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華斯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出現在了無比熟悉的地方。
這里是紅皇后區的司燭大教堂。
倒不是他上次學習神圣技藝是進入的圣格尼薇兒禮拜堂,而是人來人往的正廳。
而他并非是儀式的主持者,而是坐在后排沉靜祈禱著。
艾華斯不動聲色的低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的打扮與進入副本前基本沒有任何不同。
他依然穿著白色的牧師長袍,頭上甚至也沒有戴教冕。
難道是剛入職的新人牧師?
…奇怪,我是誰?
就在艾華斯疑惑的時候,他腦中突然響起了一個如同指甲摩擦黑板一般尖銳難聽的嘶啞聲音:
“你是司祭朱里奧·亞歷山大,今年二十七歲。
“你的侄女麗薩在一月前被人殺害,但監察局并沒能找出兇手。
“在那件事發生一月后,你收到了一封信。信中提到你‘沒有按照他們所說的做’,并威脅接下來要殺死你的兒子艾華斯·亞歷山大——具體的時間就是今天。
“好在你是薩繆爾·馬瑟斯主教的學生,因此伱今日帶著妻子與孩子前來司燭大教堂避難…”
下一刻,艾華斯眼前跳出了幾行字。
必要任務——
繼續扮演司祭朱里奧·亞歷山大,不被你隊友外的任何人識破并揭穿(積分:100)
四小時內,保證你的兒子艾華斯·亞歷山大的存活(積分:500)
額外任務——
保全自身:保證你自己的存活(積分:100)
心即是圣所:不選擇躲藏在司燭大教堂內,主動前往律政廣場(積分:100)
我不忘的本性:救治必死之人(積分:每人100,最高300)
一勞永逸:找到、逮捕或殺死兇手(積分:最高500)
我最愛的茉莉花:保證你的妻子安妮·亞歷山大的存活(積分:500)
活得更久:在九位儀式者中盡可能活到最后、或盡量死得更晚(積分:最高500)
一切的開始:找到幕后黑手(積分:最高1000)
看清這一切的艾華斯,瞳孔驟然收縮。
他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甚至連艾華斯的呼吸都有一瞬停滯了下來。
他側過頭來,看到了身側自己的“妻子”。
她有著白金色的披肩長發,身姿端莊優雅,穿著珍珠色的絲質連衣裙。她原本有著會讓人感覺到溫柔知性的美麗面容,但她此刻臉上卻滿是疲憊與憔悴、正抱著懷里的孩子閉目祈禱著。
而她摟在懷里的那個男孩,有著白金色的頭發。
因為年紀太小,頭發還有些稀而細、像是奶貓奶狗的那種細密絨毛。
他顯然還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么,只是安靜乖巧的坐在母親懷里、睜著海藍色的瞳孔,怔怔望著前方出神。
看到“艾華斯”望了過來,男孩睜大眼睛看了過來。
“爸爸…”
他壓低了聲音,奶聲奶氣的悄聲說著:“你走神了,爸爸。不能走神…你說的。”
艾華斯心有些亂。他只是匆忙點了點頭,沒有回應小艾華斯、便低頭繼續祈禱。
他這時才真正反應了過來。
1884年…
——這不就是14年前嗎?
艾華斯今年十八歲,十四年前正是他四歲的那年。也就是他父母雙亡的那一年。
他當年實在太小了,記不清父母究竟是為何而死。
他甚至不記得父母的臉、更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但在他隱約模糊的記憶中,似乎也的確曾有這樣的一幕…
他坐在母親的懷里,前方是許許多多宛如巨樹般的漆黑背影。人們在吟誦著什么,而自己有點發熱、頭暈眼花…還有些惡心想吐。
朱里奧…
這就是我的父親的名字嗎?
原來我的媽媽叫安妮…我還有個叫麗薩的堂姐妹。
然后,他們都被殺了。
——那個聲音說的,“沒有按照他們所說的做”,他們說了什么?
為什么他們不殺死“朱里奧”,而要殺死“艾華斯”?可是現實歷史中,艾華斯反而沒事,是朱里奧和安妮死去了——這里有什么不同嗎?
盡管那位使徒再三強調,儀式內容都是虛構的…但艾華斯卻怎么看怎么眼熟。
他一時之間,有些分不清哪些才是真的,哪些才是虛構的。
首先,要先確認一下…自己那模糊的記憶是否是正確的。
艾華斯想到這里,回頭睜眼看向小艾華斯,低聲開口、輕聲問道:
“…艾華斯,你現在頭疼嗎?”
“有點,爸爸…”
小男孩乖巧的應道。
“什么?”
聞言,他的母親安妮突然一驚,睜開那翠綠色的瞳孔,連忙伸手一把捂住了小艾華斯的額頭、低聲斥責道:“你怎么不早說?”
“怎樣?”
艾華斯立刻湊了過來。
安妮眉頭緊皺,將手又在自己額頭上試了試。
她不是很確定的說道:“好像…是有點燙。但我不太確定…”
“沒事,讓我來。”
艾華斯溫聲道,從安妮懷里把小時候的自己抱到了自己懷里。
他伸出手來,按住了小艾華斯的心臟。
——照明之術。
下一刻,柔和如水的光芒在他掌心中浸出。溫暖的力量源源不斷的灌入“小艾華斯”體內。
幸好他們坐在后排,沒有打擾到其他人。
在用出照明術的一瞬間,艾華斯立刻就意識到…他現在用的法力池不是他父親“朱里奧”的,而是他自己的。
一名司祭至少也應該完成了第一次進階。不可能只有這可憐的七點光屬性法力。
他灌入了整整一點法力值,才停下了自己的照明之術。
艾華斯的心情變得更沉重了。
因為他沒有從“小艾華斯”體內感受到疾病的痕跡。
假如換個人,或許就會以為這只是小艾華斯的錯覺、或是小孩不想待在這里,隨口亂說的。
但正因為是艾華斯,所以他才知道“小艾華斯”不僅沒有亂說…反倒是說的很保守。
他想起來了。
當時自己的頭昏昏沉沉,腦殼里面像是有什么實心的東西在撞擊顱骨。他當時渾身熱的難受,呼吸都變得困難、鼻子呼出的氣都仿佛能灼傷鼻腔。就像是感冒的時候,被人緊緊卷到了被子里、卷成了實心的被子條一樣,心臟每震一下都很清晰、能一直震到自己的指尖。
然而小艾華斯是個很堅強的孩子。
他感知到父母心中很是焦急,因此并沒有開口說出自己遇到的麻煩、而是默默忍受。
后來,小時候的艾華斯就漸漸失去了意識。
看到這熟悉的場景,艾華斯腦中的記憶反復被漸漸補全。
越來越多的細節變得清晰了起來:
他意識到,自己“兒子”遇到的問題絕對不簡單。能讓人直接昏厥過去、失去意識,這已經是有可能導致死亡的病癥了。
但是,他又確實沒有從小艾華斯身上搜索到任何疾病…
“不是病嗎?”
自己的妻子安妮見狀,有些憂慮的皺緊眉頭。
她看著自己的孩子,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只是坐立不安的湊了過來,眉頭緊皺的思考著,提出一個可能性:“我在想…有沒有一種可能,給你寄威脅信的那個人,用的其實是詛咒?”
聽到這里。
艾華斯的動作突然頓了一下。
他深深看向自己的妻子“安妮”。
——她說這話的視角與立場明顯不對。
艾華斯將懷里的小艾華斯抱在自己懷里,讓他的臉埋在自己胸口。
隨后,艾華斯看向“安妮”,湊到她耳邊。
他輕輕開口,一字一句的低聲說道:“我想…你是‘璐璐’,對吧。”
看到安妮那翠綠色的瞳孔驟然變得慌亂,整個人一瞬間雙腿并緊、坐得筆直,身體下意識向著遠離艾華斯的方向挪了一下。
艾華斯忍不住嘆了口氣,莫名有種欺負小孩的懺悔感。
…真好猜啊。
一看就是沒當過母親的少女。
漏洞未免也太多了吧…你不是美之道途的“全才”嗎?全才不學演技的嗎?
但反過來說。
正是因為他輕而易舉的在身邊拽出了“璐璐”,才真正意識到儀式已經開始了。
于是他立刻打起了精神來。
艾華斯不想暴露出懷里這孩子就是小時候的“自己”。因此艾華斯完全沒有展現出自己心中的半點焦急與在意,反而露出了自信而從容的溫和笑容。
他微微用力,將下意識后仰躲開艾華斯的“安妮”輕輕拽回了自己身邊。
“別亂動。我猜的沒錯的話,你的任務也有‘扮演’對吧…你現在可是我的妻子。”
他低沉而磁性的聲音,在面露驚慌之色的“安妮”耳邊一字一句的響起:
“別害怕,我是‘狐貍’。
“我想,你肯定沒有選擇舍棄掉‘奉獻’,對吧。我會保護你的。這正是我的任務。”
…之一。
艾華斯心中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