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 你要么跪著
華夏的天氣越來越涼了。
一片蕭瑟寂寥。
巴西卻依舊很熱。
展映尚未開始。
但來自華夏的一群導演和制片人們，便已經帶著團隊來到展映區，在各個廣告位里，貼上了一張張海報。
海報下，工作人員賣力地吆喝著，逢人便介紹著自己的電影，甚至拿出各種措施進行補貼觀影活動。
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有兩個展映區。
一個展映區是參賽展映區，展映的電影，全部都是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的入圍電影。
這個展映區并不算大，大概五塊熒幕左右，從早上八點鐘，開始按照時間順序排片各種參賽電影，制片方播放完全免費。
另一個展映區，則是商業展映區，商業展映區都是那些懷揣著一夜爆火的夢想，花了一千萬買下一場放映的電影。
商業展映區里的電影也是會經過審核和篩選，但相對而言寬松一些，商業展映區也是五塊熒幕左右…
當然，不管是參賽展映區和商業展映區里的電影觀影都是收費的。
觀影收入，金像獎官方與巴西方拿三成，院線方拿三成，制片方拿三成，最后的一成，用于運營每場電影播放的成本費。
相比于上一屆的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這一屆更熱鬧了。
不過，依舊亞洲電影人占大多數，歐美這邊比去年要多一些，但占的比例依舊很少。
三年時間。
柯展翅已經從一個意氣風發的導演，變成了一個發福的中年人。
他拍過《那年盛夏》這樣的青春佳作，曾帶領了一波青春電影潮流，一度成為六代導演里面票房的佼佼者。
也曾拍過《家有喜事2010》、《未來特警》之類沒有涵養，被人罵尬得離譜的爛片。
去年的他，已經受夠了資本的壓力，發誓不再拍盛世娛樂安排的那些商業片。
于是，自掏腰包地拍了一部《來生》來參展！
渴望，從這里開始證明自己。
結果就是一敗涂地。
命運，仿佛一下子又將他踩入深淵。
然后，迷茫地看著遠方那一點逐漸消逝的光芒，最終隱于黑暗。
拍電影和寫一樣，都是一個往外掏的過程，你一直守著自己的那點東西，來來回回都是情愛，縱然套上了一層魔幻的皮，但內核依舊蒼白無力，當你最后的優勢徹底被掏空，卻仍舊抵不住時代的進步的時候，你便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了。
失敗的苦果，自然伴隨著漫天的嘲笑和爭議。
有人曾當面告訴柯展翅，脫離了張勝、沒有資本的扶持和追捧，你將一無是處。
有人也曾經狠狠地告訴他，他曾經的成功都是來源于偶然，所謂的才華，就是笑話…
謾罵和嘲諷固然可怕，但比這些更可怕的是，來源于內心深處的沮喪與自我懷疑。
有那么一段時間，仿佛做什么都是不對的，甚至觀看自己曾經拍過的電影，怎么看怎么像一坨屎…
不過，柯展翅并未在絕望中持續多久。
《那年盛夏》之前，他已經經歷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失敗和渾噩。
《來生》的失敗，倒反而讓他重新冷靜下來。
冷靜地開始思索自己的未來。
2011年上半年，柯展翅不再追求商業電影，也不再想著亂七八糟的自我證明，而是重新開始了自我審視與沉淀。
2011年5月份，他回到了臺島，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老師家里。
今年，他又來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了。
不過，帶來的卻并不是他的電影，而是一部名叫《百鳥》的電影。
這部電影在2008年，就已經拍攝完成了。
但，卻因為一些電影本身題材冷門原因以及老師游天鳴的固執，并沒有發行公司愿意接。
2011年下半年，身體每況日下，又被查出癌癥的老師游天鳴終于妥協，將該電影的授權交給了柯展翅手中，讓其幫忙運營。
電影于2011年10月14日上映，上映7天，電影票房僅為154萬，院線方和出品方看到這個數據以后，頓時人麻了。
柯展翅不斷地跟各單位說各種好話，這才讓電影繼續在電影院的角落里播放廳里播放，結果，又過去了5天，總共僅有45萬票房…
老師游天鳴每天都在詢問柯展翅電影票房和反饋怎么樣。
當看到反饋還算不錯的時候，游天鳴會由衷得欣慰。
但是，當看到票房以后，游天鳴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然后，獨自一個人坐在角落里，一根一根地抽煙。
10月29日。
“請給這部電影最后一次機會！”
“我們愿意貼錢上映！”
“這部電影絕對不是什么爛片，它是一部好電影，它冷門，但，這部電影真的很有意義！”
求人。
是最難的事情。
10月份，柯展翅感覺自己的膝蓋都已經彎得不能再彎了。
為了讓這部電影能夠上映，他求了盛世娛樂，令盛世娛樂擔任該電影的出品方，與此同時，他又親自去跟各大院線聊電影，聊排片…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承諾了多少事情…
這才終于讓這部電影如期上映，但是，看到票房以后，所有人都麻了！
出品方要放棄這部電影，院線方也要放棄這部電影…
但，柯展翅卻始終都沒有放棄這部電影。
他想到了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
10月中旬，他聯系了畢飛宇。
但卻被告知畢飛宇正在拍電影，甚至這一屆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都有可能不參加了。
他聯系張勝，但張勝的電話永遠都接不通。
他聯系了評委埃弗里.扎西，很遺憾，對方告知，今年的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的審片已經公布了，不可能再拿著這部電影去參展了，這是規則。
他找了沈小希，但沈小希卻也很糾結，說今年的參展名額，全部都已經滿了，說之前她想塞一部電影，對方開出了一億，但依舊被張總拒絕…
柯展翅也在沈小希口中聽到了導演辛曉琪的故事，導演辛曉琪也想推一個導演進入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的評選系統，并親自擔保，而且，那部電影，還是辛曉琪自己投資的電影…
然后…
就算是辛曉琪，都被毫無例外地被拒絕！
那自己呢？
柯展翅又看著《百鳥》的票房！
上映接近12天，200萬左右的票房，也實在是太沒有說服力了。
仿佛，一切的一切，已經宣判了這部《百鳥》的死刑。
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可以走了。
老師游天鳴的關系，已經在上映的時候，便全部用了，對院線方，對出品方而言，能夠上映如此之久的時候，他們已然仁至義盡。
他們，還能做什么呢？
陽光越發得熱了。
柯展翅不斷地跟著院線，跟著出品方打電話，已經說盡了各種各樣的好話，但換來的卻是一陣陣嘆息。
老師游天鳴看著柯展翅的表情，又看著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的盛況。
“要不，算了吧，有人花一億想買個位置都買不到，我們…”
最終又看向回了拿出手機，一遍一遍打電話的柯展翅。
他搖搖頭。
但柯展翅卻搖搖頭。
他始終是不甘心！
他一遍一遍地撥通著曾經熟悉的號碼，號碼一直在通話中，要么占線中…
游天鳴看著自己土徒弟那不甘心的模樣，心中不忍，想要再勸說，卻…
“老師，您不用管，只要，我能聯系到張總，張總和其他人不一樣，他肯定有辦法，只要，我能聯系到他…”
柯展翅仿佛魔怔了一樣，不斷地打著電話。
他從未想到，有那么一天，他想見張勝一面居然如此之困難。
等到下午三點鐘。
仿佛…
功夫不負有心人。
柯展翅終于打通了張勝的電話。
“柯導？”
柯展翅接通電話以后，尚未回話，張勝便叫出了他的名字。
“張總，我能見你一面嗎？”
“什么事？”張勝的聲音很溫和，看不出喜怒，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疏遠，仿佛和曾經一樣。
“張總，我希望你能幫我看一部電影…”
“什么電影？”
“我老師的電影，他的名字叫《百鳥》…”
“柯導，我最近很忙，而且，我不是審片人…”
“張總，我只有求你，我們錢不多，但我們愿意湊一千萬，這部電影，和其他任何一部電影都不一樣…我敢用我的人格擔保這部電影，他絕對是佳作…”柯展翅突然聲音很急切，他說了一大堆關于電影的信息。
說完以后，卻見電話那頭沉默許久。
等到柯展翅都絕望的時候，電話那頭終于開口了。
“這樣，我現在在酒店里…你拿樣片過來，我先看看。”
“好！”
柯展翅激動地點點頭。
下午三點鐘。
張勝坐在酒店里喝茶。
他聽到了敲門聲。
等門開了以后…
他看到柯展翅帶著一個老人走了進來。
張勝也站起來，尚未說話…
卻見柯展翅“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張總，我求伱給《百鳥》一次機會！”
張勝一愣，連忙彎腰準備去拉，但隨后，又停了下來。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冰冷。
“柯導…你知道的，道德綁架，對我而言沒用，我時間有限，要么你站起來，給我看你的樣片，要么就一直跪著，我讓保安將你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