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當時桃花開
青云宗，赤霞峰。
此峰位于群山最西，落日之際霞光披滿如若火燒，故名赤霞峰。
山頂一片桃林中間有座古樸木樓，正是李飛凰住所落風齋。
正值四月，陽光明媚，春風徐來。
盛開大片桃花隨風搖曳，白的勝雪，紅的似火，明燦妖嬈，很是奪目。
桃花掩映下的木樓愈見古樸清幽。只是木樓表面偶爾會有符文靈光閃耀，又多了兩分神異。
高賢還是第一次來落風齋，看到桃花朵朵也不免心中慚愧，他想李飛凰了就叫她過去相會，卻從沒來主動看過她。
三千年前如此，三千年后還是如此。
只看落風齋的風景，就知道李飛凰心中自有格局，已經不是三千年前那個別扭少女了。
青衣飄飄的云清玄站在一株桃樹下，正靜靜看著前面的落風齋。
她神色平靜柔和，明眸里卻神光閃耀，顯然正在通過秘術觀察落風齋內的情況。
云清玄和李飛凰一同去了東海，同甘共苦感情極深。
李飛凰感應到心火之劫爆發，只給云清玄發了消息。還是云清玄看到情況不妙，這才通知七娘。
“師兄、”
高賢走過去輕聲和云清玄招呼，他雖是七階天君，卻和這幾位故人一直保持著從前的稱呼。
他不缺少人尊敬，相反，到了他這種層次，故人卻是越來越少。他份外珍惜這份感情。
“師弟。”
云清玄也保持著以前的稱呼，她和高賢就是這種關系，只有在正式場合她才會稱宗主。
她對一旁七娘點點頭，這才柔聲問高賢：“飛凰情況如何？”
心火之劫由修者本心而起，勾連外魔，最是危險不過。云清玄雖有秘法能觀察李飛凰，卻怕引發異變不敢多看。
“不大好。”
高賢左眼深處暗金龍影流轉，已經看透了李飛凰。
大威天龍御法神印何等高妙，就是八階修者也能看個大概，更別說李飛凰只是五階修為。
在他眼中，李飛凰就像展開的書卷，所思所為一切都是那么清晰明白。
“那該如何是好？”
云清玄雖然淡然，這會清冷明眸中也露出幾分憂色，只盼著師弟能有什么通天手段救護飛凰。
高賢沉吟不語，他不是故作深沉，而是有些為難。
以他現在神通手段，可以通過萬劫陰符槍硬生生拔除李飛凰心火外魔。
問題是這等外力干涉，并不會解決心火之劫。用不了多久，心火魔劫就會以十倍威力爆發出來。
以他之能，護持李飛凰幾十年應該沒問題。
問題是心火之劫會越來越強盛，到最后只要心火一動，就會把李飛凰燒個形神俱滅，他就是在一旁也無力救護。
這樣做的結果，只會導致李飛凰神魂真靈被心火摧毀，沒辦法轉世重來。
高賢并沒有和云清玄商量這些，他和李飛凰關系更密切，修為更高，他必須承擔這份責任。
“飛凰若是撐不住，只能送她去轉世重生。”高賢對云清玄說道：“我手里還有無相三世轉生石，可以護持飛凰一點真靈，讓她有機會破開胎中之覺醒前世記憶。”
這塊無相三世轉生石，還是從玄冥天君那得來的。
當初北冥和他在玄黃臺決斗，萬寶就拿著這塊無相三世轉生石。但是，這位并沒有給北冥使用無相三世轉生石。
這塊神物，最終還是回到玄冥天君手里。結果卻便宜了他。
不過，他殺了白眉、枯葉兩位佛門七階，在他們身上也找到了兩塊無相三世轉生石。
高賢修為越高，越知道生死輪回的可怕。無相三世轉生石不能說沒用，只能說聊勝于無。
云清玄輕輕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
她心里很清楚，修者一點真靈重來，卻未必有機會重生。就算重生了，也未必重生成人。
轉世重生風險太大，就是有無相三世轉生石也很難保證李飛凰能順利轉生。只是到了這一步，已經沒得選了。
高賢手握無相三世轉生石默默看著落風齋內的李飛凰，李飛凰臉上忽喜忽嗔，表情變幻不定，顯然已經是被天魔勾動本性。
心火被外魔引動，就會點燃修者神魂本源。
到了這一步，就是萬劫陰符槍都無能為力。畢竟修者神魂太過脆弱，和心火勾連在一起，任何外力介入都會傷害到神魂本源。
只有李飛凰覺悟本心，破七情滅六欲除五毒，這才能由內而外滅掉心火。
沒有了心火勾連，外魔就不值一提，舉手可滅。
李飛凰體內法力如潮涌動，凝煉有成的元神已經染上了一團團熾烈綠火。
源自神魂上的劇痛，也讓李飛凰表情愈發痛苦。
“不妙！”高賢心里深深嘆氣，李飛凰也是修為進步太快了，心性沒跟上，這才會被心火之劫所困。
他倒不會因此自責什么，只是對命運無常感到無奈。
一團綠火吞沒了李飛凰神魂，綠火更從她身體噴涌出來，把周圍家具陳設燒成飛灰。
保護落風齋的法陣也被心火激發，木樓表面浮現出一層密密麻麻符文金光，把噴涌心火困在房間里面。
心火只會針對修者形神，如此心火熾盛焚燒外物，就是修者形神徹底燃燒，法力元神都化作烈焰，不再局限于心火層面。
云清玄、七娘見狀都知道李飛凰再無僥幸，兩女都是面露戚然。
落風齋外層法陣突然消散，房門打開，一身大紅法袍李飛凰慢步走出來。
李飛凰一眼就看到桃樹下的高賢，她黯淡眸子立即明亮起來，明艷臉上也露出驚喜之色：“師兄！”
說著她快步向前走了幾步來到高賢身前，主動伸出素手握著高賢的手。
看到李飛凰由衷歡喜樣子，高賢心里更是黯然，他柔聲說道：“飛凰沒事的，我有無相三世轉生石送你轉世，保你一點真靈本性不滅。總能重頭再來…”
“師兄總是那么神通廣大。”
李飛凰看了眼高賢手中無相三世轉生石，明艷臉上笑容愈發燦爛。
“是我沒做好。”
高賢微微搖頭，他對李飛凰終究沒有太上心。若是多用兩分心思，也許李飛凰就能渡過心火之劫。
“不關師兄的事，還是根性不夠，過不了這一劫。”
李飛凰收斂笑容滿臉認真，“以我之能，能筑基已經是運氣，幾乎不可能結丹。現在卻能成就化神，活了三千多年，都是拜師兄所賜。”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不論何等的強者，面對死亡都會驚懼不安。李飛凰這會卻放開心懷，放下憂慮，反而是異常輕松。
高賢沒想到李飛凰如此從容豁達，盡顯修者本色。他那些安慰的話反而顯得小氣，根本說不出口。
以李飛凰如此心性也渡不過心火之劫，只能說生死無常。
高賢只能皺眉輕輕嘆息。
李飛凰伸手在高賢眉頭上溫柔撫摸，這會她已經放下所有顧忌，并不在意一旁的云清玄、七娘如何看她。
“師兄皺眉都是那么的好看…”
李飛凰突然輕笑道：“師兄，當年我偷偷去玄都山找你約會，那會又緊張又激動又期待。路過滿山的桃花，就覺得桃花那么明燦那么美，香氣濃烈卻綿長，一切都是那么的好，那是我這輩子最快活的日子…”
高賢緊緊握住李飛凰的手，他柔聲說道：“那時候我也很快活很歡喜。你比玄都山滿山桃花更明艷更美！”
“我脾氣別扭，都是師兄包容我，帶著我一路向前、”
李飛凰說到此處臉上笑容還在，只是多了幾分苦澀：“我不怕死。只是以后再不能跟著師兄共修大道，也看不到師兄證道九階，不免遺憾…”
她目光轉到云清玄、七娘身上：“師兄、七娘，謝謝你們來送我。”
云清玄和七娘神色更是黯然。
高賢正要安慰幾句，李飛凰卻用手指輕柔按住他嘴唇，她直直看著高賢眸子幽幽說道：“師兄說過人生不過是大夢一場。我的美夢要醒了。只希望來世還能遇到師兄…”
感應到不對，高賢催發了無相三世轉生石，一點靈光落在李飛凰眉心。
就在這時，一團綠火從李飛凰體內噴涌出來，她整個人化作縷縷青煙隨風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