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是左手按地,右手彈腦瓜崩的。
他就看著自己的右手詭異無比地穿越了空間,直接從隔壁門后伸了出去。
‘這種感覺.’
李元默默感受著,有種很新奇的感覺。
他輕輕抬起按地的左手。
頓時間,一切門消失了,他那還在別人家門里陰惻惻扒著門框的右手也直接縮了回來。
‘我明白了。
必須惡鬼器官接觸大地,這才能施展惡鬼的某種力量。
難怪沒見過會飛的鬼。’
‘不,不是這樣。
這應該只是個個例,不能胡亂假設。’
李元拋開胡思亂想。
忽地,他聽到外面的腳步聲,便迅速收回鬼手,再一看自己因沉迷修煉而未曾顧及更換的破爛衣裳,心念一動.消失于原地。
門外的腳步聲自然是謝瑜的。
謝瑜看到對面四人忽地發出慘叫,也是駭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于是便轉身跑入房里,下意識地抓住墻上的劍,然后警惕地靠在墻邊,嘴里嘟囔著:“死孤城,臭孤城,又不聲不響地出去好幾天了,怎么不死外面!你再不回來,小心回來只看到我的尸體!”
而消失于原地的李元,其實并未去遠。
他來到了不遠的鬧市里,從腰間小心地取出一直藏好的錦囊,掏出碎金子去買了一套干凈的華貴的白衣重新穿上,這才闊步走向了自己的家。
他推開柵欄,敲響門,喊了聲:“小瑜兒。”
吱嘎!
門扉一開,一只手迅速將他拉了進來。
李元被拉入,謝瑜看了一眼自家永遠這么一塵不染的相公,原本滿心的怨氣也化作了眸子里的閃光。
她比了個“噓”的禁聲動作,然后緊張兮兮的小聲道:“隔壁家好像糟了臟東西,要么是行骸,要么是真的惹來惡鬼了我們什么都別說,也別做。”
“哦”李元也跟著輕聲地應了聲,然后和謝瑜就這么藏在屋子里,一言不發。
兩人大眼瞪小眼,而隔壁隱隱傳來官府衙役上門的動靜。
自蓮教亂世,江湖式微,新皇登基后,節度使們又從黑暗里鉆了回來,重新啟用了各處官府以維持簡單的秩序。
隱約間,有聲音傳來。
“官爺,我.我們都是這兒的本地人啊。
我們安分守己之前隔壁那女子看不慣我們,無端辱罵,我們便起了爭執。
突然之間,我們就感到心氣發虛,四肢無力,好像是遭了臟東西。
我聽我家兄弟說,說這種力量是邪惡的行骸。
而大人們正在尋找行骸,所以.所以才報官。”
“先隨我們回衙門,細細說來。”
“好好好好.我跟大人們去。”
“大哥,我也去。”
謝瑜柳眉一豎,生氣道:“他們怎么冤枉人。”
李元道:“各地節度使都在斬殺拜香教,蓮教余孽,而這些余孽里有不少是行骸。所以才會如此。”
謝瑜越發生氣道:“不行,我得和他們理論去!我是六品,你是四品,難不成還怕他們?”
李元道:“那么一來,我們是謝家人的身份不就暴露了么?那藏在幕后的,滅了謝家滿門的敵人很可能就上門了。
更何況,無論皇朝還是江湖對拜香教的態度都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理論,那便是送死。”
“嚶”謝瑜生氣地發著小脾氣。
李元湊到她耳邊,輕聲道:“更何況他們其實沒冤枉,這確實我做的。我看他們說話難聽,給你出出氣。”
“啊?”
謝瑜驚地張圓小口。
李元雙手輕輕一晃,顯出兩只慘白的鬼手。
然后左手按地,一扇扇門在他眼前顯出。
他迅速辨別出了隔壁的門,右手“刷”一下探了出去。
緊接著,隔壁傳來慘叫。
“啊,有鬼啊,鬼啊!!”
“啊啊啊!!!”
慘叫聲很快平息,上門的衙役捧腹在地,面色蒼白,流著冷汗,再一會兒便直接暈了過去。
隔壁屋子一片安靜。
人雖未死,但這一天里別想給李元和謝瑜帶來麻煩了。
李元用完這一式后,正想提出“搬家”,但微微側頭的余光里卻瞥見了謝瑜眼里一抹隱晦的恐懼。
雙手變鬼手,這對這位六品小姑娘的沖擊太大。
李元眸光微微動了動,下一剎收起鬼手,又長嘆一口氣,喃喃著道了句:“這雙手下次持刀,不知是在什么時候了。”
說罷,還未等謝瑜反應,他的拳頭捏緊,狠狠砸在地上,然后又舉起,攤開,道:“我的這雙手,是曾經舞過長刀,降過烈馬的,可如今竟只能用這陰詭的力量了.我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他呼吸都快了,神色顯著激動,眸光里隱約還藏著淚芒。
謝瑜愣了下。
李元顫抖著雙手,虎目含淚,看向身側嬌美的美婦,道:“小瑜兒,你不會嫌棄我吧?”
謝瑜一把抓住他的手,輕聲道:“怎么會?”
李元忽地抱緊她,道:“謝謝你。”
謝瑜眼中的恐懼消失了,她的雙手也輕輕摟住了李元,然后問:“我們現在怎么辦?”
李元道:“搬家。”
“好啊。”
“不問去哪兒?”
“哎呀,別啰嗦啦,快收拾東西。”
事實證明,就算一個男人已經成了天魂二境、地魂一境,在家里該干嘛還是得干嘛。
李元快速地收拾了行李,然后背著大包,和謝瑜去鬧市買了輛馬車,又充當起了車夫,屁顛屁顛地用那雙“曾經舞過長刀,降過烈馬,如今竟只能用陰詭力量”的大手揮舞馬鞭,抽出“啪啪”的聲響。
輪轂悠悠轉動,離開了這座小城。
路畔花開,但算不上美。
到處坑坑洼洼,很多地方都有挖掘的痕跡,李元一掃就知道,不是野菜被挖了,就是下面被掘了個坑用來裹席薄葬。
人間,還是如此啊 “喂。”
馬車里傳來聲音。
李元沒應。
謝瑜又輕聲道:“別難過啦。”
李元自嘲地笑笑,應了聲:“嗯。”
謝瑜“嗖”一下,如貓竄了出來,和他擠在御手席上,一屁股坐在他旁邊,道:“你想呀,你又化出那么高的金身,雙手還能使用惡鬼的力量,這真的很強大了,至少至少我都沒見過比你強的。”
“強嗎?”
李元微微抬頭,自嘲地看著天穹。
“強啊!肯定強!”謝瑜捏著小拳頭為他打氣。
李元嘆息道:“那又如何?不過一雙再難執刀的手罷了。”
“哎呀,孤城,你別再這么想啦,就算不能用刀,你還有力量啊。這么強的力量.”謝瑜安慰著。
可旋即卻又被一聲重重的嘆息打斷。
謝瑜側頭,卻見男人無暇的側影在夕陽里顯出剪影,而給人以孤單落寞的感覺。
她不再多言。
也許,真正的刀客便是如此吧?
她越是安慰,他怕會越是難受。
于是,她挽著李元的手,靠在他肩頭,目光凝視著他在夕陽御車的手。
春日晚風,拂面不寒。
謝瑜安心地閉上眼,她忽地感覺這輛馬車便是這般一直一直地、不停歇地、沒有盡頭地往前,也是挺好的。
李元側頭,看著熟睡的謝瑜,取了薄被為她輕輕披上,在馬車并不劇烈的顛簸里,他忽地想起剛剛自己浮夸而尷尬的表現,忍不住笑著搖搖頭。
旋即,他的眸光變得深邃起來,那捉摸不定的神色便如月下的深海。
當晚,他繼續嘗試“鬼手”。
如此一連兩日,他算是琢磨清楚了。
“鬼手”的力量,其實源自于“木匠鬼”的部分能力,這能力便是“開門”。
李元依稀記得當初龐元花因為中了木匠鬼的詛咒,所以周身所開之門都是通向木匠鋪的。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于是只是掀開簾子進了馬車,就跑入了木匠鋪,所幸他反應快,這才勉強逃出。
而現在,這力量是他的了。
但不同于“木匠鬼”被動使用能力,他完全可以主動使用。
這能力說來并不復雜:
以一只鬼手觸地,便可看到周邊約莫一縣之地的所有門,然后若你也處于封閉區域,便可以遙遙點向某個門,使得那個門打開后直接通向你所在;也可以直接點向某個人,使得那個人在下一次進入的門必然通向你所在;還可以從門后探手而出,但僅限鬼手,而無法以金身法相之手通過。
李元思索著。
這能力,其實很難說得上強大。
對于三品來說,簡直弱爆了好吧?
至少他那從門后探出的鬼手彈出的腦瓜崩連五品都傷不了。
這能力,在隱蔽性上卻做到了很不錯的地步。
當然,這隱蔽性僅限于“若你也處于封閉區域,便可以遙遙點向某個門,使得那個門打開后直接通向你所在”。
你的目標是門,所需要的陰氣極其微小,小到不會被三品察覺,至少李元是聚精會神、全神貫注、且心里知道那扇門被他施加了力量后,這才感覺到的。
當然,“點向某個人,使得那個人在下一次進入的門必然通向你所在”這個法子會更方便,可是這么一來,別說三品了,但凡是個五品都能察覺到。
次日。
一片桃花林吸引了謝瑜的注意,她仰起頭,巴巴地看著那高處的林子。
李元道:“那就去那兒住段時間吧,反正買菜什么的也方便。”
“怎么方便?”
謝瑜問。
李元揚了揚手,道:“這只手雖然不能舞刀,可卻還能買菜。”
說著,他就當著謝瑜的面,雙手化鬼手,左手按地,右手抓了一些碎銀子探入虛空,等到再出來時,碎銀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時一塊血淋淋的豬肋排。
謝瑜震驚地看著他。
李元迅速收起鬼手,以免給自家娘子帶來視覺不適,然后道:“我看過了,這兒看起來雖然荒,可在不遠處其實還有個小鎮子,這豬肋排就是從那小鎮子上買的。”
說罷,他自嘲地笑笑。
謝瑜急忙撫掌贊道:“孤城.這很厲害呀,在我心里,無論你有沒有握刀都很帥氣。”
她揚面,露出新月般的眼睛,桃花般的笑容。
然后跑到豬肋排前,看著那血淋淋、臟兮兮的豬肉,略作停頓,還是雙手抓了上去,繼而跑去擺放到了一旁打包帶出的鐵鍋里。
這一路走來,她那大小姐的潔癖,也慢慢沒了。
謝瑜有些擔心道:“孤城,你這么動用能力,會不會太引人注目了?現在外面查拜香教、蓮教查的很厲害。若是菜市場出現這種詭異事件,肯定會引起注意,到時候.”
李元柔聲道:“沒事的,有我在。”
當天,兩人在桃花林和溪流前搭建了一個木屋。
待到入夜時,小瑜兒好好睡下,李元則是站起身,走到附近的小山洞里,化作一個微胖的俠客模樣,然后再化出鬼手,左手按地。
一扇扇門之幻影顯出。
這些門有附近的山洞,也有附近縣子里的一些房門。
他能看到那些房門后發生的各種事,看到那些房門后的各色人。
忽地,他神色一動,輕輕點向某扇門。
那門,正有人在進入。
那是個眉眼帶笑、腰帶琉璃玉刀的男人,可在一轉身,背對眾人時,那笑臉卻變得冷漠。
男人推開門,走入了門。
他震驚地睜大了眼。
因為他所見的并不是他所期待的地方,而是一個陌生的詭異的山洞。
冰冷且堅硬的山壁上,一道黑黢黢的神秘身影正靠著。
月光落在山外,那身影卻沉浸在黑暗里,而顯出陰森和恐怖。
跨過門而來到山洞的男人正是之前黑蓮教副教主彭彌,他一路從伏江道去往星海道,然后沿海度過了雍州道,繼而來到了燕云道。
只不過,他的目的地并不是什么燕云道赤霞山。
他撒了謊騙了李元,并且咬咬牙,用自身純度頗高的四品精血洗了好幾次,這才洗去了白媚兒身上“千里一線”的聯系。
他作為黑蓮教副教主,自然不敢去相信這么一個莫名的神秘強者,更不敢將這在敵人大本營里突然冒出的強者帶入蓮教的最后基地。
只可惜,李元其實還綁了另一名紅蓮弟子。
所以,李元還是出現了。
再后,自是和彭彌建立了聯系。
彭彌也真心相信這位前輩根本不是“判官司的高層”,從而連連叩拜謝罪,之后便甘愿為他做些事。
以上這些,便是李元在燕云道的時間里順便干的活兒。
而這一次,他御車離開原本小城,來到靠近一個小鎮的荒野也是有目的的。
因為這個小鎮便是蓮教的最后基地————花開鎮。
他從花開鎮取走一塊豬肋排,自然不必擔心官府來探查這鎮子有沒有蓮教余孽。
因為這鎮子里,所有人都是蓮教余孽。
“前輩。”
彭彌經過短暫的錯愕,反應過來,然后匆忙拜倒。
在他眼中,這位前輩已經深不可測到了極致。
李元面目籠著陰暗,淡淡問:“我讓你查的事,怎么樣了?”
彭彌稍稍理了理思緒,然后開口道:“您的判斷沒有錯誤,螢濯妖便是這燕云道禁忌鬼域“鬼湖”的玉骸。
我在參加秘會時,曾經親耳聽她坦承這一點。
她說她要幫鬼湖盡可能一統燕云道的鬼域,從而讓燕云道產生更強的肉田,繼而讓蓮教發展。
最近燕云道鬼域也確實變化很大,我能感到這鬼域正在吞并更小的鬼域,如今已經發生了一些莫名的怪異變化。”
李元:.
他其實只是瞎猜的。
因為他想蓮教肯定不會亂選一個地點作為最后基地。
這個地點必然和蓮教某個高層有關系。
姑且排除掉已死的彭巢,失蹤的彭冥衣,身份未知的白蓮玨,那么剩下的螢濯妖則是玉骸。
換句話說,她存在與燕云道禁忌鬼域有關的可能。
他微微閉目,道:“花開鎮有出現神秘人嗎?”
彭彌一愣,然后鄭重地點頭,道:“有,他們很強,強的離譜他們到來后,是以一種半聯盟半掌控的方式與我們蓮教合作的。
之所以半聯盟,似乎他們的目的也是幫鬼湖盡可能吞吃燕云道鬼域。
而之所以半掌控,則因為他們實力強大。”
李元問:“幾個人。”
彭彌回憶道:“應該有三四個。
但我只見過三個。”
李元問:“什么樣的人?”
彭彌道:“其中兩個是紅衣,能夠輕松動用領域,怕不是都是四品,但他們比我厲害的多.我能感到他們可以輕易殺了我。
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
彭彌咬著牙道:“那個人自稱魏火圣,他穿著紅甲,拎著一把怪異的黑煙囪般的長劍 他非常非常可怕,平日里也不會刻意隱藏自身,只是他的目光里充滿了淡漠,便是看向我們也完全不是看向人的神色。
我知道,我們在他眼里只是螻蟻,所以他才會那么淡漠,那么隨意.
我懷疑他是超品勢力的存在。”
魏火圣?
這名字一顛倒,便是圣火。
恰如蘇木神名字顛倒了便是神木。
圣火,神木,剛好是五行勢力中“圣火宮”、“神木殿”的名字。
這么直白的么?
李元略作思索,直接問:“魏火圣住在何處?”
他基本確定這“三分鬼域的三個仙使分別在伏江道,燕云道,玉京城”。
但玉京城局勢極度復雜,他固然要去,但去之前他卻想找某位仙使試試手。
他自然不會去削弱閻姐一方的勢力,所以便打算找著魏火圣。
彭彌一愣,問:“您打算”
李元淡淡道:“別緊張,只是幫你上位。”
旋即,他問了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你是希望蓮教背后是魏火圣,還是我?”
彭彌雙瞳慢慢亮了起來,然后露出狂喜之色道:“當然是您,當然是您,當然是您啊!!”
李元道:“帶我去。”
彭彌道:“他行蹤不定,我只知道他有可能會出現在何處,但卻不知道那是什么時候。”
李元道:“那我等。”
說完,他擺擺手道:“回去吧。”
彭彌看了看身后,這根本不知道是哪個荒山野嶺,可他不敢放肆,只是點了點頭,然后轉身走向洞口。
他身后忽地又傳來聲音。
“不要讓我等太久。
我已經為你灑下了誘餌。
你讓他們快快上鉤便是。”
“誘餌?”
彭彌面露愕然。
但他好歹是黑蓮教曾經的副教主,也是如今“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黑蓮教“大王”,只是轉念一想,他忽地想起了白天鬧市里發生的一些諸如“屠夫發現少了豬肋排,但旁邊放了錢”、“小販發現少了皂角皂,可旁邊也有錢,然而小販卻根本沒看到人和人”的怪事。
原本彭彌根本沒把這當一回事,可居然 李元又道:“隔壁富定城里也有衙役遇鬼的事,若是去查,便能發現和這是一般的情況。”
“我明白了。”
彭彌又轉身鞠躬,繼而轉身踏出洞口。
既然前輩沒告訴他這是在哪兒,那他還得尋找回去的路。
但出乎彭彌意料之外的是,他才一踏出洞口,便出現在了原本的門前。
這讓他心神稍有震撼,繼而再推門。
門后,不再是山洞,而是他自己的住處。
“神仙打架,神仙打架啊.”彭彌深吸一口氣,他只感覺這個世界越來越可怕了,但同時他又慶幸,至少還有一位這樣的神仙是站在他身后的。
另一邊,李元打了個哈欠起身。
做蓮教幕后什么的,只是逗逗彭彌罷了。
這么大一個累贅,這么大一個因果,他沒事背了做什么?
難不成還要名義上是幕后,實則兢兢業業地去給蓮教打工,然后如保姆似地去給蓮教培育后代么?
他就是把蓮教當棋子。
這事兒,別人做過,甚至別人正在做。
那么和尚摸得,他摸不得?
雖然殘酷,可這便是現實。
頂多,他在利用的時候,會比那些人更有溫度一點。
但那只是對外人。
而不是家人。
第二天。
李元抱著木盆,盆里裝著昨天換下的臟衣服。
不遠處的臨時土灶里正燃燒著木材。
鍋里正燉著排骨。
他來到溪前,半蹲而下,擼起袖子,開始清洗他和謝瑜的臟衣服。
這幾日一直在旅途里,謝大小姐感到累,再加上春困,所以便還在睡覺。
李元取了一件件衣衫,在清澈的水流里清洗,不時間他又用鎮上“買”來的皂角皂搓一搓。
而似是感到缺了一個放干凈衣裳的木盆,他又變出鬼手,去隔壁的花開鎮買了一個新木盆。
銅板兒被拋在桌上,在小販驚駭的目光里“叮叮當當”地打著轉兒,而一個木盆卻憑空消失了。
小販瞳孔緊縮,喉結滾動,咽了口口水,然后擦擦冷汗,急忙跑出了屋子,往某處施展身法狂奔而去。
李元取了新木盆,先用清水洗了一遍,這才將剛剛洗好的長褲,綢兜,衣裙等等放入盆中。
他洗完衣裳,微微抬手,擦了擦凌亂的頭發,然后抬頭瞇眼看了看天色,繼而又將新舊木盆疊起,返回了屋前,在院前兩棵老樹間的細繩上晾起了衣褲。
做完這些,他又去看了看鍋子,加了些柴火。
或是感到今天只吃豬肉太膩了,而上山去摘野菜時間又來不及,李元再度變出鬼手,從隔壁花開鎮的菜市場買了一些蔬菜,又拿了塊嫩豆腐。
菜市場小販震驚地看著半空正“打著轉兒”的幾枚大錢,直到大錢“叮兒”一聲落地,他才反應過來,然后匆匆往遠而去,似乎向什么人匯報去了。
排骨出鍋。
李元繼續炒了蔬菜。
最后,他要做一個燙豆腐。
他取了菜刀,手掌微震,斬向豆腐。
在過去,他能輕松地將豆腐斬成薄如蟬翼的一片片兒,而現在.
豆腐炸了。
他的斂力再不足以收束陽氣的爆裂以及祖箓的震蕩。
李元握刀,錯愕地愣在當場。
而這時,門扉“吱嘎”一聲開了,春睡初醒的美婦還著褻衣,她慵懶地倚著尚且散發著木氣的門框,一雙妙目安靜地看著持刀的男人。
男人臉上的錯愕變得落寞,旋即他草草放下刀,落寞的神色變成了一個逃避尷尬的微笑。
“醒了啊?”
李元笑著道。
謝瑜目光掃了掃遠處的晾衣繩,桌上的排骨,還有土灶旁被斬爆了的豆腐。
李元搓著手,笑道:“不必換衣服了,山里也沒什么人,洗漱一下便來吃吧。”
謝瑜看著他的手,欲言又止,笑著點點頭。
她轉身,余光又看到自家男人在清理那碎裂的豆腐。
不知為何,謝瑜總能從這個動作里讀出無盡的心酸。
可她不能說。
因為,她不想再在男人傷口上撒鹽。
一會兒,她坐到了小木屋的桌前,一口一口吃著相公煮的菜。
遠處有桃花花瓣在飄。
謝瑜的長發也跟著飄。
素顏的美婦身上依然帶著精靈般古靈精怪的可愛氣息。
李元卻只是低頭吃飯。
謝瑜眼珠子咕嚕嚕轉了轉,似乎有了主意。
在吃晚飯后,她抓起劍開始練劍。
她小意偷看李元。
同時一劍一劍舞著。
忽的,
她“哎喲”一聲,手中劍脫落了。
李元擔憂地問:“怎么了?”
謝瑜生氣跺腳道:“破劍法破劍法破劍法!怎么練都不行!”
李元沉默。
謝瑜道:“相公,你教我練吧!我這么笨”
李元道:“那好吧。”
謝瑜努力展現著自己的“笨”,以讓相公轉移注意力,她真心希望相公能夠從“無法用刀”的痛苦中走出來。
數日后。
午夜。
李元看到了彭彌在屋中對他揮手,他便悄悄起身,來到山洞,伸出鬼手一把把彭彌抓入了門中,拖到了他面前。
彭彌已經適應了,他恭敬道:“前輩,魏火圣上鉤了,他明日會出現在花開鎮街頭,然后要抓住那個覬覦花開鎮的存在。”
李元點了點頭。
彭彌欲言又止,有些擔心道:“前輩,花開鎮.”
李元淡淡道:“不在花開鎮打。”
“是,多謝前輩!”彭彌忙行禮。
第二天早晨。
李元看了看還在春睡的小瑜兒,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
小瑜兒睜開眼,露出笑。
李元道:“今天約了人切磋,白天要出去一下。”
“什么人呀?”小瑜兒好奇道。
李元道:“就一個用劍的,姓魏,沒什么名氣。”
“用劍的?沒名氣?你說說看吧。”
小瑜兒眨巴著眼。
李元直接道:“魏火圣,你聽過嗎?”
小瑜兒回想了一下,然后搖搖頭,她聽過五大勢力甚至佛道兩宗之中不少高手的名字,但確實沒聽過“魏火圣”這個。
此時,李元眼中露出期待之色,道:“我不是忘記了怎么用刀嘛,所以想觀摩一下別人,希望再找回用刀的感覺。”
說到這個,小瑜兒眼兒笑成了新月,雙手推著他道:“那快去吧。”
但這一推卻沒有推走李元。
李元抓住她的手,認真道:“若切磋地沒問題了,我就去皇都了。答應你的事,我得去做了。”
“相公.”
小瑜兒感動地摟住李元,她緊緊摟了一下,然后退開,捏著小拳頭,喊道,“加油。”
她固然擔心李元,固然知道皇都危險,但是.她也不可能放下養她育她的謝家,不可能放下二姐,父親,大哥。
可若是李元死了,她也絕不會獨活。
看著李元遠去的背影,謝瑜閉目,默默祝福:相公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未幾,李元已經出現在了遠處,
這是花開鎮另一邊的荒山之中。
在之前的日子里,他早已來此走過,算是“開地圖”。
此時,他肩上扛著一些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鐵門,隨后將鐵門安插在他周圍,繼而坐到了一處旁邊的山洞里,然后扭了扭脖子,恐怖的百丈金身從他身前浮現,熠熠生輝,這是熾烈的煌煌仙相。
謝瑜還在祝福:相公會成功的,相公這么努力,努力就一定會有收獲。
李元坐在洞里,百丈金身在前,而他耷拉的雙手已然變白。
他一手按地,而目光安靜地溫和地盯著那一重重門。
終于,他等到了那個穿著紅甲的人。
他看到了紅甲人的數值:“23544”(23160543636)。
李元微微皺眉,暗道一聲‘好強’。
不過,旋即他露出獰笑。
強才好啊。
他要光明正大地擊敗這樣的敵人,然后尋找到這個境界的戰斗方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李元耐心等待。
而那紅甲人在行走之間,走到了一個牌坊的門前。
他走過了那門,然后卻沒有出現在門后,而是出現在了一片荒野上。
紅甲人才走出,就發現不對。
那一剎那,時間好像靜止了。
紅甲人看到一個高達百丈的金身正半佝著身子,彎著腰,漠然的雙眸猙獰且貪婪地盯著開門處,雙手張開,擺出一種“噓,安靜,我要拍蒼蠅”的姿勢。
而金身之后,隱約可是一個面容模糊,雙手微垂、不辨男女的恐怖身影。
未曾開口。
堂堂正正的一記“大拍手”就帶著洶涌的高溫熱流快速拍了上來。
這是卑鄙無恥的開門殺!
他,就是那個被開門殺的蒼蠅。
紅甲人就算反應再快,在同層次的廝殺中,在被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也是無法及時反應,只得周身迅速撐開一重火色光球。
嘭!!
那大拍手拍下,拍爆了光球。
然后迅速拉開,迅速再拍。
紅甲人無奈,只得繼續被動防御。
嘭嘭嘭嘭嘭嘭!!!
百丈金身不停地拍手,紅甲人不停防御。
終于,紅甲人嘴角流下一絲血。
但百丈金身就是不停歇,極快速,極粗暴,地做著“大拍手”。
李元就是要用這光明正大的招式擊敗敵人。
紅甲人遮面面盔已經被打爆了,其后露出一張冷漠的充滿上位者氣息的臉。
只可惜這臉已經全部是血。
他想離開,可他不得不全力應付著大拍手。
只要應付,他就沒有余力在下一次大拍手合攏前離開。
終于,紅甲人決定忍住痛苦,哪怕拼著受傷,也得先把劍拔出來。
嘭!!
金光熠熠的金身之手再度合攏。
紅甲人噴出一口血,他抬手握向身側那把劍。
可這一握,卻抓了個空。
紅甲人這一驚可非同小可。
而事實也很簡單。
這周邊安插了許多門。
李元在大拍手的同時,以一只鬼手悄悄地從某個門后探了出去,將紅甲人的劍抽走了,之后又從最遠的一扇門處丟到了一縣之外的地方。
所以,那把黑煙囪般的劍已經徹底離開了戰場。
而就在紅甲人吃驚的這一下,那百丈金身的大拍手又繼續落了下來。
紅甲人怒吼一聲,驟然間,他那一身紅甲開始“融化”。
熾熱的紅色和陰冷的黑色交織一處,繼而迅速地滲入了紅甲人的軀體。
顯然,這紅甲也是張底牌。
但在李元的視角,卻能清晰看到大量的陽氣和陰氣突然鉆入紅甲人體內。
所以,他幾乎可以肯定,這紅甲極可能是以“天火靈石”以及“對應于天火靈石等級的陰石”制成的,作用就是關鍵時刻“補充能量”。
果然,天火靈石,還有對應的陰石是“硬通貨”啊。
嘭!!
李元雙手再合。
但這一次,他就好像拍到了一顆鐵球,并沒能合攏。
那鐵球“嗖”一下飛了出去,繼而.轉身就跑。
李元操縱金身追去。
可他此刻明白了天魂的弱點:
速度慢!
他居然追不上那紅甲人。
于是,李元便讓金身返回,繼而左手按地,視線迅速掃向周圍的門。
很快,他又看到了那紅甲人穿過了一個山峰。
紅甲人完全是慌不擇路,所以遇山穿山,根本不繞路。
李元右手默默點向那被穿開的山洞。
下一剎,紅甲人“嗖”地一下從李元面前竄了出來,然后又看到了那高達百丈的金身佝身彎腰,湊近腦袋,雙手微張,嘴角猙獰,等待著下一次拍擊。
遠處,謝瑜依然在祝福:相公會平安的,一定會平安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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