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帝京不夜城燈火輝煌。
然而名為朝陽的街道,卻沒那么光明。
林柯走在張屠夫身后,能問到其身上濃郁的血腥味飄過來。
就這樣兩人出了地窖。
“小哥,一路順風啊!”張屠夫咧嘴笑著,拍了拍林柯的肩膀。
“好嘞!”林柯點了點頭,走出地窖,拿著一坨用紙包好的肉就往店鋪那邊走。
走了兩步,林柯忽然若有所覺,猛的轉過頭。
一瞬間,一張似笑非笑的臉龐引入眼簾,相隔不過分毫,四目相對。
一張精致白皙的婦人臉龐!
“怎么了小哥?”婦人溫柔地捂嘴笑了笑。
“沒什么。”林柯撓了撓頭,再度轉身繼續走。
走到一半時,林柯又回頭,婦人正依偎在張屠夫身旁,兩人對著這邊點頭示意,滿臉充斥著和煦的微笑。
再走幾步路,林柯回頭時,婦人已然不知所蹤。
而等他走到了酒樓門口,回過頭去看,肉鋪后已經沒人了,空空蕩蕩,仿佛亙古如此。
“看什么呢?”掌柜的走出來,跟著林柯一起朝那邊伸頭看:“啥也沒有啊,你看什么呢?”
“沒什么。”
林柯拉了一下因為冷汗浸濕而緊貼肌膚的衣物,隨同掌柜的一起走進酒樓。
等回到了酒樓,林柯就看到在大廳正給客人添茶的白斬堂。
“搞快點,拿給我!”佟掌柜等不及就接過林柯手中包起來的肉。
“掌柜的親自下廚?”林柯挑了挑眉。
“我這大酒樓還有別人嗎?”掌柜的沒好氣地看了一眼林柯,然后匆匆去往廚房。
林柯啞然一笑。
也是。
就和什么仙境畫坊一樣,同福大酒樓雖然名為“大”酒樓,但是實際上并不大。
就像有的人總說我的很大,你忍一下一樣。
同福大酒樓的大,可能體現在利潤大、掌柜的肚子大,又或者是不喝酒的規矩大。
但是就是沒有在店面上體現出大。
總共兩層樓,二樓是住房,一樓就是一個喝酒吃肉…不,一樓就是一個喝奶喝茶的地方!
肉也很少,周圍的住戶很少來這里吃肉,畢竟全部是窮人,誰有錢隨時吃肉啊!
就連今天的肉,也是因為有客人來,掌柜的才專門叫林柯去買,不對,去賒的。
所以,平日里這里最多的就是吃小菜的人。
炒兩個小菜啥的,都是白斬堂去炒。
所以,直到今天,林柯才知道掌柜的竟然是廚子呢!
“掌柜的手藝怎么樣?”林柯好奇地問正走過來的白斬堂。
“你快幫幫忙吧林柯。”白斬堂擦了擦汗,把茶水壺遞給林柯,望了望廚房的方向:“掌柜的手藝,那可是一絕啊!”
“哦?”林柯挑了挑眉:“一絕?我聽說掌柜的不是賤籍恩赦的嗎?廚子的話應該是中流雜籍的吧?”
佟掌柜是恩赦!
何為恩赦?
簡單來說就是原本犯過罪,后來因為圣皇過壽啊、開心啊、大悅啊之類的,然后放一批罪行不重的罪犯。
而這些罪犯雖然從牢里出來了,但是卻背上了恩赦這種賤籍。
而廚子,則是屬于中六流之一的雜,屬于什么都能干的良民,而不是賤民。
“那是因為…佟掌柜自己就是賤籍。”白斬堂一邊小心翼翼地看廚房那邊,然后低聲在林柯耳邊道。
佟掌柜自己就是賤籍?
不對…
佟掌柜自己就是賤籍?!
林柯陡然一驚。
一般來說,這個籍都和母親有關,母親是何籍,子女就是何籍。
但是大多數情況,母親也是可以在父親的幫助下脫籍的。
比如林尚書的其他幾個妻子小妾,全部都是儒道佛等的尊籍,再不濟也是中流的六籍,唯獨只有林柯是賤籍。
就是因為林尚書生平厭惡娼籍之人,所以才沒有給林柯母親脫籍!
而掌柜的呢?
掌柜的自己就是賤籍…
意思就是,掌柜的不是因為母親是賤籍他才是的,而是因為犯過罪,進過牢房,才成為的賤籍“恩赦”!
好家伙,我這是在罪犯底下做事啊…林柯哭笑不得。
堂堂當朝齊尚書,竟然和這條街的各種三教九流廝混,如果傳出去了,怕是要被抨擊死的。
“這東西你知道就行,這個秘密我只告訴你,你不準告訴別人。”白斬堂對林柯低語。
林柯頓時瞥了他一眼,心里對白斬堂馬上貼了一個標簽。
白斬堂,男,跑堂的,嘴里漏風,也就是俗稱的大嘴巴!
藏不住秘密!
“沒問題,我絕對不告訴別人。”林柯頓時點點頭。
“好好好。”說完,白斬堂就繼續去忙了。
林柯則是開始打量店內顧客的情況,準備給顧客添加茶水或者奶。
兩桌?也算是生意不錯了。
一桌就是剛開始的三個人,看樣子是這一片區的某個小官。
而另一桌只有一個人,就是林柯剛出門時碰到的翩翩公子。
只不過隨便這些人掃了幾眼,林柯就覺得有些奇怪。
兩桌人,一桌比一桌穿的華麗。
這么華麗的衣著,不應該出現在貧民區的。
畢竟這里不是后世,后世就算是思聰,也會去一些巷子里的蒼蠅館子吃飯。
在這里,朝陽街這種污水橫流、又臟又亂、物資稀少的地方,那是很少有達官貴人會來的。
而且也不存在什么老字號、特色店鋪之類的。
而此時,那位公子哥手里拿著一把折扇,此時正在打開,看著折扇上的字。
就差在臉上寫明“我是來體驗生活”了。
年輕公子臉色紅潤,神采奕奕,雖然是在看扇子,但眼神游移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另外三個人,此時也不說話,就在那里各喝各的奶,只不過眼神各有鋒芒。
而林柯此時關注更多的是那三個體型盡不相同的中年人。
看得出來,這三個人應該是職位不是很高的官員。
但是俗話說得好,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這種小官才是最難伺候的。
就在這時,另一桌的年輕公子哥輕聲開口:“小二,上奶!”
“來了!”林柯應了一聲,轉身拿了奶壺過去,給年輕公子哥加奶。
他這么久了,一直只是劈柴打水或者打掃打掃衛生,像今天伺候人還是頭一次,稍微有點不習慣,不過也無傷大雅。
拿著奶壺來到公子哥身邊,學著白斬堂吆喝道:“哎,客官,奶來嘍!”
年輕公子哥微笑著和林柯點頭,似乎想展示自己的溫和和儒雅。
不過配上那稚氣的面孔,只讓人覺得不倫不類的,有點像那種裝大人的小孩。
上完奶,大廳就安靜很多了。
只是三人那桌是不是催一下菜,然后年輕公子哥時不時叫加奶。
沒過多久,菜就好了!
“林柯,白斬堂,上菜!”
“來嘍!”
“來了!”
白斬堂的聲音從后院響起,原來之前他就去茅廁了,蹲到了現在。
林柯和沒洗手的白斬堂把菜就上完,兩桌的菜品一致,話說這個同福大酒樓就沒幾個菜了一點,兩邊都是菜單上有的全要了。
“客官,菜齊了,請慢用!”
白斬堂招呼一聲,隨后兩人擺好菜就一起往廚房走去。
“林柯,你說今天晚上的肉怎么好像很香啊,掌柜的是不是以前留手了?”
白斬堂走的過程中,悄聲問道:“以前的可沒那么香!難道掌柜的說的,他以前做的最好的菜是假的?”
那不廢話嗎…林柯笑了笑,掌柜的那么摳門,最好的菜怎么會做給你吃?
而后他回道:“應該不是,掌柜的可是把你當親兄弟、親兒子的,最好的菜肯定做給你吃的…今天可能是肉質不同吧。”
“親兄弟就親兄弟,你才是兒子…”白斬堂翻了個白眼。
“你說我是掌柜的兒子?”林柯更是翻了個白眼:“我爹是禮部尚書,別鬧。”
“你?就你?那我爹還是圣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