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鷹的軍事貴族們抵達水仙公國時,立刻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在溫暖的法師塔內部,看到他們抵達,早已等候在這里的法師領主們紛紛主動迎接了上去。
身穿純黑色軍裝的幾個中年硬漢,面帶微笑的與對面身穿單薄長袍的俊男美女們擁抱、親昵的行了貼面禮。絲毫看不出他們之間已經連續打了幾個月的戰爭。
“圣血庇佑你,兄弟。祝賀你們立國…也祝賀你們變得年輕了。”
“愿圣血日夜沸騰,親愛的姐妹。你們自由了。”
幾位黑鷹貴族紛紛發出由衷的祝賀。
他們彼此稱呼對方為兄弟姐妹,這也是月之子們彼此最為親昵的稱呼。通常只會出現在同信仰的月之子內。
雖然黑鷹與水仙公國里面月之子的信仰略有不同…但黑鷹貴族本身不是紅相直系、又常年在戰爭中。他們對宴主的信仰并沒有那么堅定,只是因為星銻的主流信仰宴主、于是他們就服從命令——或者說跟風信仰了宴主。
而如今紅相已死,他們也不是不可以改信血天司。
在這種情況下,一聲“兄弟姐妹”就會讓人頗為受用。有一種自己的信仰被認可的感覺。
——就如同異教徒恭恭敬敬按照對方教派的問候方式來問好一樣。
為首的那位男法師,正因如此也是笑著點了點頭:“謝謝,米勒將軍,赫本將軍。”
他看起來很是高興,熱情的與黑鷹貴族們挨個擁抱著。
他是尤蘭德領主,水仙公國的法師領主中最為強大的一位。
他也是唯一一位,從末代水仙公德古拉·采佩什的時代活到現在的老法師。
米勒少將心中揣測著。
他第一次來到這里的時候,尤蘭德領主還是一個走兩步路好像都快要死了的虛弱老人。
上次來到這里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月之子。并且回到了四五十歲的中年水平。
而如今,他已經恢復了二三十歲的年輕,并且健步如風!
——同為月之子,為什么他們就沒法返老還童?
是因為…血天司賦予信徒們的儀式與神術嗎?
而且他們的改變不止如此。
原本這些法師們應該人均體格脆弱、身體虛弱的。
他們的靈魂過于強大——晉升儀式中得到的力量全部用于改造靈魂、而忽視了對身體的改造,這就很容易導致“靈軀失調綜合征”。其結果就是每天睡醒之后都會頭疼。
一天一疼,一疼一天。唯有天天服用秘藥才能維持狀態。
可如今,這些法師們卻是一個個體格強壯、血氣沸騰。那灼熱到如同正常人發燒般滾燙的體溫、從未鍛煉過卻仍舊強而有力的肢體力量,在擁抱時就能讓黑鷹貴族們清晰的感受到——同是月之子,他們卻并沒有這種特性、體溫也與常人無異。只有在興奮時才會變得滾燙起來。
…這就是血天司的神術嗎?
與星銻這邊的月之子最大的不同是…他們的瞳孔都是鮮紅的、閃著紅寶石般的光輝。可這些法師們的瞳孔都是暗紅色的,比起紅色更接近于黑棕色,像是干涸的血。
光是直視就會讓人感覺到膽怯…若是普通人的話,恐怕會止不住的打哆嗦吧。
——那是次級恐懼靈光。
米勒少將認出了這個能力。
并非是法術,而是恒定在體內的特殊能力。
“也多虧了你們,將軍。”
尤蘭德領主感激的點了點頭:“若非有你們幫助…你們那些英勇的戰士們,要是不惜一切沖殺進來,恐怕會對我的學生們造成不小麻煩。”
“學生…尤蘭德領主還真是溺愛他們啊。”赫本將軍笑了一下。
“沒辦法。如同在父母面前,孩子永遠都是孩子;對一位法師領主來說,哪怕那些學徒們已經從我們這里畢業了幾十年、也仍舊是我們的學生。”
尤蘭德領主樂呵呵的說著:“我們的傳統就是如此。幾百年如一日,都是這么過來的。”
也只有在這時,才能從他的笑容與語氣中看到些許衰老的痕跡。
法師塔的本質,就是一種學閥。它類似于通靈塔的教學模式,但有著本質的不同。
因為水仙公國的上層官員全部都是法師,而且只能是法師。
在水仙公國,一個不具有智慧道途的官員會被人們直接認定為無能。
同樣都是沒有主流道途的職業等級,就無法成為權力者。但在水仙公國,這種歧視甚至比阿瓦隆對威權道途的推崇更為嚴重——因為沒有威權道途的等級,最多只能證明你這個人比較叛逆、不服管、也不想管人。
年輕的法師學徒們從不同的法師塔內部學習,有著同樣的一批老師。而他們有著天然的傲慢與排外性——畢竟法師們出身于智慧道途,有著智商壓制…普遍與其他道途都玩不太到一塊去。
而他們的師兄師姐們,本身是他們同道途、同職業的前輩,并且因為師承關系而有著更親密的關系。這種師生傳承的關系遠比親緣關系或是同鄉關系更值得信任、同時也更容易追溯責任。
于是就導致了所有的官員都會優待并提拔自己同系的學弟學妹們。而作為法師塔之主的法師領主們,哪怕并不是官員、也并非是真正的“領主”,卻比外國的領主控制力強得多,自然而然便控制了當地的大小事務。
也正是因為這種原因,星銻人根本無法管理水仙公國。中間又隔著黑鷹領,最終只能讓這些法師們自治。
而面對尤蘭德領主貌似謙卑友好、卻仍然有著些許傲慢的言語,兩位將軍卻都沒有什么反應。
畢竟他們也不是第一次與這些法師領主們打交道了。
甚至在他們變成月之子前便是如此。
如今成為了永生者,又得到了強大的軀體、彌補了法師最嚴重的短板,變得更加傲慢也是理所當然。反正他們先前都是適應者——雖然如今適應道途的定義發生了變動,但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能力還是沒有忘記的。
“按照先前的約定,”尤蘭德領主笑過之后便矜持的點了點頭,“伱們暗中幫助我們立國,緊接著我們就開始幫助你們立國。”
“感謝你們的守信,兄弟。”米勒少將感激的點了點頭。
“沒事,將軍。法師塔并非背信棄義之輩。何況長遠來說,不遵守諾言的人只會被人群起而攻之。若是一朝失諾,便是代代喊打。自古皆然。”
尤蘭德領主微微點頭,沉穩的說道:“星銻人便是如此——他們昔日的承諾無一兌現。如今被那些低賤的地精們玩弄經濟,卻寧可由那些愚蠢的大臣們亂來、也不肯讓我們插手。卻不知那貌似緩解的局面不過是飲鴆止渴…如今出了事,卻反倒是要讓我們來負擔財政缺口。
“星銻落到如此下場,眾叛親離…長遠來看也不過是歷史必然。均衡、超越、黃昏、愛…四大勢力,卻沒有一個擅長治國。若是沒有智慧之眼,至少也來個威權之劍——可他們什么都沒有。
“星銻人自詡帝國正統傳承,想要學習帝國之道,可卻沒能學到底。殊不知學到一半是最為有害的。帝國時代的幕僚、宰相與大臣大半都是法師出身,這必然是有道理的。在八百年前,曾有一代帝國宰相便是均衡道途出身,你們可知道他做過什么…”
尤蘭德領主說了起來,便是引經據典、滔滔不絕。
兩位將軍都是粗人,聽的頭疼。但又不能不給領主們面子,畢竟他們接下來還要水仙公國的幫助。
于是他們只能硬著頭皮等在這里,真摯的感嘆一句:“確實如此…”
而隨著他們在法師塔內達成同盟。
夢界也隨之發生了變動——
夢界,同樣漫天飛雪的水晶山脈中。
身披銀甲的銀發騎士,正抱著自己的頭盔、單膝跪地面向遠方的銀冕之龍宣告離別。
“戰士之國已然開始了反叛的序章。我要走了,王…我永世不會忘記您的恩情。”
銀冕之龍微微嘆了口氣,將龍首微微搖擺過來,發出低沉的聲音。
“想去的話就去吧,蘭馬洛克。我不會阻攔你。記得你的誓言——你將為正義而戰,你的反叛順應民心。
“那么,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我的騎士了。”
隨著銀冕之龍聲音落下,仿佛有無形的鎖鏈隨之崩解。
銀甲騎士蘭馬洛克松了口氣,最后一次低頭向銀冕之龍致敬,隨后將自己的頭盔放到自己的佩劍之上。
他高高舉起了地上殘缺的深紅巨劍。
那是曾屬于超越道途的逆天司安泰俄斯的武器——
祂身為巨人卻為正義而戰,叛逆自身的命運與血脈與至高天死戰不退,最終被至高天活活打成了碎片。成為了唯一在那場罰天之戰中真正隕落的天司。
隨后,他用這把劍猛然劈落,斬斷了昔日亞瑟賜予自己的頭盔與圣劍!
只聽得斷裂與重構的聲音不斷響起,他眼中燃燒著的銀色氣焰墮落為了黑紫色的黑火。以天司碎片為核心,他體內威權道途之力不斷被轉化為超越道途的力量。
下一刻,他身上的銀甲都被那猙獰的黑火蔓延、焚燒,化為了漆黑的黑甲。
明明道途轉化會損失力量,但此刻物質界各國同時接連不斷發生反叛的大功業卻正好無人接收。
與其讓哪個充滿野心的超越者得到這份力量,升格為天司…
——倒不如讓原本就得到了逆天司碎片的他來接受!
他身上的力量節節攀升,銀色的長發無風自動的飛揚著。
“我將為復仇者提供復仇之力!復仇騎士,循我之道!”
蘭馬洛克高舉手中深紅短劍,高聲叱喝:“我發誓為叛逆者而戰!
“我的道途是叛逆之道,自威權而升——至超越而落!”
隨后,他將逆天司安泰俄斯所遺留的天司碎片…也就是那把斷劍,猛然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蛇父升格對世界的影響愈發深刻。
升格天司所遇到的阻力之墻此刻無比脆弱——蘭馬洛克一躍而過。
此刻大地之上,所有人心中都在同一時刻產生了些許反叛之欲。
而教國的教皇艾華斯第一時間有了感應。
這是三月升格的第三個天司…
漫天大雪中,超越道途的新天司也誕生了。
與他記憶中的不同。
或許是因為戰士職業復現于世,蘭馬洛克并沒有成為“兵天司”、而是成為了新任的“逆天司”。他所創造的,屬于自己的新職業叫做“黑騎士”。那是為了正義而反叛權威之人才能成為的新職業,超越道途真正的近戰職業。
——歷史再度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而這次的改變,已經讓天司都變得不同了…
于是很快,永世教皇艾華斯給所有樞機主教發下了圣言。
“——圓桌騎士蘭馬洛克升格。超越道途的逆天司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