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出乎意料了。
陳拙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蓋因這件奇物居然是…是一架后世才有的飛行器。
錯不了。
盡管看著殘破不堪,但這東西他絕不會認錯,這末法之后所謂科技文明的產物,居然出現在了這個囚禁無數強者的樊籠之中。
一瞬間,陳拙腦海中諸般思緒已在飛快梳理。
既然這件東西出現在此處,那他的主人又會是誰?廣成子么?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陳拙恍然大悟,他終于明白上古那些所謂的神人究竟是何來歷了。
后世之人。
“穿梭時空么?”
陳拙眼神連連變幻,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他如今氣息貫通天地,可借虛空之能,況且這些破碎虛空的強者皆有打破空間之力,倘若后世科技發展到如此地步,得以控制,那穿梭時空也許并不算虛言。
如此說來。
什么九天玄女,什么神佛金仙,這些神話傳說中的非凡存在,或許都是來自未來。
陳拙這些天也一直在心中暗暗推測那些上古神人的來歷,究竟是誕生于上古的先民,還是窺破武道,最先得悟天理的存在,亦或是某些類似于人的奇異種族,他甚至都曾聯想過天地之外,但哪曾想竟是這么個答案。
盡管出乎意料,但細細想來,并非臆想,甚至是所有猜測中最為合理的。
“緣由呢?”陳拙腦海中冒出這么個念頭,“看來只能親自當面去問了。”
他毫無遲疑,身如一縷青煙,于石殿中盤旋一圈,旋即在殿心找到了一條暗道。
而這暗道四面并非土石,竟是一層極為光滑的金屬。
看著眼前充滿現代風格的暗道,陳拙不禁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但他卻在步入其中的剎那倏然飛退,身形飄忽一閃,人已急退數十丈。
“既是來了,何必記著離開啊。”
一道平靜嗓音驀然落在陳拙耳畔。
陳拙一退之間已從石殿飛退閃出,但不知何時,只見島上眾多身影俱是凌空虛立,傾巢而出,仿若早已察覺般冷冷注視著他。
太多了,放眼望去,半空密密麻麻,皆是人影。
十面埋伏。
而那暗道深處的盡頭,一雙難以形容的晦澀眸子正徐徐睜開,仿若無視了眼前的一切阻礙,與陳拙隔空對忘了一眼。
“歲月匆匆,不知不覺,你我已三千多年未見了,修行至今,再見故友,不勝欣喜。”
淡淡的話語,明明說著故友相逢之喜,卻聽不出半點語氣波動,仿若說話之人已舍離了七情六欲,成仙成佛,厭離喜樂。
“唔,錯了,看來你不是他,不過也是一樣,見你如見他。”
對方與陳拙隔空交談,氣機縹緲,無跡可尋。
陳拙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現身吧。”
下一刻,他眼前一花,石殿內一道身影正一步步走出,走的緩慢,更加沉穩。
一人在前,其后另有數道身影緊隨。
這些人看見陳拙的第一眼,無不是抱有強大的敵意和殺意。
而為首之人乃是個形貌清癯的高瘦老者,披頭散發,兩腮塌陷,面色古銅,雙眼之中不見黑白,竟閃爍著縷縷奇華,袒露著瘦骨嶙峋的上身。
匪夷所思的是,此人雙掌之間,兩條生命掌紋竟然沿著小臂直直延伸,化作兩條猩紅紋路,最后于胸口交匯。
老者古井無波地道:“貧道廣成子。”
陳拙雙眼瞳孔不自覺的收緊。
只見此人開口之際,周身虛空宛如化成了水,以其身形輪廓自外不住泛起層層肉眼可見的漣漪。
由虛化實。
“說起來,我該如龍蹺真人那般喚伱一聲老師。”廣成子盯著陳拙,面上無悲無喜,“不光是我,連同他們。”
他說的是自己身后的幾人。
這些人皆是身穿奇古著裝,有的還裹著獸皮,有的形如野人,但也不乏宮裝秀麗的女子,氣機強大非常,眼中戰意滔天,一眨不眨的盯著陳拙。
陳拙干脆直接道:“你們原來是后世之人。”
廣成子仿佛真就成了神,化了仙,于虛空中行走,像是鏡花水月般不真實。
他宛如閑庭信步般一面慢行,一面說道:“前塵,今生,后世,哪有什么分別;前塵是你,今生是你,后世也是你,這世間一切,哪怕是功至你我這般境地,也難辨虛實真假,你又如何確定你的今生不是別人的后世?”
陳拙聽到最后冷笑道:“學那群和尚跟我玩虛的?是與不是,你自己心里難道不清楚?”
廣成子步伐一頓,已自陳拙身前走到身后,隨意道:“是。”
那宮裝女子突然冷聲:“你連真身都不敢來此,也敢這般狂妄?”
既是被發現了,陳拙索性也不遮遮掩掩,眼神一斜,睨向對方:“你又是哪路貨色啊?”
那女子眉宇間英氣逼人,聞言鳳眸含煞,面如寒霜地道:“九天玄女。”
陳拙噗嗤一笑,“呵呵呵…哈哈哈哈,你們真是讓人笑掉大牙,原來所謂的上古神人,竟然是一群想成仙想瘋了的瘋子。”
“這有何不好?“”另一位魁梧大漢皮笑肉不笑的接過話,“世人不大多喜歡崇拜強者,若無吾等于上古引導世人,焉有如今的一切。”
陳拙嗤笑道:“蠢貨,你既然來自后世,就該知道,萬物的繁衍與進化從來不是某個人,或是某幾個人可以決定或是改變的。”
但他聯想到自己之前的猜測很快便明白了過來。
“在你們眼中,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打破仙門吧?”
就像是種下一顆種子,待到開花結果,自會迎來采摘。
而武道就是那顆種子,破碎虛空便是結果,或許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驚天騙局,一個莫大的陷阱。
“不全是,那只是后路,在功敗垂成之際,或能扭轉乾坤。”廣成子也不遮掩,甚至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我們也曾邀請過你,曾幾何時視你為同道中人,可惜,你拒絕了,還將我們驅逐進了這片空間。”
沒理會陳拙的反應,廣成子自顧自地道:“一個武人,尤其是一個武夫,竟不能誠于武道,反因憐憫蒼生與我們背道而馳,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是你們離蒼生太遠了。”陳拙臉上也變得沒了表情,“再者,我和你們不熟,不要用那種語氣跟我說話,你們代表不了大道,憐憫蒼生也沒什么不好。”
廣成子嘆道:“看來無論過多少年,你還是這么固執;人不就是這樣,只要自己能活下去,那怕身邊的一切死光了,死絕了,不都在所不惜么;我們所求只為成仙,也是在所不惜。”
陳拙眼神陰沉,輕聲道:“那你就是在找死。”
廣成子頷首低眉,嘴角牽動,笑道:“你若能殺了我們,就不會有今天了,昔年你功成極巔,吾等退避三舍,但如今,勝負如何,尚需一戰。”
陳拙沉默了片刻,話鋒忽改:“爾等于末法之后是怎樣的存在?”
廣成子倒也不拒絕這些問題,欣然回答:“吾等天下無敵,然武道困頓,前路受阻,方才逆行時空,九死一生,想要以圖大道。”
到了這里,一切種種,盡皆清晰。
這一戰就仿佛早已注定,誰也無法更改;陳拙倘若敗亡,俗世一切,皆為這些人沖擊仙門的增補之物;他若贏了,這些人自是身死道消。
但此戰之慘烈,想來也是空前絕后,真正的末法浩劫。
廣成子復又道:“放心,我不殺你,留你回去給他傳信吧。”
陳拙只是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是么?”
他這一笑,一口雪亮神劍當空劈落,出手的正是九天玄女,劍勢凌厲狠辣,劍氣延伸而出,于島外分浪開海,直去兩百多丈。
但劍鋒之下,竟不見半滴血水,而陳拙的身影已如煙塵散去,消失不見,實為幻象。
與此同時,暗道盡頭,陳拙眼神閃爍,燦亮非常的盯著一扇奇異之門。
但見四面空間宛若虛無,又像是冰冷寂然的星空,而虛無深處竟立著一扇極為神異的玉門。
確實是玉門,高低兩丈,寬約丈許,通體皓白如羊脂油膏,門扇緊閉,然周圍卻有云霞升騰,門縫中還有光華溢出,流光溢彩,散為氤氳。
陳拙一面留意著外面的變化,一面細細打量著玉門:“這難道就是仙門?”
暗道距離玉門三十余丈便再無前路,虛空中還漂浮著不少大大小小奇石,如外面那些浮島。
陳拙單掌一立,眼神冷漠平靜,掌刀之上,一抹驚世刀意剎那沖天而起,激蕩的風云變色。
那些人有成仙之想,全因此物,與其如此,倒不如一刀毀之,絕了這念想。
他從來不是猶豫之人。
此物若存,即便他贏了,殺個干凈,難保日后不會再冒出個癡狂求道的瘋子。
至于他自己,此刻已全都拋諸腦后。
“陳拙,你敢!”
一聲怒吼轟然在孤島上空生出,炸響于天際。
廣成子還是動了怒。
但陳拙卻已斷然落掌,掌刀一落,冷冽凌厲的氣機直去三十余丈,化作一道巨大刀影,刀勢下沉,悍然劈在了那扇玉門之上,帶起一聲巨爆。
“轟!”
與此同時,暗道中一縷急影瞬息閃出,含怒出手,幾乎不假思索,一記重掌閃電般推出,落向陳拙后心。
陳拙一刀斬出,另一只手回身迎掌。
雙掌相對,二人眼中頓見光華暴漲,本是相抵的掌心也一點點分開,掌力交匯,竟然在他們之間化作一團漆黑氣勁,宛如一個黑洞,其內風雷水火乍動。
那黑洞漸漲漸大,眼看就要擺脫控制,不想二人奇勁再轉,黑洞忽然“轟”的炸開,但卻非爆散亂沖之勢,而是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向外撐開,其內化為真空,邊緣擴散,但凡被納入其中,俱是消失無形。
二人也為這股駭人奇力所驚,分別各退一截。
顧不得再纏斗,廣成子急忙朝玉門瞧去,生怕陳拙適才那一刀壞了他們的念想,島上所有高手、好手更是傾巢而出。
還好,此門堅硬異常,等閑難破,并沒有什么明顯損傷。
反觀陳拙,暗道了一聲可惜,飛退之后,雙腳騰空,如游龍般繞開了廣成子,身形如電,朝外遁去。
但他這一動作,立時引來數道飽含恨意的眼神。
總共七人,當先之人正是那一襲宮裝,英氣逼人的九天玄女。
此人搖身一變,身上光華如水一過,已換上一身漆黑甲胄,鐵血殺伐,手持神劍。
剩下六人緊隨其后,身形一散,但很快又圍了上來,分站一方,打算鉗制限制陳拙。
陳拙去勢極快。
此刻既然已弄明白了種種,他自然不會戀戰,而且廣成子深不可測,不得不承認,單憑這具身體,壓根沒有勝算,何況還有眾多強敵環伺不去,虎視眈眈。
為今之計,只能先退。
他退,身后一群人追,緊追不放。
天空數道流光遁走,遙射天邊。
廣成子再次開口,平靜道:“罷了,那就…殺了他吧。”
人在島上,話語卻已傳到所有人耳中。
剎那間,汪洋之上千百道劍光交錯縱橫,直逼陳拙。
陳拙只能一避再避。
如今真不是動手的時候,他只能盡力拖延時間,待到真身以那三佩重開,才有交手的底氣。
不過…試探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感受著九天玄女以及那剩余六人身上的惡意和殺意,他體內氣息乍動,已是提起一股刀意。
正待動手。
不想海邊另一頭亦有眾多身影趕來,御風的御風,踏空的踏空,還有人踩浪逐水,來勢極快。
“前輩勿慌,我們也來了。”
“他媽的,早就活膩了,弄死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畜生。”
“有仇報仇。”
“殺!”
竟是謝眺等人,剩下的也多為破碎虛空多年的強者,像是早已憋屈夠了,如今全都跟瘋魔一般,沖著這些上古遺族豁命搏殺。
陳拙看的默然,眉頭微皺:“不成,你們不是廣成子的對手,還是速退吧。”
有人大喝道:“退去何處?早死晚死都是個死,倒不如舍命一搏,以求生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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