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貝亞德模樣的阿萊斯特騎著幽靈天馬撕開雪幕,沖入西雅爾多莊園時,結界受到異物入侵的警報聲不斷響起。
但這位昔日的王子殿下,已經可憐到了身邊連個護衛都沒有。
看著他過了許久、最終自己亂七八糟地沖了過來,騎在幽靈天馬上的阿萊斯特忍不住笑出了聲:“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狼狽的王子。面對可能的刺客,只能自己拿著瓶藥沖出來…”
看清了沖進來的人是誰,西雅爾多王子這才松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緊攥著的石化藥劑。
他努力為自己辯解道:“還不是我找不到其他人了…
“…不過說起來,芬里爾設定結界的時候,應該把您設定在友好目標里了才對…”
大概是因為這“幽靈天馬”吧。
阿萊斯特心想。
雖然這看起來只是一匹平平無奇的幽靈天馬,但實際上卻是狂獵之王的化身。就如同焰蝶是悖焰之蝶的化身,夜鴉是維涅斯的化身一樣…這么一大團能級超高的異物撞過來,那結界瘋狂報警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在這時,蜜獾的聲音在后面悠悠傳來:“自然是因為我知道回來的人是誰…”
她看向才剛出去幾天就又撿回來一匹幽靈天馬的阿萊斯特,對阿萊斯特這喜歡往家撿東西的習性已經感到見怪不怪了。
“您猜,誰來了?”
蜜獾輕笑著,看向阿萊斯特。
“我猜是莉莉。”
阿萊斯特答道,看向了房間角落,嘴角微微上揚。
“——答對了。”
伴隨著蜜獾的聲音,莉莉悄無聲息的從墻邊浮現了出來。
她有些害羞的對著阿萊斯特微微一笑:“好久不見了…大小姐。”
比起對艾華斯的親昵,她對阿萊斯特要相對更禮貌而疏遠一些。
“之前沒發現,這孩子簡直是刺客奇才…”
蜜獾忍不住的夸贊道。
能看出她是真的很高興,甚至連話都比平時多了一些:“我感覺只需要幾個月的時間,就能為教皇陛下訓練出一位強大的刺客…說起來,外面發生了什么事?”
她說著,問向剛從外面回來的阿萊斯特:“這么大的雪…這么強盛的黃昏之力,是通靈塔那邊搞出來的嗎?”
“冬之少女完成晉升了。”
阿萊斯特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答道:“現在,我們應該稱呼她為冬天司了。”
“…怎么一個接一個的都晉升了?”
西雅爾多王子喃喃道:“先是宴主、又是冬女大人…宴主也就罷了,畢竟是那么強大的使徒。可冬女…”
他攥了攥拳頭,感到高興的同時、卻又莫名有些難以接受。
他當然知道冬之少女,那是一位相當年輕的使徒。從親緣上來說,她甚至和“瓦倫丁”還有點關系、與西雅爾多自己也能算是沾親帶故,勉強能算是他的先祖。
——因為她是瓦倫丁一世最后一個女兒,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公主”。
她的母親是一位半精靈,是初代黑相還是人類時的弟子。瓦倫丁一世生下這個孩子的時候,他年齡最大的孩子已經快三十歲了。
或許是因為黃昏道途的適應性太過強大,因此她在十六歲的時候就有了凝珀的痕跡。瓦倫丁一世當初為了拯救她的生命而想盡了辦法。
瓦倫丁一世年輕時是出了名的性格溫和,但為了這個女兒與許多人都吵了一架。
冬女厭倦了這種不休的爭吵,也不愿等待凝珀。她不希望人們因為自己而引發爭端,于是就在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雪中離家出走…蜷縮在她為自己親造的棺材里安靜死去。
在她死后,這個靈魂被靈珀天司看中、將其升格成了自己的使徒。
——然而冬之少女在死亡之前,甚至連超凡者都不是。
這公平嗎?
明明是同一個國家,同一個出身,同一種血脈…
自己在煉金術上竭盡全力、不斷折磨自己。每天都專心看書學習做實驗,為此甚至都沒有精力去戀愛,也沒有閑心出去玩。燒盡自己全部的精力,卻只能悲慘的觸碰自身那才能的極限之墻。
他清晰的意識到,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成為一名偉大的煉金術師,更不可能完成“星銻之煉金術”。他無法成為第五能級的超凡者,甚至連父親的認可都無法得到…
而作為黃昏道途…冬之少女生前卻什么都沒有做。只是單純的死去,就成為了使徒。而如今也沒有完成過什么大功業,就升格成為了天司。
那可是天司!能被人們祭拜的神明,貨真價實的柱神候選!
活人還不如死人…
西雅爾多王子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感到了嫉妒。
“野心勃發的季節啊…”
阿萊斯特瞥了一眼西雅爾多王子,嘴角微微上揚。
她自然是品味到了西雅爾多的嫉妒——艾華斯已經提醒過了她,她身上被墮天司打下了嫉妒烙印,因此阿萊斯特對嫉妒的感知也變得更加敏銳。
根據教皇大人的觀測,蛇父的力量已經正式與琥珀持平、抵達世界的極限。如今整個世界的超越之力躁動不安。
原本的老實人也有可能變得浮躁起來,開始嫉妒他人;原本好脾氣的人,也會止不住的想要發火;原本的忠臣,也有可能選擇叛逆…
這么想的話,或許紅相的叛逆也與這件事有關。
“這場大雪不知道要持續多久,你們沒事不要出門。”
阿萊斯特警告道:“這場突如其來的雪會隔絕視線與聲音,將社會分割成一個又一個的孤島。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死在這場雪里…”
任何天司的升格,都必然會擾亂世界。
物質界實在太過脆弱,夢界的一點變動都可能導致物質界發生巨變。
如同宴主的升格,讓全世界的人們全都喝高了幾個小時一樣。肯定也會有人因為突然的迷醉而出事,比如說各種交通事故、或者正在做手術、或者在高處做工程的人…也有人可能因為情緒太過亢奮而大打出手,更不用說本就酒精過敏的人了。
天司敬酒,想不喝也不可能。
但與冬天司帶來的異象相比,宴天司的異象可以說是相當溫和了。
這種能夠隔絕聲音與視線的大雪…在城市里還好說,跑到能夠躲雪的地方沒那么困難。但對于正在野外的冒險者或是行商來說,除非能摸黑找到能避雪的地方,否則這場雪災對他們來說就是絕對致命的。
而對于繼承了靈珀天司“死靈術”與“亡靈”之概念的冬天司來說…
若是死在了這場雪里,恐怕尸體就要化為亡靈了。
“要是這雪就下幾個小時還好。如果下個幾天,就要出大事了…一會我去問問黑相。他可能對這場雪有所了解。如果它今天結束不了的話,那就是一場覆蓋全世界的天災了。”
阿萊斯特微微瞇了瞇眼。
…莫非靈珀天司是打算通過這種手段,讓冬天司吸引銜尾之環儀式的火力?
這倒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靈珀天司就是這種藏頭露尾的竊賊風格。
靈珀天司的本命技藝就是死靈術,那是“利用尸體的技術”。如同靈珀天司竊取琥珀的力量一樣…或許對祂來說,靜止不動、也不會反抗的琥珀本身正是一具“尸體”。
作為這一技藝的另一面,掘藏術是更接近冬之少女的風格——從覆蓋一切的茫茫大雪中挖掘可用之物。它更接近廢物利用,以及對“無主之物”的使用,但本質上也仍是一樣的。
那么,已經死亡又不會言語的冬之少女,同樣也是一具“尸體”。
當冬之少女吸引了人們所有的注意之后,人們就會忘記祂…所以祂才會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將冬之少女推成冬天司。
要知道,黃昏道途的天司本就是最多的那一批:黃昏道途的巖天司,禁忌道途的淵天司,再加上橫跨新舊兩個道途的靈珀天司,如今再加上新誕生的冬天司…如今蛇父的影響才剛剛生效,黃昏道途居然都已經同時存在四個天司了!
智慧道途現在可只有一個天司。
阿萊斯特用力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一進入星銻就開始變得混沌的大腦清醒一些。
她將有些凍僵了的利維坦放下,招招手讓莉莉過來:“塞勒涅呢?”
莉莉坐在阿萊斯特身后,雙手環住了她的腰。她微微搖頭,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艾華斯與阿萊斯特的關系相當親近,但是莉莉與塞勒涅卻不一樣。
先前塞勒涅像是個孩子一樣的時候,只能看出莉莉不喜歡塞勒涅、但塞勒涅卻還是很喜歡貼在莉莉身邊。而在塞勒涅作為月巫,誕生出自己的第一個“孩子”之后,她的性格就立刻變得成熟了起來…結果莉莉對塞勒涅的厭煩卻也愈發明顯了。
就連阿萊斯特,也不知道塞勒涅如今會怎么看莉莉了。
“…我在。”
塞勒涅的聲音從門外響起:“我一直在這里。”
她顯然一直就靠在那里,只是不想和莉莉待在一個房間里。
“它沒事吧?”
她推門進來、一路小跑,有些心疼的抱住了利維坦。
“…誒?”
結果小羊塞勒涅微微睜大了她的橫瞳,意外的發現利維坦的狀態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差——雖然它的皮膚異常冰冷、骨骼僵硬,但體內的血氣倒還算旺盛。
騎在馬上,已經變成了貝亞德模樣的阿萊斯特輕笑一聲:“它沒事的。我有事它都不會有事。”
利維坦這個“女兒”,可是她作為阿萊斯特留在世界上的印記之一。
她或許會對悖焰之蝶、狂獵之王這些能一直陪同艾華斯的同事感到嫉妒,或許會對莉莉、塞勒涅、尤利婭這些一直都陪在艾華斯身邊,蒙受他保護的人感到嫉妒…但她對利維坦卻是相當重視。
愛之道途是自私的道途。可她在與狂獵之王戰斗的時候,她寧可自己數次粉身碎骨,都沒有讓利維坦承受過哪怕任何一次攻擊。
如果說,對阿萊斯特來說艾華斯是百分之百的好感,伊莎貝爾是百分之九十的好感。那么利維坦與曾經身為貝亞德的維涅斯,也至少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愛”。
她的本體是“14號”。這個身份之所以能存在,就是因為在晉升儀式中見到了貝亞德。從這點來說,貝亞德與她的誕生也息息相關…而她也仍舊清晰無比的記得晉升儀式中的一切,包括自己是如何作為血仆魅惑貝亞德的。
“你們倆跟我來一趟,”阿萊斯特伸手一把將塞勒涅提到了自己身前,“我先把你們的問題解決一下。”
如今蛇父的影響愈發強烈,一個禮拜兩位天司。灰天司搞不好什么時候就要復活了…
好在黑相確實說過,他有辦法能解決這個問題。
——誰敢擋我,誰就死。
愈發強烈的超越道途的影響,讓阿萊斯特止不住的有些躁動。
她瞳底的紅色與紫色交疊上浮,阿萊斯特的情緒止不住的亢奮了起來。
小羊塞勒涅有些詫異的回頭看了一眼阿萊斯特。
因為她感覺到阿萊斯特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
并非是寒冷或是恐懼,而是更接近…躁動難安的感覺。
——她當然記得這種感覺。
當她以前還是莉莉的時候、殺人沖動發作的時候…她就是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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