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比內功氣海?”
看著手心虛托的玉玲瓏,陳拙眼有亮色,心頭暗震,也是為這奇思妙想的武道想法所驚。
內家拳所練,精氣神三昧,以“精”為最,但與那些內功心法不同,后者可于丹田氣海積蓄內力,吞吐打坐,日積月累,便能自成氣候;而內家拳則是追求極致的肉身之能,無論是技巧還是勁力,任由千變萬化,皆難逃精氣為基,就連精神念頭也是以肉身為依,精氣壯,則神強。
但人力有窮盡,即便肉身之能如何超凡入圣,一身精氣終有耗盡枯竭的一天。
內力是積蓄越久氣候越高,但精氣卻在日夜流逝,哪怕陳拙能牢鎖精元,達一身精氣不外泄的地步,然一舉一動,只要心肺蓬勃,精氣始終都在損耗,區別只是多與少罷了。
可以說內家拳從一開始就在走下坡路,而他們與常人的區別便是在于將這條下坡路延伸的更長了。
但此物居然另辟蹊徑,想出了效仿那內功氣海的法子,凝出此物,儲精元為用,如此一來,那條下坡路幾能延伸到無窮無盡。
而且有此物在手,武夫之死便能延緩,長生之能。
如此想法,真是讓人眼前一亮。
那個聲音響起的快,散的更快,愈發縹緲,如有人低聲耳語,轉眼即散,還是個女聲。
陳拙心下了然,應是那陳姓人無疑了,心中暗道:“唔,除此以外居然沒有留下別的東西么,究竟…等等…”
只在巫行云的注視下,陳拙翻手一轉,手心只一觸及,那看似實質的“玉玲瓏”立馬鉆入他的體內,夜色中,遂見一團寒星般的光點于血肉中游走一過,迅速上攀,好似大日東升,最后停在他的眉心處。
眉心光華明暗交織,陳拙雙眼一合,細細感受。
“怎么樣?”巫行云雙眼眨也不眨的緊緊瞧著,氣息暫緩,內力暗提,“可有奇效?”
這“玉玲瓏”來歷神秘,個中玄機便是逍遙子都不甚清楚,她只怕陡生變故。
但怕什么來什么。
陳拙原本平穩的氣息猝然急轉,剛剛合上的雙眼霍然大張,白皙面部飛快涌出赤青二色,自眉心筆直而下,一左一右,涇渭分明。
卻是他體內的極陰極陽兩股內力生了變化,
短短幾息功夫,陳拙左半邊身子熾熱如火,眼中赤芒流轉,火色幾要噴涂而出;右半邊則是冷若寒霜,眉睫肉眼可見的覆上一層冰霜,眼若冰鏡。
冷熱交替間,哪怕他早已淡漠生死也不禁悶哼一聲,雙眉糾結,面露痛苦,喉舌中沖出一縷血箭。
那血箭未等落地就化作了滿地的冰渣。
“噗!”
他再是一吐,又一口血霧噴了出來,竟滾燙如沸,猶若鐵汁。
就在巫行云吃驚的時候,陳拙雙眼大張,眼仁血絲滿布,嘴里嗓音沙啞的擠出個字來:“退!”
他讓巫行云退。
前腳話語出口,后腳陳拙緊抿的唇齒猛的張開,仰天發出一聲大吼:“啊!”
吼聲一出,一團猶如實質的火浪自他體內洶涌沖出,過處俱化焦土,草木成灰,好生駭人。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巫行云措手不及,她神色大變,只覺空氣滾燙,毛發焦卷,想也不想便抓起李滄海的尸身急退出數丈。
再瞧去,陳拙體內赤芒大盛,已蓋青芒,眼窩里難見黑白二色,宛若點綴著兩朵烈焰,周身之外遍布雄渾火勁,充斥四方,光華扭曲,好似置身煉獄火海之中,皮肉滾燙,赤芒流淌,奇經八脈明滅一亮,猶如流淌著一縷縷火色。
巫行云神情凝重,放好手里的尸體,打量了幾眼便發覺了其中的異樣。
陳拙體內至陰至陽之力雖未達至陰陽交融的地步,但已是彼此相濟,生生不息,但如今那玉玲瓏內的精元卻是至陽至剛之力,如此推波助瀾,原本平衡的兩勁瞬間水火不容。
感受著那席卷而來的陣陣火浪,巫行云也是心中震駭,這九陽神功竟然如此霸道,再不想法子壓下這股至強陽火,陳拙恐是難逃焚身而死的下場。
她咬了咬牙,雙手一撐,體內至陰之氣已竭力推助而出。
見此情形,陳拙渾身通紅,盤膝而坐,啞聲道:“你…莫要這般為我,快退遠些…”
巫行云鬢角大汗淋漓,步步擠進,極為吃力地啐道:“還在說什么狗屁廢話,我幫你。”
這火勁之烈簡直難以想象,巫行云越是逼近,越覺得空氣都粘稠起來,喉中如有血腥溢出,溢出的汗珠沒等滾落已被蒸發一空,便是她身上白衫都在逐漸發黑發焦,口干舌燥,面紅耳赤。
陳拙雙手則是連連掐動,道心種魔大法運轉之下,忙以精神念頭收攝著沖出體外的火勁。
“我已…窺到了…九陽之上的‘十陽’之境,你莫要硬撐,快退開,這火勁非同小可,我難以駕馭,小心…”
他說著話,渾身毛孔已在噴薄著一團團血霧,嗓音戛然而止。
巫行云卻是不再搭話,眉宇間流露著一股倔勁兒,緊抿薄唇,探出雙臂,那衣袖化轉瞬作片片飛灰,兩條白皙纖秀的胳膊如今似火燒火燎,發紅發燙。
明明不過幾步的距離,卻是走的緩慢非常,如渡火海。
巫行云掌上至陰之力流轉,苦苦支撐,短短七步,她走了十幾息,七竅溢血,還在擠進。
終于,看在近在咫尺的陳拙,她雙掌再運,掌心相合,迎了上去。
巫行云盤膝一坐,嗓子里如有刀子割過,沙啞平靜道:“伱不是還想著將來與你的妻子相逢么?”
陳拙聞言心顫,再看巫行云那張蒼白又發紅的臉,感受著源源不絕渡過來的真氣,心神急斂,抱元守一,體內那那股孱弱的至陰之氣立時節節高漲。
原本暴動的火勁逐漸熄去,但陳拙還不想就此罷休,他左掌一震,接引著巫行云的內力,右掌則是將體內的至陽之力渡了過去。
二人如今心念合一,雙身一體,兩股勁力在彼此體內瘋狂運轉,相互磨合。
陳拙雙掌推運,帶動著巫行云的雙手,當空磨轉,原本涇渭分明的陰陽二氣,竟是在磨合中逐漸化作一體,融合為一。
也不知過去多久,月落日升,雞鳴犬吠中,陳拙眉心交織的赤芒青芒瞬間如一團漩渦,合二為一,化作一團混沌,旋即隱去不見,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粒冰晶般的奇物嵌在了眉心,于朝陽中爆射光華。
那是玉玲瓏。
又過許久,二人推運之勢漸漸平緩,雙手徐徐放下,長舒一口氣。
巫行云如今神采奕奕,得陳拙相助,此番化險為夷不說,一身功力更是大增,至陰之力同樣轉化陰陽相融之力。
她雙掌一撤,掌心居然各是多出一枚古怪印記,一陰一陽,一熱一寒。
陳拙雙眼一睜,眼中多了一層灰蒙蒙的霧氣,神華若隱若現,如浩瀚無垠的星空。
巫行云也睜開了眼,看了眼兩掌之上的異樣,又瞧向陳拙,驀然展顏一笑,如釋重負,如百花盛開,清雅脫俗。
但很快她俏臉又變,卻是覺察到身上白衫幾乎被焚盡,嘴里叱道:“小子,還不閉眼,你敢亂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開口間她搖身一展,已一頭扎進了竹林中的一間小屋,等再出來,已重換了一襲白裙,手里還拿著一套黑衫,臉色冰冷的拋到了陳拙面前。
陳拙道:“你…”
但就說了一字,巫行云立馬沒好氣地打斷道:“你什么你,既已無事,趕緊滾!”
說罷,她抱起李滄海的尸體轉身已逃也似的飄遠。
陳拙深深看了眼對方的背影,挑了挑眉,然后失笑搖頭,換上了衣服。
但一前一后,甫一離開竹林,剛回到小鎮,就見鳩摩智大步迎來,臉色難看凝重,見面的第一句話便道:“金臺大師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