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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炎精

  穿過獅鷲之橋,走在一旁的夏洛克看了一眼艾華斯身后推著輪椅的女仆莉莉,才小聲開口道:

  “說真的,我沒想到雅妮斯大師會將那幅畫送給你。”

  “我其實也沒想到。”

  艾華斯誠實的答道。

  “雖然雅妮斯大師看上去很親和,但她其實是相當高傲的人。如果不得到她的認可,雅妮斯大師就只會似笑非笑、帶著看傻瓜般的表情盯著你看,一言不發。”

  夏洛克輕聲提點道:“大師非常重視你…是希望你走上美之道途嗎?”

  “是的。”

  艾華斯點頭開了個玩笑:“她希望我當公主殿下的師弟。”

  “我猜你應該是拒絕了吧。”夏洛克毫不猶豫的說道。

  “確實是。你怎么猜到的?”艾華斯問道。

  “因為我從伱身上看不到對藝術的熱誠。”

  夏洛克笑了笑:“其實我還挺喜歡拉小提琴的。我覺得我拉的還蠻好的…只是我沒能有機會走上美之道途。”

  艾華斯眨了眨眼:“現在也不晚啊,夏洛克先生。”

  “不,已經晚了。或者說,我從最開始就不該走上威權之路。均衡,智慧與美…哪個都更適合我。”

  夏洛克看向艾華斯,發自內心的說道:“我不希望你走上某條道途很久之后,才意識到自己對它并沒有熱情。道途的適應性基于才能,但并非是愛好…但我認為,愛好比才能更重要。才能決定了你能走到的高度,而興趣決定了你在這條道途中的適應性。

  “如果你對某條道途沒有半點興趣,但道途高處的引力卻讓你發瘋般的想要更進一步…相信我,那種自我拉扯的折磨滋味會把你折磨至瘋狂的。”

  “…非常謝謝您分享的經驗,夏洛克先生。”

  艾華斯知道,夏洛克說的全都是寶貴的干貨。這是他發自肺腑的勸誡,里面透著真誠。

  而他和夏洛克見面的次數并不多,他也不是伊莎貝爾那種情感驅動的類型——這種善意的源頭,毫無疑問是來自于自己的大哥愛德華。

  于是艾華斯心中起了些許興趣。

  因為他對愛德華其實了解沒那么深。愛德華與自己和尤利婭的年齡差距太大了,與其說是大哥、不如說是叔叔。他們平時也沒有太多的互動…艾華斯記憶中,也沒有太多屬于愛德華的劇情,他甚至都不記得愛德華叫什么名字。

  但是,愛德華就是劇情中導致艾華斯之死的直接原因——他奉養父的命令以致命法術偷襲玩家,而艾華斯替玩家擋下了那致命一擊。

  盡管他攻擊的首要目標并不是艾華斯,但如今艾華斯想到愛德華還是會忍不住打個冷顫。

  “我有個問題,夏洛克先生…”

  艾華斯忍不住發問道:“你是怎么認識我哥哥的?”

  “我們是同學。”

  夏洛克簡潔的答道:“他是我在大學生涯中結識的唯一好友。”

  “…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艾華斯開口問道,“夏洛克先生今年才二十多歲吧?”

  “我今年二十六歲。”夏洛克答道。

  “可我大哥今年已經三十五歲了…你們是如何成為同學的?”艾華斯追問道。

  聞言,夏洛克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解釋道:“并非只有你們這些從中學升上來的年輕人才能讀大學。

  “愛德華他像是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他并不是從王立律法大學畢業的。而是從格蕾郡的彌爾頓大學畢業的。”

  雖然王立律法大學是阿瓦隆規模最大、也是最古老的超凡者大學,但也并非是唯一的大學。

  三百多年前,王立律法大學中有幾位教授被自己的學生控訴“教導不被國王陛下允許的異端學說”,因此被判處殘忍的烹煮之刑。具體來說,就是智慧道途與均衡道途的神秘知識。

  而在受到強烈抗議之后,那一代的國王不情不愿的將結果改為剝去衣物游街示眾。那些教授不愿接受這種屈辱,因而逃離了王立律法大學。

  來自永恒教國的彌爾頓主教,此時剛好在遠離玻璃島的格蕾郡開設了一所神學院。

  在聽聞那些教授的遭遇之后,這位年輕的精靈很是同情,于是就收容了這些教授。后來,很多人想要逃離遍布督察與“阿瓦隆之眼”的玻璃島,于是彌爾頓大學漸漸就獲得了相當強的師資力量。雖然招生規模以及學院的占地面積,都遠不如王立律法大學…但他們的教學質量并不低。

  在索菲亞女王開放王立律法學院的第五、第六學部之前,彌爾頓大學是阿瓦隆全境唯一教授“異端學說”、“禁術”的超凡者學院。因為彌爾頓主教與永恒教國的親密關系,所以銀與錫之殿對此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如今,彌爾頓院長仍然活著——甚至在阿瓦隆被星銻人滅亡后,彌爾頓大學都依然作為戰亂時的庇護所而存在。

  “愛德華從彌爾頓大學畢業后,又從兩個大學進修過。最終直接跳過監察局,加入了督察院、并獲得了自己的代步獅鷲。

  “而在七年前,他從王立律法大學的法學部進修法律、學習律法術…那時他已經二十七歲了,而我才剛十八歲。”

  夏洛克有些懷念的說道:“我剛進入大學的時候,性格很孤僻。因為我覺得其他人都是一群吵鬧的蠢貨,幼稚、愚蠢而沖動。明明已經是大學生了,還是在王立律法大學這樣的地方,但看起來與小學生也沒有太大不同。基本極少數從鄉下來的聰明人,才能正常溝通…然而他們的見識卻遠遠不夠,也沒有什么共同話題可以聊。

  “所以我不想和同齡人交往。我接觸最多的就是學校里的各種教授,希望從他們那邊借閱他們的私人藏書。而我這種常常去找各種導師交談的生活方式,又會讓那些蠢材進一步遠離我。

  “有一次,我去找莫里亞蒂教授請教一個天文學問題,卻在辦公室門口被愛德華的獅鷲咬傷了。

  “他的獅鷲血統不純,羽毛顏色比普通的紅獅鷲要深一些、體型也稍微大一些。或許正因如此,它的脾氣也要更爆一些…愛德華并不是輕騎兵,因此他也無法與自己的獅鷲伙伴心靈溝通。他當時也來找莫里亞蒂教授,獅鷲就停在門口。

  “但看到我想要推門,看門的獅鷲直接咬傷了我。只是一口就咬的我血肉模糊,兩口就差點把我的大腿咬斷…愛德華連忙送我去找司燭大教堂,請主教親自為我使用照明術、才沒有留下殘疾或是傷疤。

  “雖然主教大人治愈了我全部的傷勢,但我的確受到了驚嚇。而且我的腿上始終殘留著一種若隱若現的痛覺,直到兩周后才慢慢消失。愛德華來我家中看望我,與我交談。我很快發現,這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他也有著超凡的智慧。雖然性格與我不同,但我們無疑是同一類人——沒有朋友的聰明人。

  “——于是我們就互相成為了彼此的朋友。我們一同學習法律。我是入門者,而他是精修者。但我們卻依然能有共同話題。之后,他教導我拳擊——他善于此道、甚至能將威權之力融入拳頭。比我認識的最強的拳手都要更加強大。如果他打算上拳臺,他依然會成為阿瓦隆的明星…一個天才就是這樣的,無論他走向什么領域都會同樣優秀。”

  在艾華斯的提問下,夏洛克便聊起了他與愛德華相處的經歷。

  他顯然樂于聊起這個話題。直到他將艾華斯送到家門口,夏洛克都沒有換下一個話題。

  而到莫里亞蒂莊園門口時,艾華斯注意到院子里出現了一只漆黑的獅鷲。它有著猩紅色的瞳孔,像是顏色較深的紅寶石。

  ——他一眼就認出,這就是愛德華所養的獅鷲。

  愛德華不是有事離開,讓夏洛克來接自己嗎?

  怎么他先回來了?

  想到這里,艾華斯隨口問道:“之前我哥哥要去做什么來著?”

  “還是倉庫爆燃事件,”夏洛克答道,“可能也與鵜鶘酒吧的那些人有關。

  “各種痕跡上來說,都與前些日子的‘小杰克鱈魚倉庫’的爆燃事件非常類似——同樣有炎精痕跡,也同樣是無人倉庫、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不過這次出事的是廢棄的石料倉庫…我們暫時還沒有找到事情的共同點。不過愛德華第一時間就趕過去接受案件了,應該是能查出來了。

  “哦,對了。你知道炎精是什么嗎?”

  “類似惡魔之血吧,一種像是鹽一樣微咸的紅色粉末。只不過是火屬性的幻魔在物質界留下的痕跡。”艾華斯答道。

  “確實是,但你說的這個是標準定義。火屬性的幻魔相當稀少,但炎精用煉金術仿造也并不復雜,原料也只是普通的硫磺。所以監察局提到炎精的時候,一般是指仿炎精。仿炎精的純度比天然炎精要低,但效果和用途其實也差不多。”

  夏洛克解釋道:“它是法師常用的施法材料。同時也是惡魔學者召喚任何惡魔時,都必須用到的儀式材料之一。

  “如同‘鹽’是海之精,按比例投入水中就可以讓水變成海水,讓水具有更強的‘水’之概念。炎精只需要在火中投入一點,就可以讓火燃燒的更旺,讓‘火’的概念被強化。

  “對于低等級的法師來說,如果不依賴炎精、是很難用出高溫度的火焰。它算是一種必需品,同時也是一種限制購買的危險品。

  “如果加入足量的炎精,原本無法燃燒的東西也會因為火的概念被強化而能夠被而燃燒…比如說冰、鋼鐵或是石材。這次被點燃的,就是石料倉庫的石頭。”

  聽到這里,艾華斯的表情微滯。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對。

  艾華斯記得…第一次爆燃倉庫的,不是鵜鶘酒吧的那位惡德術士維羅妮卡嗎?因為他控制了影魔,所以第二天她就去重新召喚惡魔了。如果她召喚惡魔失敗,那么失敗的儀式的確有可能會導致倉庫爆燃。

  但她已經被艾華斯親手殺死了。

  難道結社又派人來召喚惡魔了?

  那也不對…已經失敗過一次,不可能再讓可能會讓儀式失敗的菜鳥來了吧?

  夏洛克安慰道:“別怕,這個案件其實也等于是破了。

  “因為不同學派、不同手法的煉金術師合成的炎精,純度與結構都是有細微差別的,就像是不同海水中萃取的鹽成分也不一樣。之前那一批炎精已經送去化驗了,再配合這次的炎精…等最后結果的出來,我們就可以知道他們的炎精是從哪來的了。”

  懷著疑惑的心情,艾華斯告別了夏洛克。

  從莊園里出來的奧斯瓦爾德管家對著莉莉點頭示意,接手了艾華斯的輪椅。

  “您回來的正是時候,艾華斯少爺。”

  一直保持沉默的老精靈,在進門后才微微伏低身體、輕聲開口道:“請先過來為尤利婭小姐治療一下。小姐的狀態不是很好。”

  …奇怪,我上午不是治療過了嗎?

  艾華斯有些疑惑,但并沒有出聲。

  他示意莉莉離開,隨后推著艾華斯進入了尤利婭的房間。

  艾華斯驟然睜大了雙眼。

  他看到尤利婭身上被銀色的發光鐐銬所束縛著,而愛德華表情嚴肅的站在一旁、瞳孔中閃耀著白色的光輝。

  而尤利婭頭上浸滿冷汗、意識顯然都有些模糊了。

  她根本沒有察覺到艾華斯進門,只是像發高燒一樣低聲喃喃自語、說著旁人聽不懂的胡話。

  她的睡衣上有明顯的焦痕,而白皙的皮膚上遍布紅色的發光裂紋,像是冰裂紋的瓷器、又像是夏日高溫下爆碎的玻璃。不時有著淡淡的火舌從裂紋中涌現一瞬間,隨后又被壓制了回去。

  愛德華操控著銀色鎖鏈束縛著尤利婭,擠壓著她的身體、強行以外力將她碎裂的身體慢慢“黏”了回去。

  艾華斯湊近之后才注意到,尤利婭的汗水并不是透明的…而像是極淡的血。

  ——在干涸之時,就留下了紅色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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