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忽明忽暗。
狂風大雨,愈演愈烈。
大都城中,原本冒雨進進出出的百姓陡聽頭頂雷鳴滾滾,紛紛一個激靈,而后天光一掩,下意識抬頭瞧去,才見天邊昏黑如夜。
厚重濃黑的烏云,仿佛黑山墨海般倒懸在天穹之上,又像是黑壓壓的潮浪朝著大都蔓延而來,其內電光閃爍,雷聲轟隆,宛如萬馬奔騰,充斥著一股叫人心悸的壓抑感,令人幾要透不過氣來。
烏云低垂,浩瀚天威之下,蒼生萬物,無不顫栗。
城中百姓盡是倉惶而散,關門閉戶,只剩下一支支蒙古黑甲精兵飛快涌了出來,如臨大敵。
蓋因那雷云之下,行來了兩尊高大偉岸的身影,一青一黑,來勢驚人。
“好像是蒙師。”
“另一人是誰?”
正自觀望,就聽蒙赤行極具穿透力的嗓音飛快飄來,“你們速去保護大汗…全部都去,調盡城中高手!”
所有人不疑有他,對蒙赤行的話極為聽從,紛紛一轉身形,朝著皇宮趕去。
而蒙赤行也終于不再按耐了,他已忍得夠久,此刻暴起發難,動身一閃,已到陳拙身側,瞬息間變化起招,連扎三拳,以束其動行。
這人舉手投足,信手拈來,俱是妙到毫巔的招數,每一拳的角度、速度、力度,皆恰到好處,拳上精神念頭包裹,簡直無堅不摧。
陳拙原本并無破綻,然三拳之下,竟被生生逼出了破綻。
他先覺欲避,不想四面八方的虛空瞬間好似凝成了一方囚籠,避無可避。
而且,天空還有天雷降下,仿佛在配合著蒙赤行的攻伐。
這人的武功竟能隨天地之勢而發,達到另類的天人合一。
此時此刻,陳拙只覺得天、地、人皆在與自己為敵,到處都是殺機,所有一切都在排斥他。
果真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哇。
他身形一震,瞬間掙脫了蒙赤行的精神束縛,疾沖之勢一緩,項上頭顱擰轉回首,面露森然。
既然如此,那就…殺!!!
陳拙雙臂扭曲一顫,卻是久違的“打神鞭”,雙拳十指一攏,握拳如搗錘,已用一種極為詭異的姿勢與對方連撞三拳。
啪!啪!啪!
二人動輒皆有萬鈞力道,拳風震耳,雨水爆散。
然而雖是攔住了蒙赤行的拳頭,一道驚雷“喀喇”一聲,劈在了陳拙后心。
衣衫剎那焦黑碎散,露出了底下精悍健碩的銅色皮肉。
陳拙體內盡管暗運五行雷殛之力以抗天雷,但那天雷比先前好像更強了,雷勁一落,他瞬間覺得四肢百骸泛起一陣輕微麻木。
然而就是一刻半瞬的麻木,在蒙赤行這等絕世高手眼中已是致命的破綻。
蒙赤行原本浩瀚磅礴的氣機倏然內斂一收,仿佛憑空消失,化作了無,便是帶給陳拙的危機都消失了,竟能逃脫先覺之能。
陳拙悚然一驚,眼中已無蒙赤行的身影,只有滂沱豪雨。
他心知此人不俗,不成想竟這等了得,能將自身存在化作于無,簡直就是先覺之能的克星。
下一刻,一記膝撞平地拔起,落在了陳拙胸口。
“哇!”
陳拙口中立見一股熱血濺在雨中,重心一失,向后倒飛出去。
蒙赤行乘勝追擊,虎口一開,飛掠一趕,一把抓住陳拙的脖頸,大手一抖,往半空一拋。
剎那間,數道天雷降下,宛如狂亂的鞭影,盡數抽在了陳拙的身上。
蒙赤行臉色被雷光映襯的更白了,他見此情形,眼中精光一爍,雙手盤曲內收,當空虛抱,懷中立有狂風飛旋急轉。
周遭風雨被裹進其中,竟化作一條水鞭,又像是一桿風雨匯成的長槍,在急旋中拉伸延展,去勢如箭,“嗤”的便將陳拙胸口洞穿。
看著半空跌落的陳拙,蒙赤行眼神復雜,正待開口,他臉色忽然生變,右手一擒半空快要散去的水鞭,抖手回轉,水鞭剎那筆直,橫飛刺出,扎向了一只砸來的拳頭。
“嘩!”
水花四濺,蒙赤行身后那被貫穿心口的陳拙竟在逐漸淡去。
而他面前,一只拳頭正在飛快放大,還有陳拙那張惡相畢露的猙獰臉龐。
精神幻術!
蒙赤行眼露異色,雙手往外一撐,身前風雨頓時飛快急旋,想要攔住這一拳。
可那氣柱卻像是紙糊的一樣,被那霸道拳勁頃刻撕碎,不偏不倚,一只拳頭砸破風雨,落在了蒙赤行的胸膛上。
“嗤!”
也是同時,一條水鞭,當空如盤龍般重聚一轉,抽在了陳拙的胸口。
二人俱是倒翻出去。
陳拙單膝跪地一穩,嘴角鮮血滴落,渾身已多了數道焦痕,青衫破破爛爛。
他來不及動作,縮身一避,立見面前一道天雷降下,粗如碗口,冷白放光,在地上擊出一個木盆大小的焦坑,觸目驚心。
饒是陳拙目睹這一擊臉頰也不覺一顫,隨后站起,漫不經心的拍了拍胸口,如在撣落塵灰。
雷氣更濃郁了。
他這一停,引動八方雷氣,天空的雷霆只會越來越強。
但這都不是最要命的,他六感通玄,如今天威越來越恐怖,陳拙只覺天底下似再無容身之處,到處都是殺機,加上蒙赤行這般能將自身化為虛無的恐怖高手,六感反倒成了拖累,被天威蒙蔽,對方倒是如魚得水。
陳拙退出一步,又連退數步,身前一道道驚雷接連降下,擊石石碎,擊木木碎,如九天之上有驅霆策電的神將,以驚雷為劍,連連出招。
當真駭人。
但他心緒忽動,蒙赤行又不見了。
陳拙正避閃著天雷,后心突然又重一記重掌,再被天雷一擊,口中立見嘔出一口黑血。
蒙赤行現出身形,嘴角亦有斑斑血跡。
他看著陳拙,再瞧瞧天空那越來越恐怖的雷霆,心中也是生出了莫大的忌憚。
也不知眼前人練的什么功夫,竟能引動如此驚人異象。
“你還不明白么?天不與你,便是天意如此,大逆行事,天道難容!”
陳拙一拭嘴角血液,輕聲道:“自我當年明悟己道,握刀持道開始,第一個念頭便是人不平我欺人,天不平我欺天…”
他眼神倏然一轉。
視線徑直掠過了蒙赤行,看向大都的城頭。
那城頭之上,已站了黑壓壓的一群人,氣機各異,高手盡出,而當中一人,頭頂華蓋,被眾人簇擁,如眾星拱月一般,帝王氣象濃重非常。
城外更見黑甲精兵魚貫而出。
“看來,伱要敗了!”
蒙赤行眼中既有悲憫,又有嘆息但最多的還是殺機。
他只是可惜失去了一個對手,卻絕不會對陳拙留手。
陳拙忽然瞇眼一笑,笑的冷厲森然,同時左手做挽弓之勢,右手做開弓之勢,手中一縷血水自化箭形,遙指那城頭華蓋下的人。
“敢于我眼前現身,倒是省了麻煩。”
只在蒙赤行臉色急變飛身逼來之際,只聽一聲長嘯震破長空。
“受我一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