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峰上。
惡戰未休。
彌天大雪中,兩道身影遁空而起,好似憑虛御風,正在激斗,無崖子與逍遙子二人此時皆已殺心大動,打出了真火。
只是交手雙方打法如何先姑且不說,高低不論,可兩者無論身受何等傷勢俱是轉瞬愈合,一個比一個邪性,一個比一個驚世駭俗。
“這他娘的還是人么?”
靈鷲宮內,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之眾齊刷刷的探頭伸脖,望著那于半空挪轉縱飛,斗得難分難解的師徒二人,全都目瞪口呆,被駭的亡魂皆冒、遍體生寒。
連鳩摩智也狠咽了一口唾沫,覺得口干舌燥,看傻了眼。
巫行云和李秋水也是一陣頭大。
她們心知無崖子、逍遙子境界定然高于自己,但沒想到竟然這么高,高的都快沒邊了。
境界至此,二人武道氣候已非凡俗所能理解。
但兩者并非毫無差別。
無崖子的傷勢盡管愈合極快,但渾身要害尚要顧及一二,反觀逍遙子,直如瘋魔一般,無所顧忌,渾身邪氣亂冒,哪還有適才初見時的逸雅出塵之態,白發狂亂,宛若一尊蓋世狂魔。
而且交手至此,逍遙子每每受創,氣機便要攀升一截,愈戰愈強,肉身不壞,渾身勁力只似無窮無盡,不見半點疲態。
此消彼長,無崖子雖能不住憑借著吞吸天地之氣填補己身真氣,看似尚能招架,但卻難見勝算。
再者,無崖子手段再高,悟性再好,也難脫“逍遙派”武學的范疇;更何況他面前敵手乃是立派祖師,自己的師父,一身所學,皆此人所授,便是如今領悟的武學總綱,亦由此人所創,只似一座橫亙在他前路上的大山,終其一生,難以逾越。
勝算何其渺茫。
“師姐,到了今日,我才算徹底服你!”
李秋水目睹這一幕,驀然深深一嘆。
三人之中,唯巫行云心高氣傲,只以“逍遙派”武學為基,另創奇法,嘗盡了苦頭,更要受這返老還童之苦。
她以往只覺得巫行云是個傻子,現在看來,若要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登峰造極,跨過逍遙子這座大山,便不能步其后塵。
學者生,似者死。
如今大爭之世,天下高手輩出,眼下已有慕容龍城這等可怕的人物重現江湖,往后實難想象,搞不好還會冒出不少避世不出,與世長存的老怪物冒出來。
有白日飛升之秘為引,這些人現身都是遲早的事情。
只是有逍遙子遁入魔道在先,他們這些門人弟子若不想淪為草芥螻蟻,便只能另作突破,才有一爭之機。
巫行云臉上冷冷淡淡,看不出心中所想,只是瞧著那激斗的兩道身影,眼神隱隱變幻,道:“再這么打下去無崖子遲早落入下風,師父若是贏了,大家都不好過,準備出手吧。”
如今事關逍遙派生死存亡,又關逍遙子的生死,二人渾似忘了過往仇怨。
她們雖不如前二者,但百年功力也非等閑,此刻若是聯手,以三敵一,或能憑添勝算。
“若有把握,先生擒師父,再一探他老人家身上的變故。”
李秋水點頭道:“好!”
“動手!”
二人心知宜早不宜遲,當機立斷,便無遲疑,縱身騰空而起,好似仙神飛天般躍上長空,一左一右,各自傲立一座孤峰之上,體內真氣運轉,指尖已是神華大方。
巫行云白衫飄動,烏發激蕩,神情肅容道:“無崖子,不可久拖!”
聽到風雪中傳來巫行云的提醒,無崖子當即會意。
他只當自己徹悟神功便能直追逍遙子,不想甫一交手才知大錯特錯,終究差了一籌。
師父到底還是師父,盡管逍遙子已非原有的意識,然如今由“本我”駕馭,反倒更加可怕,一舉一動,皆如野獸一般,全憑本能而行。
而且也不知道逍遙子練的什么邪門功夫,霸道的難以想象,再加上自身百多年的功力,一番惡戰,半點便宜都沒討到。
不過,好在當真似變了一個人,仿佛逍遙派的武學盡數忘卻,便是那北冥真氣也悉數不見。
看來這邪功與逍遙派武功定是互相克制,兩不相容。
眼見巫行云與李秋水已要援手,無崖子也不想再拖,故意賣出個破綻,胸口挨了一招,口中吐血的同時,人已飛撤而退。
逍遙子猙獰冷笑,正欲乘勝追擊,忽覺異樣,低眼一瞧,兩手之上,氣脈遭鎖。
無崖子身在半空,臉色凝重,然他右手一張,指尖卻見真氣凝絲,勾連二人,正是“北冥捆仙索”。
不待逍遙子掙脫,巫行云與李秋水齊齊隔空出手,體內真氣一陰一陽,亦是凝勁成鎖,將其捆縛當場。
三人合力鉗制的同時,無崖子壓力大減,眸光大動,騰出一手,納雪成冰,抬手一拂,立見數枚冰刺紛紛打入逍遙子周身幾處要穴。
形勢至此,三人還是想要一救逍遙子。
不只是他,巫行云與劉秋水亦是各施各法,巧目泛光,隔空發勁出招,諸般奇勁立如流星火雨般紛紛落在逍遙子的身上。
冰刺也已落下,封勁鎖穴。
幾招起落,逍遙子狂亂的氣息逐漸平復了下來。
三人見狀只當功成,不由長舒一口氣,額上俱是見汗。
可突然。
“啊!”
陡聽一聲巨吼。
逍遙子雙目圓睜,眼中兇意滔天,煞氣狂飆,渾身氣勁狂涌,周身諸穴竟然明滅亮起,如百多顆明暗急轉的星辰,又像是一朵朵灰色氣旋般,以百脈相通,彼此牽引,古怪神異,又邪又奇。
異樣方起,三人就發覺先前落在逍遙子身上的真氣悉數被那諸穴分散,便是那幾枚冰刺,也飛快消融,其上寒勁都被吞噬一空,轉眼消失。
無崖子神情一變,眼露驚色。
怪不得越戰越強,這邪功竟能以周身諸穴積蓄他人勁力為用?
不等三人震驚,逍遙子雙臂再一掙動,頓見一縷縷氣勁自其周身各穴沖射向四面八方,猶如飛針急雨,好像個刺猬。
三人用以鉗制的真氣鎖鏈立時碎斷,動容之余連連避閃。
然而,就在此時。
風雪深處,雪幕倏然一分為二,好似被一刀裁開,自遠處延伸而至。
細細瞧去,依稀可見一支無形箭矢被霜雪勾勒出箭形,自群峰之間飛馳而至,悄無聲息的自逍遙子心口貫穿而過。
箭在前,人在后。
一道身影縹緲而來,邁步挪移,縮地成寸,來的奇快。
巫行云如今功力尚未恢復,最是狼狽,正自匆忙招架,身前忽見多出一道身影,拂袖一揮,已將那漫天急雨般的氣勁裹向一旁,落在地上擊出一個個密密麻麻的孔洞。
“慕容龍城呢?如何了?”
見陳拙全身而歸,巫行云不知為何心頭暗暗一松,忍不住問了一嘴。
陳拙笑道:“他,退了。”
慕容龍城退了。
這言一出,巫行云與李秋水的眼底都多了不少變化。
那可是活了兩百年的老怪物,老謀深算不說,更是昔年的武林神話,居然就這么心甘情愿的退了。
巫行云臉上冷冷淡淡,看不出心中所想,嘴里回應似的“嗯”了一聲。
陳拙并未留意對方的臉色,而是瞇眼凝神望著那逍遙子,嘴上漫不經心地道:“慕容龍城重現江湖所圖不小,今日只是和我過過招,試試深淺,還沒到拼命的地步。”
“小輩,你受傷了?重不重?”
巫行云聽著聽著,鼻翼輕輕抽動,瞟了眼陳拙的右袖。
問話的嗓音聽著恬淡,就是語調比先前快了不少。
陳拙輕聲道:“不礙事兒,功至慕容龍城那般氣候,當世誰能毫發無損啊,不到萬不得已,輕易不會強分高下的。”
半空,逍遙子心口中箭,一臉愕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