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2年,圣喬治之月(4月)
匈牙利 事實證明,在這個初春的夜晚,他們身處王國的南部,在多瑙河的北岸,巴奇郊外的某個地方。
奧利維在三個男孩的酒里放了某種強烈的昏迷藥草,平息了他們幾個小時的抵抗。
當這對雙胞胎醒來時,他們已經在另一輛馬車上了,且四肢都被綁了起來,前往著另一個未知的目的地,而伊雷卻不在他們的身邊。
當他們意識到這一點時,他們開始大喊大叫,哀求那個馬車上的人停下來,回去接他們的朋友,因為沒有他,他們哪兒也不去。
令他們驚訝的是,破馬車確實停了下來,不過換來的只是駕著馬車的大塊頭用一根大棍子讓他們閉嘴。
他們從一個地方到了另一個地方,沒有了他們的小主人,男孩們不免有些焦慮。
幾天后,他們到達了目的地,一個位于保加爾白堡西邊的偏僻農場,在森林的邊緣。
很多建筑還未完工,木匠、石匠和泥瓦匠仍然在干著活,這座新宅邸建在燒焦了的廢墟上,莊園的主人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地主,他看起來和奧利維的手下們一樣可怕。
他總是咬著牙,憤怒地向每個人發號施令,對他那眼神憂郁、頭發灰白的妻子從來沒有說過一句好話。
雙胞胎住在小木屋里,遠離主人的房子,在馬廄旁邊,顯然是為了安置仆人而建。里面除了干草床位外,角落里還有一個糞桶。
莊園主每天晚上都會把門鎖上,一開始的幾天只有賽普克和科爾塔住在那里,但很快就新的仆人住了進來。
脾氣暴躁的車夫把兩個人帶到了農場:一個肌肉發達的男人和一個瘦弱的女孩,兩人都是瓦拉幾亞人。
不管他們以前的身份是什么,小木屋里的每個人都是平等的,他們都是穿著麻布襯衫和棕色或灰色褲子的仆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幾個星期過去了,賽普克和科爾塔也了解了這個地方的一切。
他們不得不從清晨勞動到深夜,做著最累人的體力活。
原來,去年夏天,和杜比察的莊園遭襲的差不多同一時間,無情的強盜殺手徹底洗劫了這個地方,屠殺了仆人,然后放火燒了房子。
莊園主和他的妻子都不在家,他們認為是仆人們過于自由而軟弱無力,變成了容易下手的目標,招來了暴行,因此他們在莊園里采取了新的管理方法:首先便是將農場周圍的工作交給奴隸們,而不是半自由的仆人。
莊園主對他的方法改變很認真,而且是血淋淋的認真。
賽普克有一次告訴他,他和他的兄弟都是小貴族,擅長戰斗、護甲維護、騎馬、寫字和閱讀。
這是他唯一一次試圖和這個人說話,沒過多久他就被扔回了小木屋里,眼睛腫脹流血,鼻子骨折,半昏不醒。
地主對仆人們的故事不感興趣。
然而,其他事情經常引起他的注意。
幾乎每天晚上,在農場安靜下來之后,男人都會出現在小木屋前,悄悄地把瘦弱的瓦拉幾亞少女帶走,當他幾分鐘后把她帶回來時,這個可憐的女孩總是渾身顫抖,痛哭到天亮,直到睡意將她淹沒。
“聽我說!”有一天,當他們為過冬砍伐新的木材時,瓦拉幾亞男人說,“你們想獲得自由嗎?”
賽普克和科爾塔震驚地看著對方,他們已經在這個莊園里干了一個多月的苦工了,二話不說就同意了,他們一分鐘也不想多留。
“我不在乎我自己的處境,我活該被奴役。”瓦拉幾亞男人聲音低沉地說,即使作為一個奴隸,他也顯得非常強壯。“但是安妮卡…我不忍心看到這只殘忍的畜生對我妹妹所做的一切。”
雙胞胎又對視了一眼。
“你打算怎么做?”賽普克問道,“我們能怎么幫助你?”
“我不需要幫助,我只需要伱們演戲。”
“演戲?”科爾塔困惑地重復道。
“假裝睡覺,”瓦拉幾亞男人解釋道,“等那個人渣又要把安妮卡帶走時,躺在靠近門的地方,閉著眼睛打瞌睡,但別給我睡著!
我會躺在離安妮卡很近的地方,好在我們沒有被綁起來,這意味著莊園主估計著不會有什么麻煩,只是鎖上門不讓我們逃跑。這將會是個錯誤的決定,我已經想好了該怎么辦。”
“你想好了什么?”賽普克期待地又擔心問道,“我想你應該知道,如果我們發出任何聲音,守衛就會立即趕到,然后我們就完了!”
“當那混蛋來找我妹妹的時候,守衛從來不在附近,”男人說,“我想,他應該是怕這些人把他做的事情告訴他的妻子…”
“那你有什么打算?”科爾塔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我會躺下,閉上眼睛,打呼嚕,”瓦拉幾亞人說,“當莊園主走到安妮卡身邊時,我會跳起來抓住他骯臟的喉嚨,擠壓它,直到他死了為止。”
“在那之后,我們就可以逃跑了,”賽普克點了點頭,“門也會是開著的,但是你必須保持安靜!”
“他不會發出任何聲音,”男人保證道,“一旦我抓住了他的脖子,他的喉嚨就不會進出任何東西,不管是空氣還是話語。
相信我,我知道我在說什么,然后我們騎上馬廄里的那兩匹馬,他們就再也見不到我們了。”
這似乎是個好計劃,很有道理,更何況雙胞胎可以不惜一切代價換取自由。
對于他們來說,為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提供一點無聲的幫助又算得上什么呢?他們只想逃出去,越遠越好!
即使他們不再和伊雷在一起,他們現在也離蒂米什瓦拉很近,也許一周后就能到達王宮,在那里他們便可以把一切都告訴安塔爾·巴托,他們的忠心只屬于他一人。
這天,也許是因為興奮,夜幕比以往的春日來的更慢。每個在小木屋里的人都為即將到來的殺戮做好了準備,幾乎都能嘗到里面的緊張氣氛。
突然,干草地上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大概是在日落后不久。
腳步聲越來越大,有人走近了小木屋,鎖咔噠地被打開,門也隨之敞開,強壯的瓦拉幾亞男人繃緊了全身肌肉,等待著起身的最佳時機。
“醒來!”嚴厲的聲音響起,“醒來,你們聽不到我說話嗎,站起來!”
里面的人驚訝地睜開眼睛:這聲音不是那個兇殘的莊園主的,而是來自于他那永遠憂郁的妻子。
女人站在他們面前,手里拿著一盞燈籠,紅潤的臉上布滿了淚痕。
“起來,快點!”她用顫抖的聲音命令道。“我們要離開這里了。”
賽普克、科爾塔和瓦拉幾亞兄妹都不敢相信他們的耳朵。他們僵硬地坐在不舒服的干草上,但那個女人似乎很著急。
“快點離開這里,難道你們想一輩子呆在這里?”
她稍稍遠離了門,用空著的手召喚他們,示意一路通暢無阻。
“快過來,在守衛發現發生了什么事之前離開這里!”
這句話就像魔法一樣讓仆人們動了起來,齊刷刷地起身朝門口走去。他們飛奔進了黑暗中,盲目地跟著走在他們前面的女人。
女人走向馬廄,一輛雙駕馬車已經在那里等著他們,就是把賽普克和科爾塔送來這里的那輛。
“快上車!”女人命令他們,一邊爬上了前座。
科爾塔這時注意到女人拿著燈籠的右手上幾乎被濃稠的血染黑了。但他沒有問任何問題,他想,他應該知道可能發生了什么事,以及為什么他們要如此匆忙地離開。
四人迅速地鉆進了車廂,馬車駛出農場,在土路上顛簸著,沒有停下來過,雙胞胎相信這個善良的女人會和他們一起奔向自由。
然而第二天下午,同樣的事情又發生在了他們身上。
這就像是一個永遠無法結束的噩夢:他們都站在了最近城鎮的奴隸市場里,那個女人匆忙地把他們賣給了奴隸販子,每個人一馬克銀幣。
這些錢足夠讓她回到她父親在北方的莊園,她至少有二十年沒有去過那里了。
科爾塔悲傷地看著離去的馬車,他想過要大喊說那個女人謀殺了她的丈夫,可他連這么做的心情都沒有。
為什么呢?他很清楚這個女人永遠到達不了北方,他丈夫的手下會在幾天內抓住她,他在某種程度上很肯定這一點。
而且揭發這個可憐女人的罪行對他們的命運也不會有任何影響,所以他保持著沉默,恨恨地看著疾馳離開的馬車。
很快他們的手腳又重新被銬上,奴隸販子把他們放進了籠子里,深吸一口氣,然后大喊道:
“健康、強壯的年輕人,只要三馬克銀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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