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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溫柔,雷純,破板門

  事實上不光“神侯府”和“金風細雨樓”收到了消息。

  京師的這些勢力盤根錯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無時無刻不在上演著反叛和被反叛的戲碼。

  實力的交鋒有時不光只是武力的碰撞,也有心機權謀的較量,就如那“關七”身旁的六位圣主,保不準視作親信的手下,當成心腹的弟兄,轉身就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只要有一方收到消息,那整個京城保準都能知道。

  這個江湖,更多的是爾虞我詐,詭詐的人心,莫測的殺機,防不勝防。

  而且,所有人也都能猜到,金風細雨樓要和六分半堂決戰了。

  一時間京城的微雨中到處都是奔走快趕的身影,集結的勢力,還有彌漫的殺機。

  多年來的恩仇糾葛,今日終于要迎來清算。

  破板門。

  這是京城里的一個地方,亦如那苦水鋪,甜水巷,而且是屬于六分半堂的地盤。

  當初“苦水鋪”一役,蘇夢枕遭到伏襲,就曾領著白愁飛與王小石殺到這里,然后才去三合樓談判。

  傍晚的時候,街角雨巷,不知何時擺上了一張木椅,就擺在雨檐下,椅上有人,寬肩闊背,青袍披發,膝上橫著一張古拙大弓,手里拿著一卷道經,坐的端正安靜,垂目低眉。

  這人的身旁還站了幾位“六扇門”的捕快,按著腰刀,神色肅容,像是幾尊門神。

  街上來來往往的販夫走卒皆不由自主的瞧向看書的人,眼底透著忌憚,繞道而行,全都是六分半堂的人。

  身旁一個濃眉面黑的年輕捕快忍不住問道:“陳捕頭,咱們就這么干耗著,什么都不做么?”

  江湖人出人頭地靠的是廝殺搏命,而這些捕快想要出頭則是憑功勞大小。

  雨下的寂寥,藏著肅殺,陳拙抬頭瞅了眼街上那些趕赴向雨中的眾多身影,眼神一爍,不為所動,垂眼又翻了一頁道藏,“有時做事并不一定意味著要打打殺殺,我坐在這里,比殺人更有威懾力。”

  那捕快不算魁梧,卻很結實,兩腮生著剛冒出頭的胡茬,手背筋絡賁張,滿布生硬的老繭,穿了身藍色的捕服,甕聲甕氣的。

  陳拙將眼神轉向對方,笑道:“你一定是剛進‘六扇門’,伱看看他們幾個,心思活泛,我不說他們也不問,一站就是大半天。”

  捕快撓了撓頭,憨厚道:“我叫朱俠武,剛入六扇門不久,確實不太懂捕門的規矩,還請捕俠多多提攜。”

  陳拙臉上的笑意斂了不少,又看看對方的雙手,“練的是拳掌功夫?”

  自稱為“朱俠武”的捕快“嗯”了一聲,一雙大眼泛著亮光,似乎對陳拙很是崇拜,“在少林學過兩年拳腳。”

  陳拙收回目光,不輕不重地道:“你那可不是一兩年的粗淺功夫,用不了多久就該揚名了。”

  那捕快臉上的笑意一僵,但很快又恢復如初,“沒辦法,這年頭想要出人頭地只能勤學苦練,往死了下功夫,捕俠若不嫌棄,在下愿效犬馬之勞,往后以陳捕頭馬首是瞻。”

  另外幾個捕快聞言頓時眼露鄙夷,原本還以為這小子看著忠厚老實,加上能說出“勤學苦練”四字定然有些心氣,哪想轉頭就開始獻媚討好,臉都不要了。

  陳拙翻著道藏,話鋒忽改,“你們先去吃點東西吧,晚上還有的忙呢。”

  見陳拙沒回應自己,朱俠武訕訕一笑,轉身便與另外幾個捕快背道而馳,獨自離開了。

  瞟了眼對方離去的背影,陳拙輕笑著呢喃道:“燕狂徒…朱俠武…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今夜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的決戰他并不打算插手,而且雙方各有底牌,幫中的弟子絕然是打不起來,勝負如何,還得看蘇夢枕與雷損二人的實力怎樣,不應寶刀對決紅袖刀。

  看著街上單調的燈火,陳拙孤坐在方寸雨檐之下,眼神無來由得有些恍惚,有種浪跡江湖的哀涼,想到了很多東西。

  狂醉奔忙,浪擲殘生,又是亂世。

  一道嬌小身影這時自他的視野外走了進來。

  竟是雷媚,她撐著一頂黃傘,似是路過,先是嬌笑了一聲,然后說道:“想不到堂堂的捕俠,居然也會悲春傷秋。”

  陳拙眼神又恢復了剛毅,沉穩,孤漠,還有一種從骨子里透出的兇意,他淡淡道:“我只是有些感嘆,倒是三堂主你,逢人就笑,莫不是忘了自己當年也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雷大小姐了?”

  此人原本是上一任“六分半堂”總堂主的女兒,只是跟了雷損,叛了親爹,堂堂的雷大小姐,如今成了六分半堂的三堂主。

  雷媚這下笑的更開心了,她笑意越濃,瞇起的杏眼里冷意就愈甚,“不笑又能如何?總不可能哭吧!”

  陳拙合上了手里的道經,四目相對,忽然笑道:“你心里現在肯定在想,找機會我一定要殺了這人,而且絕不能讓其死的太痛快。”

  雷媚聽的一怔,正想說話,陳拙又接著道:“你在想今夜過后,自己終于能出口惡氣了,以泄多年之恨。”

  雷媚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

  陳拙嘆道:“你在想我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你的秘密,從哪兒知道的,誰泄密的。”

  雷媚眼神陰晴不定,而且逐漸變得詭異古怪。

  陳拙仍是自顧自地道:“你總算猜到我的身上來了…”

  他突然揚了揚眉,然后又蹙眉道:“你罵我!”

  雷媚睫毛一顫,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緒,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時間緩緩過去。

  天色漸暗,幾個捕快酒足飯飽,給他帶回來不少飯菜,那朱俠武也趕了回來,像是換了個人一樣,也不再提之前的話了,老神在在的杵著。

  “開始了!”

  陳拙坐在夜色里,輕聲說了一句。

  仿佛是為了回應他的話,原本安靜的黑夜中猛的從四面八方閃出一道道身影,涌向六分半堂的總堂。

  原本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如今在眾多步伐步調的協同下變得無比清晰,又無比快急,宛如射出去的箭矢盡是“嗖嗖”的風聲。

  此時此刻,若有一輪明月當空高懸,又恰好有人能站在一處高拔的位置俯瞰偌大京華,便不難發現那些高低錯落的房頂,酒樓客棧的樓頂,飛檐斗拱之上,長街小巷,湖上,船上,以及一些那些想都想不到的地方,一條條身影如游魚般在萬家燈火與濃稠黑夜中不住穿梭,掠向遠處。

  只是雙方都心照不宣的不去驚擾百姓,攻守之間,四散的人馬有的狹路相逢,立見血腥廝殺,不由分說,刀光劍影,只見生死,然后繼續動身。

  “六分半堂”節節敗退,從兩方勢力的交界處,一直退守到自己的范圍深處。

  幾個小捕快哪見過這種可怕場面,早已嚇得面無人色。

  唯有那朱俠武,望著四起的殺機目光灼灼,既有興奮,又有殘忍,恨不得取而代之。

  陳拙這時突然神情微動,握弓起身,“你們在這里先等等!”

  沒理會幾人的反應,陳拙蹬墻一躥,掠向長空,如離弦之箭般投向某處。

  陰暗骯臟的巷角,兩道倩影慌張而逃。

  當中一人乃是個經霜更艷,遇雪尤清的絕美女子,另一人單純活潑,相貌可愛,然此時此刻雪白的額上也見了汗,驚急慌亂。

  居然是雷純和溫柔。

  二人慌不擇路來到了一條“破板門”的死胡同,三街交錯的死角,滿地穢物,臭氣熏天。

  猝然,兩人齊齊止步,但見巷口站著一道的人影,滿身邪氣,不見真容,似在等著她們。

  那人冷漠的宛如一座冰山,一雙死灰色的瞳死死盯著面前的兩個女子,閃身一撲,不待二人驚呼,卻見溫柔身上的翠裙已被撕下一片,紅唇一張,又被大手扼住,抵在墻上,頓時眼中滾淚。

  雷純見狀忙要援手,奈何不通武功,簡直孱弱無力,更是迎來了對方泛著邪火的瞳。

  “退!”

  關鍵時候,忽聽一個不輕不重的聲音起的突兀。

  退字一出,這不見面目滿身邪氣的人立時飛退一截,驚疑不定。

  “你這種貨色,真他娘的不入流…”

  高墻上,一人提弓緩行,居高臨下的走了過來,看了眼二女縮成一團的模樣,又望向那人。

  “你若能接我三箭不死,今天就放你一馬!”

無線電子書    武俠江湖里的青衫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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