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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哈布斯堡的請求

1321年,圣安德烈之月(11月)的第21日安茹王宮,蒂米什瓦拉  藏紅花羊腿配培根、紅酒和面包屑燉鹿肉、塞滿蘋果的烤閹雞、用蜂蜜、胡椒、生姜和丁香混制的醬汁煮制的豬肉、用自己脂肪烤出的鵝肝、龍蒿燉野菌、酸奶油、炸得酥脆的餡餅、嫩嫩的烤乳豬,還有從黎明到黃昏一直在烤架上翻動的公牛,加上幾桶上好的葡萄酒、啤酒和白蘭地,構成了王宮迎接宮廷貴賓的特色美食。

  查理和他年輕的波蘭王后伊麗莎白仔細而有節制地品嘗著每一道菜,符合其皇室夫婦的身份。

  而腓特烈則在狼吞虎咽著擺在他面前的食物,他的臉圓圓的,沒有任何毛發,充滿了女性特征,從他圓潤的身形、胖嘟嘟的雙手以及墊在脖子上的兩層下巴來看,這位奧地利公爵是暴食之罪的常客。

  然而,在為他舉辦的皇家晚宴上,腓特烈并沒有暴飲暴食,而是一口氣吃完飯,好盡快結束這場他毫不關心的致敬會,并把查理·安茹拉到一邊,談談正事。

  腓特烈·哈布斯堡來蒂米什瓦拉并不是為了吃飯的。

  “殿下,您沒有把您的妻子帶來,我們真的很遺憾。”在擁擠的餐桌旁,伊麗莎白身體前傾,并盡量大聲地說道,以便坐在他丈夫右邊的腓特烈能在鼓聲、歌聲和風笛聲的回響中聽到她的話。

  “噢,我敢肯定她在家里會過得更好,我的王后!”腓特烈用他細而高亢的聲音回答。“她受不了寒冷,說實話,我自己也覺得難以忍受。

  也許在春天或夏天的某個時候,我們會有機會享受匈牙利王室的盛情款待,但現在我只想和你的丈夫談談政治、戰爭和其他男人的話題。這種事,女人的耳朵是受不了的,也不適合她…”

  “這要看我們說的是哪個女人。”伊麗莎白微微一笑。

  “女人不應該插手男人的事情,”奧地利公爵揮了揮手,上面閃著油脂的光芒,“我的訪問時間很短,這就是為什么我要求我們慷慨地免去禮節。一旦我們討論完所有重要的事情,我就會離開這個寒冷、灰暗的天氣。”

  “也許圣安德魯月的維也納比這里更加暖和?”查理輕松地插了一句。“因為如果是這樣的話,下次將由我來享受您的盛情款待,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的膝蓋越來越難以忍受晚秋和冬天了。”

  “噢,不,一點也不!”腓特烈放聲大笑,長長的卷發隨著響亮笑聲翩翩起舞。“年底對我們來說同樣是煎熬,只是我不喜歡在這些時候到處旅行。

  我更喜歡坐在家里,蜷縮在宮殿最溫暖的角落里,坐在炙熱的爐火前。我希望,我親愛的表弟,我們之間很快就能達成共識,我不會再讓您感到麻煩。”

  “不,您沒有給我們帶來麻煩,公爵殿下,”伊麗莎白急忙著向她的客人保證。“請享受我們專門為您安排的晚宴吧,也許再來一杯酒?”

  腓特烈點了點頭,很快又有一壺酒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他把杯里的酒喝完,仆人再幫他灌滿,房子里的氣氛也越來越歡快熱鬧了。

  宮廷的貴族們,蒂米什瓦拉最富有的人,在醉酒的影響下越來越忘乎所以,他們衣冠不整,不再計較禮儀和整潔,開始在桌子之間跳舞。

  樂手們的演奏更加狂野,更加大聲,在貴族們積極的反應下,開始唱起更歡快的歌來。

  “我看見了狼、狐貍和野兔,

  我看見狼和狐貍在跳舞,

  他們三個都圍著樹轉;

  我看見了狼、狐貍和野兔,

  他們三個都圍著樹轉,

  三個都圍著多葉灌木轉。

  在這里,我們一年四季辛勤勞作,

  為了賺取一些金幣,

  而一個月后,

  我看見了狼、狐貍和野兔,

  然后我們便一無所有,

  我看見了狼、狐貍和野兔…”

  腓特烈·哈布斯堡吃完了晚飯,在椅子上越來越不自在地蠕動著。查理認為他的親戚已經不能再等了,想和他談談軍事方面的問題,但很快就發現還有別的事情在困擾著公爵。

  “‘我看見了狼’?””腓特烈厭惡地搖了搖頭,”你怎么能允許你的大廳里出現這樣污穢的歌?他們要是敢在我的宮殿里演奏這種煽動性的音樂,我會把這些無賴的手全部砍了!”

  “拜托,這只是音樂而已!”國王笑道,“沒有人介意,這只不過是一場游戲,看看我的貴族們多么享受它!”

  就在這時,亞諾什·博內米薩抓住了一個不知道他從哪里弄來的女人腰部,把她扔在桌子上,撕掉她的襯衫,開始重溫起了做嬰兒的感覺。

  宮廷騎士米克洛斯·吉萊特費大聲為他歡呼,而馬廄大師巴拉薩則向一個大窗戶跑去,但為時已晚,喝多了導致的嘔吐物從他的嘴巴和鼻子里噴了出來。

  有人開始大聲斥責那些喝醉了的人,并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個水桶,把他放在巴拉薩的頭上,讓不少人鼻子里都笑得冒出了啤酒沫。

  “真是可恥!”腓特烈雪白的臉變得更白了,“我聽說過匈牙利新國王的宮廷風流淫蕩的傳言,但沒想到…這竟然是真的…”

  查理只是笑了笑,伊麗莎白則優雅地站了起來,察覺到宴會上開始散發出一種不符合貴族淑女的氣氛,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或是被冒犯,而是平靜地宣布道:“時候不早了,我該退下了。”

  國王起身親吻她的手,然后將她交給侍女們,伊麗莎白在她們的陪同下迅速消失在寬敞的宴會廳中。

  這時候亞諾什·博內米薩也稍微冷靜了下來,不管他喝了多少酒,他也不敢在統治者和其他騎士面前再進行下一步。

  “伱以為我不知道巴伐利亞人和奧地利人在喝了幾杯啤酒后能做出什么蠢事嗎?”查理·安茹對他的客人喊道,腓特烈正在用他面前小木盆里帶著花瓣香味的水清洗雙手和下巴上的食物殘渣。

  國王搖了搖頭,改變了主意。

  “現在還不算晚,”他嘆了口氣,瞥向他那些玩得越來越開心瘋狂的貴族們。“走吧,我們去小王座室里談談!”

  匈牙利王國和奧地利公爵離開宴會廳后,樂隊開始唱起了關于小偷和妓女的歌。

  腓特烈·哈布斯堡,因其女性化的特征和披肩的金棕色頭發而被稱為美男子腓特烈,十九歲時,他的父親,羅馬人的國王阿爾布雷希特一世被暗殺,從那時起他就擁有了奧地利公爵的頭銜。

  起初,他和他的表哥,巴伐利亞的路易關系非常好,但他們因下巴伐利亞的歸屬發生沖突,友誼也隨之變成了敵意。

  神圣羅馬帝國皇帝亨利七世去世后,他們兩人在同一天加冕。

  從那以后,這兩個曾經的朋友一直在不斷地互相爭斗,不僅是為了德意志的帝位,更是為了羅馬人國王的頭銜。有時腓特烈的軍隊入侵路易的領土,有時路易的支持者進攻哈布斯堡家的地盤。

  在這些年里,從來沒有一場真正的大仗,一場能夠決定一切的戰斗。這場戰爭每年都會有新的沖突,雙方互相破壞著對方的領土財產,殘殺對方的支持者。

  1316年,新教皇若望二十二世也沒有讓交戰雙方放下武器,不管路易和腓特烈送給圣座多少禮物,派出了多少使者,他都沒有支持他們任何一方。

  除了教皇之外,兩位公爵主要依賴的是支持他們的統治者們的幫助。

  巴伐利亞人路易的頭號支持者是盧森堡的約翰,亨利七世的兒子,波西米亞國王,他的妹妹比阿特麗斯(Beatrice)生前曾是查理·安茹的王后。作為前妹夫的查理則不希望因為德意志人之間的內亂而破壞了兩個王朝之間的良好關系。

  腓特烈也知道這一點,不過比阿特麗斯在1319年因難產去世,只當了一年的匈牙利王后,他希望以此為基礎說服查理,當然,他還有另外兩個籌碼。

  狹小的王座室空無一人,漆黑一片。仆人們雖然點燃了十幾支蠟燭,但窗戶因天氣寒冷而關閉,透不進半點月光。這小房間看起來更像是被籠罩在陰暗中的審訊室。

  “紅酒?”匈牙利國王問道,親自用兩個金杯盛滿了暗紅色的液體。城堡的這個角落里除了他們和門外站著的守衛外沒有任何人。

  “你不害怕嗎,表弟?”腓特烈從查理手中接過杯子。一開始他本想拒絕,因為他不想把不同的酒混在肚子里,但不知怎么的,還是要了酒。

  “我有什么好怕的?”匈牙利國王坐在一個小臺子的王座上。“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那邊,”他朝入口對面的門點點頭,“直接通向我的臥室,都有衛兵把守。”

  “可是,”腓特烈坐在一張彎腿椅子上,“如果我不心懷好意呢?如果我現在拔出匕首,沒人能來得及阻止我。”

  查理真誠地笑了,滿嘴都塞滿了開心。

  “對不起,”他抱歉地舉起杯子,“但我不覺得你能打過我。”

  “我比看起來更加強壯。”奧地利公爵喃喃自語,希望在昏暗的房間里對方看不到他圓臉上的羞愧紅暈。

  “我年輕時接受過一位圣殿騎士的輔導,”查理解釋道,“我一般不吹噓這段經歷,但他教會了我如何使用劍和匕首。

  我知道如果你用拳頭或者用匕首撲向我的肚子或是喉嚨時,我該怎么做。我會在一瞬間折斷你的手臂,然后用你自己的武器來對付你。

  但我不認為這是你一路從維也納趕來的原因,我走過這段崎嶇道路,你肯定不是過來和我開玩笑的。”他輕笑著喝了一大口酒。“而且我認為你對圣伊什特萬的王冠并不感興趣。”

  “當然,我是為了別的事情而來,重要的事情。”腓特烈站起來,在房間里來回走動。

  “時間不早了,”查理·安茹說,“我建議我們像兩個男人一樣誠實地交談,像兩個親戚一樣,所以告訴我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吧。”

  正在審視大窗戶上雕刻的腓特烈·哈布斯堡突然轉過身來,堅定地看著匈牙利國王的眼睛。

  “明年我將發起一場針對我表哥的戰爭,”他說著他幾周前就決定了的事情。“我不想再玩過家家了,不想再有來有回地騷擾對方,我已經厭倦了這一切,我要結束它。我想要戰爭,查理!”

  “而你認為,”國王嘆了口氣,“我會幫助你…”

  “是時候在行動上支持我了,我們是親戚,你剛才自己也說過了!我被選為皇帝已經七年多了,但我仍然只能是一個對立皇帝。是時候讓我成為神圣羅馬帝國唯一的統治者了!”

  “你想讓我給你什么?”查理張開雙臂問道,“錢?”

  “我不要你的錢!”腓特烈擺了擺手,“給我男人,戰士!成千上萬的時刻準備好殺人的鐵軍!

  我知道你的手下有一支多么強大的軍隊,人們說,自從羅茲戈尼以來,你的軍隊數量增加了十倍,你的士兵每年都在增加,而且你也已經打完了所有的戰爭…”

  “絕不是所有的戰爭。”匈牙利國王試圖反對,但腓特烈繼續狂熱地進行他的講話,沒有聽到查理。

  “你現在沒有真正的敵人,我知道這一點。現在你已經征服了高地,還有誰敢與你作對?我不需要你分給我一半的軍隊…給我四分之一就行!”

  “你很清楚,我的大舅子支持巴伐利亞人路易。”

  “你的大舅子現在是波蘭王位的繼承人,不是那條捷克野狗!”腓特烈放下了他的空杯子。“而且你也不是進攻他,如果約翰不想和你作對,他便不會在看到了你的旗幟后繼續帶他的軍隊去支持路易,而是乖乖地回家…”

  查理·安茹沉默了很久,喝完了杯中的酒,用手指舞動著空酒杯。然后腓特烈又改變了他的說服策略。

  “記住,查理,這是你欠我的!”

  “什么?”國王厲聲反問道,“我欠你什么?你是不是瘋了?”

  “你的人和捷克人一起行動,近年來在我的邊境地區造成了不小的破壞。”腓特烈激動地回答道,他雪白的臉開始發紅,下巴因憤怒而顫抖。“我已經給你寫過無數次信了!你的匈牙利人以為他們自己是誰?在今年,你們…”

  “今年北伐時,我嚴令禁止掠奪。”國王打斷了他的話。

  “在戰役結束之后呢?”奧地利公爵反問道。“你是否檢查了每一支回家的隊伍,每一支在勝利的沖動喜悅下無法無天的軍隊?”

  國王沒有回答,因為他知道腓特烈是對的。他自己也陶醉在勝利之中,并試圖取悅他所有的追隨者。

  他發放城堡和頭銜,寬恕宿敵,任命新人領導高地,給英勇的士兵賜予騎士頭銜…那時的他并沒有阻止那三萬名勝利的匈牙利人是如何享受的。

  但腓特烈將這長久的沉默理解成了否定,再次改變了策略。

  “給我八千名嗜血的騎兵,”他溫和地請求道,“我向你保證,普雷斯堡將再次成為匈牙利王國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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