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四章 塔莉婭一點也沒嘴硬
車廂過道上，乘客已經比停車時少了大半。
蘭奇和塔莉婭拎著皮箱穿行其間，腳步聲在空曠的過道上回蕩。
“先生，小姐，請出示你們的車票和身份證件。”
身著制服的年輕乘務員站在前方，語氣彬彬有禮地攔住了蘭奇和塔莉婭的去路。
如今雖然戰爭局勢已經朝著和談的方向有序進行，但無論是帝國內部還是外部都要迎來一段或短或長的動蕩期，也是最容易發生亂象的時期，對于長途的身份檢查近期都會相當嚴格。
“這里。”
蘭奇伸手從灰色大衣口袋里掏出他和塔莉婭的票據，然后回過頭接走塔莉婭手上的證件，和煦地笑著遞了過去。
乘務員的目光在蘭奇臉上多停留了一秒，似乎在欣賞這位儀表堂堂的貴族。
但是這短短一秒便引起了黑發青年身后的灰發女性的不滿，那銳利的金色眼眸令乘務員立馬下意識移開了視線。
她小心翼翼接過票和證件，不敢戳碰到蘭奇的手，用手中設備仔細校驗。
那灰發女太可怕了，連一秒都不讓別人多看帥哥。
還來不及多思索，乘務員就露出了驚訝的目光。
“蘭德里…瓦辛頓教授？”
乘務員輕聲念出了這個名字。
在前些日的首都布利爾達中，這位教授的名字并未出現在官方公告，往往是在民間流傳。
不過即便沒有那一場海辛托斯與洛倫大帝決戰的動亂，蘭德里·瓦辛頓在克瑞瑅帝國就是很已經有名的軍工專家了，同時也是近兩個月時常能在新聞中聽到名字的帝國新能源組織委員會主席。
“回一趟老家。”
蘭奇不急不緩的解釋，令發呆的乘務員回過了神來。
“您收好證件，我這邊檢查完了。”
乘務員立即將車票和證件雙手遞回去并說道。
蘭德里教授的戶籍所在地是西北邊境尼克薩森德，這一趟往北行駛的車輛無疑正是蘭德里教授要回家所選定的最佳班次。
“404號包間，沿直走到四號車廂末尾，右手邊第四個房間。先生，小姐，歡迎乘坐布利爾達號魔導列車，祝你們旅途愉快！”
年輕乘務員恭敬地側身讓出通道，給蘭奇和塔莉婭指引方向。
“謝謝，工作辛苦了。”
蘭奇點頭致謝，接回自己和塔莉婭的車票還有帝國證件。
“塔塔，為什么剛才乘務員突然像被嚇到了，我有那么可怕嗎？”
蘭奇在心里問著塔莉婭。
上個月底他們攻堅血月城時，塔莉婭再度融合了大愛詩人變成了狂愛魔王，而她們倆的融合度太高，每次都至少需要一個月左右才能分開。
到了現在塔莉婭都還得保持融合的狀態。
“我不知道。”
塔莉婭若無其事地盯著車廂過道的窗外。
列車內飾一如克瑞瑅帝國的風格——墻面用紅木鑲嵌，陳年雕飾散發出令人放松的淡淡幽香。
“沒道理呀，蘭德里的風評應該還挺好呀，我可是有好好在維護艾爾莎哥哥的名聲，當作我對次元圣子蘭德里的報答了。”
蘭奇疑惑地摸著腦袋，沿著過道緩步潛行，
“四零三，四零四…”
他默念著眼前所見的門牌號。
很快，他在右手邊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包廂。
將車票貼在門鎖上，輕輕一推，厚重的木門應聲而開。
由于行程不算太長，列車并未配備臥鋪，不過這個頭等包廂也足夠豪華舒適。
偌大的置物架足以放下好幾個行李箱。
他和塔莉婭將行李放進來，把皮箱安置妥當，蘭奇終于卸下了肩上的重擔坐進椅子，感受著和來克瑞瑅時不同的身心。
絨面的椅墊柔軟厚實，坐上去感覺身體都要陷進去。
“呼啊，冬天還真是容易困，才上午就又想睡覺了。”
蘭奇搖了搖腦袋，抱著小黑貓迷你抱枕。
今天早上出發得早，連現在也才七點多，到了舒適的位置，就又想補一補睡眠了。
“那就睡一覺吧，到站了我叫你。”
塔莉婭聲音放輕了些，像在哄孩子睡覺般地說道。
蘭奇的眼皮逐漸耷拉了兩下。
似乎放棄了對睡眠的抵抗。
“等等，我得去餐車買點零食，下一頓飯得幾小時以后了，你肚子會餓。”
蘭奇就在快要準備睡覺時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任務，立即站起身，維持著清醒自語。
“不是，我不餓。”
塔莉婭不好評價蘭奇這種刻進意識里的本能是好還是該死。
“會餓的。”
蘭奇堅定地對塔莉婭講道，就像比她還了解她的身體。
塔莉婭臉頰微紅地咬住嘴唇，握緊了拳頭。
她的意思大概是，蘭奇再不去，她就要打蘭奇了。
蘭奇立馬放下貓老板，朝著包廂外快步走去了。
“可惡，他為什么這么懂我…”
確認蘭奇走了以后，塔莉婭又氣又無可奈何地說道。
“喵，塔塔你還記得最開始你倆的相處嗎？”
貓老板趴在桌子上，搖晃著腦袋問塔塔。
它已經對蘭奇和塔莉婭的日常聊天見怪不怪了。
回想起剛開始見到塔塔還有蘭奇時，倆人的關系可沒這么好。
它只是偶爾會看到那個黑發綠瞳少年會在固定時間來貓老板餐廳找塔塔，理所當然地就以為他倆是一對，后來才發現事情沒這么簡單。
它非常非常好奇看似冷若冰霜的塔塔和那個溫文爾雅的少年到底是什么關系。
那時原本打算再觀察一陣子。
直到有一次少年竟然又帶了一位同樣美貌動人的銀發琥珀瞳少女來了，一起找到了塔塔，這才令貓老板著實忍不住好奇心，去開口找塔塔問了句，她和少年的關系。
“那時…我和他只是認識，僅此而已，我說的沒錯。”
塔莉婭話音里沒有任何情緒地說道。
她起初和蘭奇之間的關系只是單純的雇傭關系。
以及在他還清債務之前，要保護好他，督促他還錢。
另外他隨時會帶來些讓她稱心如意的好事，比如，她一直想見到的休柏莉安，還沒等她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和機會暗示蘭奇，蘭奇就突然把休柏莉安帶來了她面前。
“我當時就問了你有沒有覺得他是一個特別的人，結果你自己都搞不懂‘特別’的定義，還問了我喵。”
貓老板十分懷念地趴著回想道。
現在復盤起一年多以前在餐廳看少年少女相遇的日子，它一直覺得塔塔和這個少年關系匪淺。
從來不會與其他人交際的塔塔，唯獨能和這個少年相處很長時間。
“我當時是不是反問你，什么才叫‘特別’？”
塔莉婭即使在人類國度游歷了這么多年，也有許多不理解的人類感情。
她清楚貓老板那天夜晚所問的“特別”并不是字面意義上的“特殊”，而是有關于人類概念中“伴侶”或者“愛情”一方面的特別。
“是啊，我說，就是他總能讓你開心，你會逐漸不知不覺變得離不開他，你會開始在意、好奇他的想法，原本平靜的你會因為他而容易情緒波動喵。”
貓老板那天看到自己說完之后，塔莉婭留在前臺皺眉沉思了好久，好像確實是搞不懂。
不過現在再看塔莉婭的表情。
她似乎已經沒有疑惑了。
“沒有，我搞不懂。”
塔莉婭聽到貓老板的話語，想了想，然后堅決地搖頭道。
開心漸漸不只是因他實現了自己的愿望，也不再是因合同而離不開他，也早已搞清楚他內心在想什么，有時候因為他而產生的情緒并不單單是生氣。
這只能說明…
說明…
塔莉婭猶猶豫豫地心想著，就是死也說不出那個結論。
她抬頭準備看向貓老板，無意間瞥見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窗外，山色蒼茫連綿不絕，放眼望去，漫山雪樹在冬日早晨熠熠生輝，仿佛一片銀白的天國。
而那倒影中若隱若現的自己，在晨曦中，是心動不已的表情。
她頓時就為自己的表情感到羞愧，拍了拍臉頰。
堂堂魔族公主，如今輸給食欲就算了，竟是墮落到想要和人類結婚然后當個賢妻良母了嗎。
放在一百多年前魔界尚在時，這種事情只會讓她感覺到不如去死！
車廂內異常安靜，只聽見單調的輪軌聲，塔莉婭閉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塔塔，那我現在如果再和以前一樣問你一次喵，你怎么看蘭奇…你會怎么答呢？”
貓老板感覺塔莉婭的臉已經完全出賣了她的心。
連休寶都不嘴硬了，塔莉婭卻還像在堅持著什么。
“蘭奇？其實也就一般，只不過長得有幾分姿色，帶著點校長的威儀，會畫幾張好看的畫，骨子里天生帶著一股難以磨滅的正氣，希望拯救一切值得和不值得的靈魂，然后有點像我的菜，真的不理解為什么這么多人喜歡他，能不能不喜歡他，因為他是…”
塔莉婭一聽到貓老板的話，就立即昂起下巴一連串地講了起來，甚至還帶上了點抱怨的語氣，
“因為他其實有很多缺點，我就不多贅述了。”
她的話音陡然一轉，壓低了聲音說完。
“喵。”
貓老板聽得只能貓貓叫。
魔族公主高低都有點嘴硬，但塔莉婭這邊是久治不愈頑疾。
沒過多久。
咔嚓的門鎖聲響起。
包廂的門就被再次推開了，只見蘭奇推著小餐車進來了。
“因為我買得比較多，符合他們乘務送餐的份量，他們就直接把小餐車借給我了，路途上還有人問我賣不賣，我說不賣，我說這些全都是買給我家長輩吃的，結果他們問我家有多少人，哈哈哈哈。”
蘭奇給塔莉婭和貓老板講著。
“蘭奇，你是不是想做七擒成就了？”
塔莉婭當即抬起頭，問道，
“不要以為這是列車上，我就不會對你動手，越狹小的空間，越方便我折騰你。”
她已經數不清蘭奇剛才一句話做了多少次任務了，她只記得還差一次就可以七擒蘭奇了。
“魔王大人，喝茶還是喝咖啡？”
蘭奇臉上的笑轉瞬收斂，略顯端莊地將餐車固定在桌邊，回到了塔莉婭對面。
“都行，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一樣的就好。”
塔莉婭輕微點頭，不再計較蘭奇的每日任務。
這日子只能湊合著過了。
有時候，只要不是蘭奇把她惹得太氣，她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還有很長的日子要過，總不能天天騎著蘭奇打他吧。
“那我先瞇一會兒，你慢慢用餐…”
蘭奇倒好紅茶，放在了塔莉婭的面前，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準備合上眼睛。
確信塔莉婭有吃的，他就可以安心睡覺了。
“等等。”
塔莉婭叫住了蘭奇，令他再度抬起睫毛。
“怎么了塔塔。”
蘭奇望向對面沒急著吃餐點的塔塔問道。
“你如果要休息的話，需要我用溫柔鄉讓你做個好夢嗎？”
塔莉婭詢問蘭奇。
她早已習慣性地在克瑞瑅帝國的車廂里使用了便攜式屏蔽結界的魔導器，如果使用最小范圍的滿溢溫柔鄉，并不會影響到其他乘客。
“為什么忽然這么奢侈。”
蘭奇對于使用八階魔法往往很慎重。
先前由于任何時候都可能需要用這個法術，所以其絕不會輕易使用這份底牌。
而如今確實假期已至，沒什么威脅了，這個法術也相應的可以更加朝著生活魔法的方向使用。
但它再怎么說都是八階史詩法術。法力消耗并不小。
“你還記得我們在影世界的最后，還拿到過一個贈品嗎？”
塔莉婭稍微打開行李箱，從里面拿出了一封被封印著的信函。
將簡易封印解開之后，其表面泛著海藍和橙黃交織的光澤，深海的波紋般，仿佛奈卡利斯島無垠的藍海。
隱約間，有低語在包廂內縈繞，又像魔界晴空下海浪的歌聲。
“這是卡利耶拉的信呀。”
蘭奇從塔莉婭手中接過信封，湛藍的波紋在清晨的光照下顯得格外柔和。
卡利耶拉的手書品級：史詩 階級：1
閱讀到這份手書的人，將會提升少許精神魔法和幻術抗性，并且感到卡利耶拉的陪伴。
備注：沒理由對黑夜感到恐懼，我的光明之子。破曉時分來得緩慢，但黎明終將到來，在你觸碰我的名字之后，不會等待多久。
他們倆的推斷是，大概和上次的材料卡利耶拉的影織錄一樣，存著些許卡利耶拉的魔力。
如果用塔莉婭那與卡利耶拉同源魔力的法術滿溢的溫柔鄉來觸發，或許能激發出一個形似卡利耶拉天賦能力的幻境。
由于卡利耶拉的魔力充滿了未知數，如果立即將其激發，很可能會像他們倆在花都帕里厄使用卡利耶拉的影織錄制卡一樣因卡利耶拉的魔力而如夢，久久無法醒來。
他們那時又要盡快一點回到現世的克瑞瑅帝國，于是沒有在影世界最后的臨界空間里激發卡利耶拉的手書贈品。
“你說，等克瑞瑅帝國的事務結束，我們回去了再一起看。”
塔莉婭猶豫了一會兒，繼續試探般地對蘭奇問道。
她不確定蘭奇還記不記得他們急忙之下的約定。
“當然，我們還拉了勾呢。”
蘭奇確信地認真點頭。
“那現在我用溫柔鄉就沒問題了吧。”
塔莉婭舒了一口氣，慶幸蘭奇還記得這件事。
現在的列車路途上確實很適合看看映畫，有種私人影院觀的感覺。
“喵！我不想中招，讓我退到外面去喵。”
貓老板輕巧跳下桌子，跑到了包廂外面。
等會兒也得有誰保持著清醒，不能全睡著，它也得看著熟睡的兩人，防止他倆都一起睡過站了。
“如果你不覺得餓的話，我肯定沒問題。”
蘭奇目送著貓老板合上門縫，轉而望向塔莉婭回答道。
待會兒他倆一起做夢可能就是一兩個小時了。
他怕塔莉婭餓到。
“我不餓！”
塔莉婭一瞬間血壓又高了。
“那就開始休息一會兒？”
蘭奇問塔莉婭。
“嗯。”
塔莉婭應答著，用出了如今她已頗為熟悉的法術，與手中的魔法信共鳴著。
伴隨無形能量，整個包廂內的空氣開始出現夢境的波紋。
一圈又一圈肉眼可見的漣漪迅速向外擴散，連空間都像變得逐漸不穩定，要送他們前往另一片時空。
蘭奇和塔莉婭在耳邊似乎聽到一陣嗡鳴聲，接著先后應聲倒下，趴在了桌上。
困意開始像潮水般涌來，無法抵抗。
近乎半夢半醒，已經不知道是意志還是身體在進行著運作，眼皮逐漸合上，視線也昏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