊,李歸仁一直在觀察著,親眼望見了王忠嗣中箭倒下的情形,大喜過望。

  “王忠嗣已死!”

  范陽軍中這些人盼望王忠嗣去死,已經盼望了很多很多年了。

  天寶三載,因雄武城一事,雙方結怨。天寶六載,安祿山聯絡李林甫開始陷害王忠嗣…至今,他們并不是沒有成效,王忠嗣的死訊至少傳了三次到范陽。

  然而,這個本該早就死掉的人卻還活著,像是有上天庇佑一般。

  失去了圣眷,失去了兵權,受傷,生病,被幽禁,奄奄一息,可王忠嗣就是還頑強地活著,頑強到讓他們疲倦、喪失了信心。

  終于,今日王忠嗣終于死了。李歸仁真的喜不自禁,他相信他的同袍們也一樣高興。

  “王忠嗣已死!”

  還記得去歲,安祿山討伐契丹就是這么敗的,世事輪回,今天輪到王忠嗣了…

  “啊!”

  河東節度使的大旗下,忽然有人重新在馬背上坐了起來,滿臉是血,但顯然就是王忠嗣。

  一支箭矢插在他的臉頰上,從他的左臉刺入、右臉穿出。

  他卻還沒死,當著眾人的面,用刀削掉了箭羽,直接將臉上的箭拔了出來,高揚在手中。

  “殺!”

  那聲音變得很奇怪,空洞、含糊,仿佛讓人能聽到血泡在嘴里破掉了,可它卻帶著生命的力量。

  “殺!”

  連薛白也被王忠嗣所激勵,一瞬間忘掉了他與這世間所有人不同的自我認知,策馬隨王忠嗣沖了下去,手中的長槊撞在一面盾牌上。

  持盾的是一個曳落河軍中的壯士,論力氣顯然要比薛白大得多。

  可這壯士對上薛白凌厲的眼神,竟是退了一步。

  曳落河原本就不整齊緊湊的隊列當即更散了一些,唐軍士卒瞬間便攻破了他們的陣線。

  “噗噗噗噗…”

  戰場相逢,捉對廝殺,勝者生,怯者死。

  曳落河有壯士,天兵軍卻在主將的激勵下有了壯膽。

  “殺!”

  王忠嗣每喊一聲,血都從他臉頰上的兩個大洞中涌出來,顯得甚是駭人,但正是這種兇惡的形象,殺破了曳落河的膽。

  他一夾馬腹,親自殺向李歸仁的旗幟所在,揮刀下劈,將一名守著旗幟的壯士劈成了兩瓣。

  一桿旗幟倒了下去。

  精挑細選的八千曳落河壯士,未舉兵就已傲視天下,可他們的旗幟卻是在第一仗就倒了下去。

  在王忠嗣眼里,若沒有嚴格軍紀,就不是一支真正的軍隊,而這些所謂的壯士,吃穿用度都過于好了,中看不中用。

  “圣諭,立即押叛賊王忠嗣回京!”

  石嶺關內,盡是這樣的高喊,太原官兵們一邊喊著,一邊沖上城樓。

  楊光翙反復確定過,石嶺關已經完全由他控制了,只剩管崇嗣還守著北面的城墻。

  他連忙指使官吏們到原本關押著他的屋子里,當眾把他藏好的告密信取出來。

  “都看到了?!”

  楊光翙揚眉吐氣,朗聲道:“本官心懷忠貞、忍辱負重,這就是明證。”

  “府尹果然是國之棟梁,忠肝義膽,光照千古!”

  “漢之蘇武持節十年,不辱君命。府尹之忠義等同于蘇武,而智慧更過之。”

  楊光翙得了奉承,心中得意,意氣風發。

  他終于又回到了太原尹的心態來考慮問題,聽得北面的動靜,讓人打探了回來一報,得知那邊竟是在打仗,不由嚇了一跳。

  如此,當務之急,必然就是要穩住安祿山。

  偏是管崇嗣守在北面城墻,不讓他遣使去主持局勢。

  待官兵攻上城墻,包圍了管崇嗣,他便躲在盾牌后過去,喊道:“呔,那惡將,我等奉圣諭至,還不速速就擒,向圣人請罪!”

  管崇嗣正帶著最后的心腹站在城頭上看著北面,揚起手中的陌刀,頭也不回地喝道:“誰敢上來!節帥浴血奮戰,你們呢?”

  楊光翙雙手一拱,朝天一揖,道:“我沐浴皇恩,奉旨而為。”

  管崇嗣吸了吸鼻子,道:“我看,你是沐浴了一身的屎吧。”

  “粗鄙。”楊光翙當即大喝,“拿下!”

  排山倒海的歡呼聲卻是蓋了過來,蓋住了他的吆五喝六。

  他不由轉過頭看去,見到那桿“河東節度使”的假旗幟招搖著,領著出城的天兵軍以橫掃天下的氣勢往前殺去。

  王難得還在艱難地沖擊安祿山的本陣,卻被安守忠、安慶緒的兵馬阻住。

  這是很危險的戰術,因為他的云中軍此時就是處于曳落河的營地中,西南邊是被他們偷襲的曳落河軍,北邊則是安祿山的本陣,很容易受到夾擊。

  一旦王忠嗣那邊戰敗,云中軍勢必也會被全殲。

  也就是當年隨王忠嗣作戰的舊部,才敢如此冒險。

  “將軍,看!”

  忽聽得李晟喊了一聲,王難得勒馬看了一眼,只見曳落河的大旗已經倒了下去。

  “不愧是節帥。”

  王難得喝道:“傳我命令,整理陣列!”

  云中軍當即令旗搖擺,停止了攻勢,任由曳落河的敗軍從他們側邊撤退。

  安守忠、安慶緒麾下兵馬也迅速拉開距離,以防被敗軍沖散。

  雙方互相放箭。

  終于,王難得看到了屬于王忠嗣的那桿大旗,一時間不由心潮澎湃,他并不管上面寫的是四鎮節度使還是什么,他只認王忠嗣。

  多年未曾一起殺敵,他們卻很有默契地指揮著兵馬,合兵一處,向著曳落河部掩殺上去。

  王難得在呼喊、李晟在呼喊,隴右來的將領們紛紛呼喊,而云中軍當中也有許多人跟著大喊,因為他們也曾是王忠嗣的舊部,曾隨他揚威漠北,這就是威望。

  而與這些呼喊聲相應和的,是一聲尖銳而悠長的鳴金聲。

  安祿山不等王忠嗣殺到面前,竟已下令撤軍了…(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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