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梭哈

　　星銻，萊比錫。西雅爾多王子的府邸中。

　　一位面容冷峻而英俊的褐發中年人，正在與西雅爾多王子交談。

　　“既然如此，那么就先定了。如果需要的話，我們需要由你先來當這個國王。”

　　中年人的聲音低沉而平緩：“不管怎么說，有一位‘瓦倫丁’總比沒有好，民眾至少會安心許多。陸軍部會支持你，學會會支持你。協會那邊還沒有選定支持者，但也起碼不會反對你…通靈塔那邊的意見再說，他們不像是會在這種場合動手的人。

　　“既然如此，可能會干涉你的大概也就只有那些月之子了。至于月之子所把控的部門…像是財政、外交、海軍等部門，對解決眼下的局勢都沒有直接的幫助。我們之后會派人來貼身保護殿下你，也不必太擔心他們的斬首行動。”

　　他如此說著，想了想還是補充了一句：“其實最多等到五月中，星銻的局勢就會漸漸穩定下來。但如果放任星銻就這么混亂下去，等到五月我們收回的就只能是一地廢墟。沒有人想要看到那樣的結局…或許有人會吧，但至少我們不會。

　　“混亂醞釀新的混亂，死亡帶來新的死亡，然而秩序與新生也將從混亂與死亡中誕生。如今星銻所面臨的大不幸也亦或是大幸——等到火的試煉結束，黃金就將璀璨發光。星銻終將重生，高舉升空、閃閃發光。就如那凡銻也終將化為星銻一般。”

　　…言下之意是，我就是那個“凡銻”嗎？

　　西雅爾多心中微微一沉，卻也說不出什么話。

　　他畢竟才能不足——即使只在阿方索的諸多孩子中算，他的能力至多也只能算是中游。

　　但也正因如此，在星銻局勢完全進入混亂狀態后，他才會被學會找上門來。

　　因為他沒有扶持的話，是絕對不可能坐上王位的。所謂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如今比起一個優秀的繼承人、一個更好控制的君主才是他們想要選擇的。

　　——反正不是我們先干的。

　　月之子也干了！

　　正因為月之子已經這樣做了，所以其他人也就有了野心、有樣學樣。

　　“…是，瓦爾特大師。”

　　西雅爾多王子雖然想的多，但卻并沒有表露在外。

　　他微微點頭，應了下來：“我會盡量配合你們的計劃。一切都是為了星銻。”

　　那沉穩的氣質讓中年人滿意的點了點頭。

　　正要禮貌送別之時，瓦爾特大師的目光卻突然看向了某個角落。

　　他回過頭來，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西雅爾多王子：“看來，你也已經早有打算了…我來這一趟還真是來對了。”

　　等西雅爾多王子送別瓦爾特大師，他再度回過頭來的時候，便突然在那里看到了蜜獾大師。

　　“…是瓦爾特大師看到伱了嗎？”

　　西雅爾多王子有些擔憂。

　　他是知道蜜獾大師的實力的——那可是第五能級的刺客，整個星銻都掏不出來能與她并駕齊驅的適應者。

　　“我是故意讓他感知到的。”

　　雙手抱胸倚靠在墻壁前的蜜獾，卻是毫不緊張的搖了搖頭：“不然就算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未必能發現我。”

　　鷹眼出身的刺客大師，就是有著這樣的底氣。

　　雖然不是所有的第五能級都能被她克制、誅殺，也同樣有著克制刺客的類型。

　　但惡魔化身顯然不在其中——他們的身體太過脆弱，感知能力又沒有牧師、獵人那么強，更不用談那些美之道途的超凡者了。

　　這些惡魔化身的生存能力，基本全靠拖把沾屎…因為要是把他們干掉，被約束在體內的惡魔就要脫困而出、出來發瘋了，而上位幻魔可沒那么好對付。

　　——你敢殺我嗎？我反正無所謂的，惡魔化身也能算是半個我，那你敢殺我就一塊死吧。半個我換一個你我反正不虧的。

　　也正因如此，在瓦爾特大師察覺到西雅爾多王子這里有一個第五能級的刺客時，才會一點都不害怕。

　　蜜獾微微抬起一條腿，踩在身后的墻上。

　　她身后墻壁與鞋子交接的地方，時不時泛起陰影般的黑色漣漪。

　　容貌艷麗的女人輕笑一聲，身體如同陷入水泥一般、再度慢慢沉入身后與墻壁構成的陰影之中、聲音也逐漸從清晰變得沉悶：“讓學會的人知道，你不是那么容易拿捏的…

　　“會招攬一個第五能級的刺客，就說明這位王子多半是有點什么想法的。”

　　“阿萊斯特小姐呢？”

　　西雅爾多王子對著那空無一人的墻壁開口問道：“我有些事想要問她。”

　　“…她在準備重要的儀式。”

　　沉默了一會，蜜獾的聲音才再度響起、如同從海底浮了上來一般瞬間變得清晰：“你有什么話，我可以代你去問她。”

　　“我想知道…為什么瓦爾特大師那么篤定五月的時候，星銻會好起來？”

　　西雅爾多眉頭緊皺：“瓦爾特大師說了，蛇父正在影響整個世界…這個月已經有三位天司誕生了，下個月可能還會有更多。那也就是說，影響整個世界的變量都會不斷提升，一切計劃都會被打破。

　　“我不管怎么推演，都感覺星銻局勢應該會變得愈發混亂才對…甚至很有可能會從星銻這邊蔓延到其他國家，最終讓整個世界都陷入到混亂之中。我不知道是我忽略了什么，所以想要借用阿萊斯特小姐的智慧。”

　　“…你還真是敏銳啊。”

　　阿萊斯特稚嫩而清澈的聲音悠悠傳來：“不過你的推演是正確的，西雅爾多。世界就是會不可阻止的變得混亂…那些人的愚蠢計劃，也只不過是想要借助這種混亂而謀得晉升而已。

　　“但他們的計劃終究是會失敗的。或許是因為傲慢，或許是因為愚蠢，也或許…”

　　她此刻變回了阿萊斯特的模樣，一邊摘下自己的儀式手套、一邊從樓梯上慢慢走了下來。

　　她將手套隨手丟到墻角，蜜獾的一只手從陰影中伸出并在空中接住了它。

　　“…是出于膽怯，也說不定呢。”

　　阿萊斯特意味深長的說道。

　　等到五月就能解決一切？

　　那就等于是在說：“等銜尾之環儀式完成，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可那些惡魔學者們，是真不懂這其中可能會有問題嗎？

　　恐怕也未必。

　　如今儀式的秘密已經開始傳了出去，沸沸揚揚…畢竟要吸引外國的超越者也一同到來才行。既然在國外，那可就沒有約束對方不能亂說話的辦法了。如今越來越多的人已經知曉了這個秘密，教國肯定也知道。

　　然而教國卻并沒有派人來阻止他們。

　　這件事，就足以讓他們遲疑了。

　　——但事到如今，他們已經停不下來了。

　　星銻已經陷入了一片混亂。如果他們不能從銜尾之環儀式中得到什么超越一切的力量，從而鎮壓一切、那么他們本來也會漸漸被拖入到絞肉場般的血腥混戰之中。

　　那就當它有問題吧。

　　反正超越者，本就是超越困難與危險的人！

　　“要么贏得一切，要么一無所有。他們只不過是在命運的牌桌上選擇了梭哈而已…這不能算是勇氣、但也不是錯誤，只能算是別無所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