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天氣炎熱。
華清宮建在西繡嶺的山陰,比長安城要涼爽得多。
楊玉瑤上輩子也許真是一條蛇,十分怕熱,回到了她在驪山的別業,才終于從熱蔫的狀態中回復過來。
她邀請了一眾小娘子到她的別業中玩耍,衣著清涼,不許任何男子靠近,連薛白也不例外。
李騰空本以為到了驪山能與薛白多些相處的機會,倒沒想到是這樣的局面,放行李時依依不舍地回頭看他,耳畔是楊玉瑤的催促。
“別理這臭男人,我們自己打牌下棋…你穿這件冰綃,一定好看。”
薛白被攔在門外,目光看去,見楊玉瑤手中那件冰綃透明如冰、潔白如雪,穿起來想必確實是好看的。
見了他的眼神,楊玉瑤眨了眨眼,顯出一個促狹的眼神來,她故意要讓薛白憋火。
陷于這大唐盛世的活色生香當中,讓人沒什么心思想關心正事,薛白尚且如此,何況旁的官員。
他有時設身處地地代入李隆基去想,也知這個皇帝承受了很多尋常人難以想象的誘惑。但,帝王終究不是尋常人,得有遠超尋常人的毅力才行,至少得做到后天下之樂而樂。
把家眷們安頓到了楊玉瑤的別業之后,薛白好不容易才重新集中精神回到自己的事情上,招過施仲與李岫詢問,得知他們還未找到李林甫臨死前調閱的文書。
“若非李十郎記錯了或說錯了,那便是拿走文書之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施仲道,“我探查了一番,逍遙殿的道童并未留意到痕跡。”
“我沒說謊!”李岫重申了一遍,有些著急。
薛白還是信他的,點著頭,沉吟道:“不在楊國忠處,我試探過他,他并不知此事。”
施仲道:“那就是內侍省…”
薛白忽然抬了抬手,往遠處望去。
他住在楊玉瑤的別業旁邊,此處地勢甚高,在亭子中可看到驪山腳下的山道,只見一道塵煙遠遠而來。像是一條游動速度極快的長蛇。
“有急報來了?”
薛白轉頭吩咐刁丙去把千里鏡拿來,舉起看去,見到那策馬而來的騎士身上沾著血跡。
千里鏡一移,他看到了元載。
“出事了!”
薛白當即讓施仲、李岫再去打探,自己則直奔宮門。
趕到津陽門時,正見元載被人攙扶著下馬,宮門前有侍衛攔住他,他遂急促地喊了起來。
“我丈人遇刺了,快派人去追啊!”
“我丈人是兵部尚書王忠嗣,他遇刺了…”
薛白聽了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停下腳步,視線里,元載臉上滿是驚恐,與眼前錦繡氣派的華清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華清宮內依舊是歌舞升平、活色生香,一代名將隕落的消息,像是一顆石頭投入了湖面,激起漣漪,也許會卷起風波,也許很快要平息下去。
“怎么回事?”薛白上前問道。
元載轉頭見是他來了,當即有了主心骨,轉而向他救助道:“我們在灞橋遇襲了,快派人去,還能追到兇徒。”
薛白問道:“王節帥呢?”
“丈人他…”元載喉頭滾動,道:“他,已經被刺殺了。”
薛白臉色一沉,想著此事對河東、乃至對天下局勢的影響,心中憂慮。但他這份憂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真正做到了先天下之憂而憂。
急促的馬蹄聲再次響起,這次卻是楊國忠策馬趕來。
見到薛白,楊國忠不由詫異,馬鞭都沒放下已問道:“阿白如何這般快就到了?”
薛白道:“我為中書舍人,為圣人擬旨。見有急報,便連忙趕來待命。”
這天子近臣的差事,倒是頗方便他打探朝堂機密大事。
楊國忠與元載已非常熟悉了,招元載上前,聽他述說了王忠嗣遇刺的大概經過,先是詫異,之后目光閃動,思忖此事對他的前程將有怎么樣的影響。
南詔之戰,他與王忠嗣也算是共事了一場,加上薛白、元載可以調節他們之間的關系。楊國忠也是希望能得到王忠嗣的支持,如此才能與雄踞北方的安祿山達成平衡,否則他這個新任的右相手中兵權尚不如安祿山,何以宰執天下?但這只是預想中最好的情況,實則王忠嗣根本就看不起他,而且他要打壓太子,本就想除掉王忠嗣這個太子義兄。
偏是這個時候王忠嗣被刺殺了,若讓旁人以為是他做的,倒顯得他沒有手段。
李隆基到了華清宮之后心情好了許多,昨夜在西繡嶺吹風飲酒,歡飲達旦,睡得很晚,到中午還未醒來。
直到高力士在門外連喚了好幾聲,他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進。”
“圣人,出事了。”高力士趨步入內,趕到御榻前卻沒有馬上開口,而是等了一會,待李隆基醒過神來、不至于太過猝不及防了,才開口道:“王忠嗣遇刺身亡了。”
語罷,他凝神屏氣,等待著圣人的反應。
開元二年,豐安軍使王海賓戰死,圣人收養了九歲的王忠嗣,至今已近三十八年。這么多年的君臣、父子恩情,高力士很難想像,圣人聽聞王忠嗣之死會是什么樣的心情?
“遇刺了?”李隆基喃喃著,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問道:“誰主使的?”
高力士沒能感受到他的情緒,恭謹地應道:“還不知道。楊國忠、薛白、元載正在宮門外候見,圣人是否召喚。”
“傳吧。”
“遵旨。”
高力士退下之后,李隆基獨自坐了一會兒,消化著這個消息,終于微微嘆了一口氣,臉上泛起一個輕松的表情。
他已經完全想不起九歲的王忠嗣是什么模樣了,他這輩子見過太多的孩子、臣子。如今對王忠嗣最深刻的印象反而是李林甫說過的那一句“早與忠王同養宮中,我欲尊奉太子”。
李隆基正體會著王忠嗣身死帶來的感受,有幾個俏麗的宮娥進了殿,在他面前萬福,柔聲問道:“圣人,更衣嗎?”
“你們可曾被魚刺卡過喉嚨?”
“奴婢,有過。”
“當那根刺被拔出來了,你們是何感受啊?”
幾個宮娥都低下頭,不知圣人為何問這個,想了想,答道:“應該是…舒服。”
“舒服?”李隆基聽了,沒做太多反應,手在被褥上輕輕拍了拍,把綢緞上的一絲褶皺撫平,淡淡道:“更衣吧。”
他站了起來,張開雙臂,任她們為他披上皇袍,一股威嚴之氣油然而起。
等他擺駕到飛霜殿,楊國忠已領著薛白、元載正在恭候。
不等他們行禮說話,李隆基先開口了,聲音沉郁,字字飽含憤怒。
“朕的養子、朕的兵部尚書、朕的太子右衛率大將軍…被人害死了!”
“陛下節哀!”
楊國忠原本還在準備著說辭,沒想到圣人有這么悲憤,連忙勸慰。
李隆基叱道:“朕養了三十八年的兒子、為朕立下汗馬功勞的大將在覲見朕的中途,在天子腳下遇刺,你還讓朕節哀,朕如何節哀?!”
“臣有罪,臣身為宰相,不能防范于未然,此事錯在臣。”楊國忠惶恐道。
李隆基以冷峻的目光打量著他,沉默不語,似在審視他。
楊國忠被叱罵了幾句之后,感覺到圣人似乎認為此事是他命人做的,不由大感冤枉。偏是圣人又沒明說,他根本不好解釋。
兵部侍郎韋見素已投靠了他,若王忠嗣上任兵部之后與他不對付,反而會降低他這個右相在軍中的權威,他確是有除掉王忠嗣的動機…李隆基甚至也允許,但絕不允許用這種手段,會帶來很多不好的影響。
在天子的審視之下,楊國忠的心亂了,答話的節奏也亂了,搶先道:“臣必徹查此事,找出兇徒,給圣人一個交代。”
李隆基這才移開目光,道:“元載,你說。”
元載沒想到圣人竟知自己的名字,受寵若驚,應道:“回陛下,懇請陛下先派兵追上那些兇徒,既是為揪出主使,也是防止他們再禍亂京畿。”
難為他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做到口條清晰,應對得當。看似提了要求,卻沒讓天子為難,反而給出了初步決斷,把處理事情的進程推進到下一步。
李隆基對元載觀感甚佳,認為這是一個很不錯的臣子,當即批允了他的請求。
薛白則道:“稟陛下,王忠嗣南征前,留韓休琳為河東留后,權事河東節度事,如今他遇刺身亡。是否先傳旨河東,明確韓休琳節度使之職,以免出亂子?”
這就是在為難李隆基了,他對王忠嗣并不信任,對其舉薦的人選也毫無印象,更不認為河東會因為王忠嗣之死而出什么亂子。
能出什么亂子?河東是大唐天子的河東,還不是王忠嗣的河東。
但此時,李隆基并未表露出這種情緒,只道:“此軍國大事,非倉促可定,再議。薛白、元載,你們隨龍武軍一道去追。”
話到后來,他加重了語氣,擲地有聲道:“朕要將兇徒挫骨揚灰,以祭阿訓之英靈!”
“阿訓”是王忠嗣的小名,李隆基如此稱呼,使得這句話的份量又加重了不少。
元載聽得紅了眼,鄭重地行了禮,應道:“臣起誓,一定追拿到兇徒,為阿爺雪恨,不負圣人重托!”
薛白的反應稍平淡些,跟著道:“臣遵旨。”
他們告辭而出,匆匆趕往灞橋,準備去為王忠嗣討一個公道。
“楊卿,你留下。”
李隆基屏退左右,只留下兩個心腹內侍與楊國忠,淡淡道:“既有話想說,說吧。”
“圣人英明。”楊國忠道:“今日之事,臣并非毫無查覺。臣留意到,有一些南詔的蠻夷扮作商旅到了長安,意在奪回閣羅鳳的尸身,臣已命京兆尹鮮于仲通仔細防備,使他們無可趁之機。正打算于城外圍捕他們,卻未料到王忠嗣只帶少量護衛出城,被他們襲擊了。”
他這般一說,整件事給人的觀感便大不相同了。
但李隆基依舊責怪他道:“既知此事,為何不讓王忠嗣戒備,并派人保護他?”
“臣特意派人去探望了他。”楊國忠道,“據臣所知,他病得很重,無力起身,而府中守衛森嚴。臣屬實沒想到他這般情形,還能趕往驪山,是臣的疏忽。”
李隆基微瞇起眼,問道:“蠻夷到了長安,你沒想到他們會行刺王忠嗣?”
“據臣所知,他們該是行刺鮮于仲通不成,才臨時換了目標。畢竟,太和城一戰,率主力破城者為鮮于仲通。王忠嗣雖名振塞北,但不熟悉云南地勢,當時水土不服病倒了,功勞略小些。”
說著,楊國忠感受著李隆基的氣場,又補充了一句。
“臣并非推托,在此事上,臣確犯了大過錯。因王忠嗣脾氣不好,臣對他有怨氣,對他的保護也未太在意。”
這一句“脾氣不好”讓李隆基深以為然,但他卻不會如此輕易地就相信了楊國忠,并敏銳地察覺到此事還有隱情。
“朕不管是否蠻夷動的手,查清楚了再報朕。”
“遵旨,只是…臣可否秘查?”楊國忠問了一句,擺出老成謀國的樣子,繼續道:“臣還認為,此事最好秘而不宣,對外只稱王忠嗣病逝了為宜。”
這一點,李隆基亦認同,不論真相如何,他并不希望因這件事引得人心惶惶,或是影響到他這個天子的威望。
薛白從北衙帶來的是郭千里及其麾下士卒。
他們從驪山策馬向西狂奔,顧不得愛惜馬力,終于在傍晚時趕到了灞橋。
遠遠地便看到了地上的尸體與血跡,可周圍已無旁人,只有一些行人與商販站得遠遠的,指指點點,小聲地議論著。
“娘子?”
元載未見到王韞秀,四下環顧著,高聲呼喊。
來的路上,他已向薛白訴說了當時的情形。那些兇徒擁上來,直撲王忠嗣的馬車,趁他們還來不及護衛,便往馬車里劈了數刀,血濺得整個車廂都是紅的。
之后,兇徒們從容拉著馬車驅往南面的秦嶺,管崇嗣與王韞秀拼死殺敵,抵過了最初的攻勢之后聚齊起了剩下的部將,在明知人數少于對方的情況下還是追了上去,只讓元載回來報信。
此時,帶來了官兵,元載未在灞橋多作逗留,當即領人往南邊追去。
而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夕陽隱入山巒,道路漆黑,他們不得不放慢速度,點起火把,查看著地上的車轍尋找方向,漸漸進了洪慶山。
找到后半夜,前方終于有了動靜,趕上前一看,赫然見十余人正在圍殺數人,而被圍殺的數人中,正有管崇嗣與王韞秀。
“唐軍來了!走!”
一見官兵趕到,兇徒中有人便以蠻語喊了一句。
郭千里二話不說,當即張弓搭箭,一箭射在一個兇徒的膝彎處,方才喝令禁軍們殺上去。
兇徒們先是搠死了倒地的傷者,方才迅速竄進山林,動作迅捷,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郭千里手下的士卒個個人高馬大,披著威風凜凜的盔甲,遠不如對方靈活。
“啖狗腸,南蠻子跑得真快,繼續追!”
元載上前一把抱住王韞秀,問道:“伱沒事吧?”
“沒事。”
王韞秀還算冷靜 ,只是渾身浴血,殺氣四溢。她與丈夫稍抱了一下立即便推開他,還要繼續去追。
“不行,阿爺的尸骨還未搶回來。”
薛白趕上前阻住她,道:“禁軍會追。我問你,王節帥真遇刺了?公輔兄說兇徒們砍了他,帶走馬車,并未實際確認王節帥已經斷氣了。”
王韞秀似因薛白這句話而有了希望,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卻還是低下頭道:“活不了的,阿爺重病之中,連挨數刀,血流不止,又被帶走顛簸了一整日…我只盼能搶回他的尸骨。”
到了這地步,她也沒有流露出任何柔軟之態,手中提著的刀都還在往地上滴血。
“找到了!”
忽然,遠處有龍武軍士卒高聲喊道。
王韞秀當即一箭步竄出,除了管崇嗣便屬她跑得最快,穿過崎嶇的山路,前方已沒了供馬車通行的地方,故而那些兇徒在此拋了馬車。
龍武軍士卒們舉著火把,趕到那倒在地上的車廂前,打開門。
一具血淋淋的無頭尸體便呈現在了眾人面前。
“丈…丈人?”元載吃了一驚,不敢相認。
“將軍!”管崇嗣如被抽干了力氣,手中的刀掉落,緊接著人也跪在地上,以頭磕地,像是丟了魂。
“阿爺?”王韞秀喃喃著,想要沖上前,卻被元載一把抱住。
“啖狗腸。”郭千里大怒不已,喝道:“兇徒帶走了王節帥的首級,都給我追!”
薛白接過一根火把,走上前,照著那具尸體,無言地觀察著。
過了一會,有人在他背上拍了拍,卻是郭千里,示意他到一旁談談。
“薛郎,那真是王節帥?”
“身量沒錯,身上的疤痕也沒錯。”薛白道:“當不會錯了。”
“那…王節帥的頭被南蠻子割走了,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郭千里道:“我看著是傻,但也知道圣人斬首了閣羅鳳立威,若是被南蠻報復回來,可就不妥當嘍。”
“郭將軍不傻,就是嘴快。這些話本不該說的。”
“我與你還客氣什么。”郭千里問道:“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他似乎又把薛白當成幕僚了。
“未必就是南詔動的手。”薛白道,“容我查查,此事或有別的隱情。”
“那你查。”
薛白遂去看了留下的幾具尸體,見那些兇徒都是商旅打扮,其中一人懷中有通關文牒,看上面的蓋章,確實是從安寧城一路北上,經拓東城、斜州、益州、梁州等大小州縣到的長安。
一切痕跡都表示這些人確是南詔來的,連薛白都沒找到破綻。
他甚至想過,若這些人真是南詔來的,那會是誰派來的?段儉魏嗎?不太可能,南詔的世家大族也是世家,必定以家族利益為重,不該對鳳羅鳳有這等忠心。
他走向了被郭千里射中的那個受傷的兇徒,問道:“誰指使你們的?”
對方緊緊抿著嘴不答,像是聽不懂他說的漢話。
薛白想了想,俯下身,低聲道:“你們已經露出破綻了,若真是南詔來的死士,根本不會在撤離前滅口。”
那傷者還是沒有說話,可薛白直視著他的眼神,卻很明顯地感受到他眼里情緒有了些許變化。
薛白了然,道:“你再隱瞞也無用,倒不如與我談談你想要什么。”
回應他的,始終是沉默。
王韞秀忍無可忍,持著刀上前,道:“若不想說,讓我將他千刀萬剮,為阿爺報仇!”
“不急著用刑,我已試探出了他背后有人指使。”薛白道,“此事水深,但我們可以看看,能否為王節帥討一個公道。”
“薛郎是說…不是南蠻子做的?”
“有可能。”
王韞秀道:“是有人害阿爺?我絕不放過他。”
“你放心。”元載亦上前,攬著王韞秀的肩,安慰道:“圣人已下了旨,勢必要為丈人報仇雪恨,割兇徒首級祭奠丈人在天之靈。”
話音方落,山林那邊有喊聲傳來。
有人大喊著問道:“郭將軍可在前方?!”
“誰啊?!”郭千里當即回應。
須臾,一名將領趕上前來,抱拳道:“金吾衛郎將,鮮于昊,見過郭將軍。”
“你來得正好。”郭千里見這么快就有支援,大喜,指著東南方向道:“你帶你的人包抄過去。夜里黑,不必細搜,但莫讓他們逃了…”
“郭將軍,我是來傳話的。”
鮮于昊愿意參與到追捕當中,奈何有旨意在身,不得不打斷郭千里說話,先傳旨要緊。
郭千里道:“傳話也不妨礙你增援啊,你帶了不少人哩,那你快傳話。”
“圣諭,王忠嗣乃大唐棟梁,干系甚大。今日事涉重國機要,必不可外傳。”
“我當然知道。”郭千里一拍胸口,道:“我就不是多嘴的人,一定不會亂說,你快讓人追。”
“郭將軍只怕未明白末將的意思。”鮮于昊不得不再次提醒道:“圣人之意,是不得把王節帥遇刺的消息傳出去,對外只能說他是病逝的。追兇可以,卻不可大張旗鼓。”
郭千里一愣,喃喃道:“病逝的?可…”
他倒也聽旨,壓低了聲音,附到鮮于昊耳邊,道:“可首級都讓人割走了,這又是什么病?”
鮮于昊也不知這算是什么病,只好默然以對。
末了,他一抱拳,道:“末將這就帶人追捕,但只說是追捕盜賊。”
“唉,去吧去吧。”
郭千里不由熱情大減,雖同樣是追捕,但追捕襲擊重臣的大逆不道者與追捕普通盜賊當然是不同感受。
而天子旨意,最是能左右他的感受。
鮮于昊卻還沒馬上走,而是指了指地上的尸體,以及那個受傷的俘虜,道:“郭將軍見諒,這些人我也得帶走。”
站在一旁的薛白、元載、王韞秀、管崇嗣等人看著這一幕,心情各異。
“阿爺若是病逝的。”王韞秀開口向元載問道:“那,還如何重懲兇徒,祭奠他在天之英靈?”
元載猶豫了一會,道:“只是不大張旗鼓而已,這也是為了丈人的聲名。”
“阿爺又不是逆賊,為社稷而死,有何見不得人的?為何要刻意遮掩?”
“這…”
元載答不上來,沉默不語,與面圣時擲地有聲的態度全然不同了。
(本章完)(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