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羅貝爾帶著他的數百名部屬離開,伊萬·科塞吉用一只手安慰般地摟住了瓦茨拉夫的肩膀,年輕的斯拉夫國王在窗前臉色慘白。
“您不必害怕,陛下。”他語氣中帶著父親般的溫柔。“他們已經走了,從現在開始,查理·羅貝爾不再是你需要擔心的問題了。如果您同意,我會派一隊士兵追上他們,一了百了。”
“那正是他們所需要的,”瓦茨拉夫抬頭看著身邊高大的男人,“這些被激怒的匈牙利人會把你的士兵全部砍倒,然后轉身回頭圍攻我們。”
“胡說八道,”科塞吉搖搖頭,“但如你所愿,你是國王。”他發出嘶嘶聲,就像一條來自伊甸園的蛇。“你決定一切…”
“我想要和平!”年輕的瓦茨拉夫說道,“匈牙利不再是我的問題了,你說得好,查理·羅貝爾也不是我的問題。如果伱想去自相殘殺,用鮮血把田野覆蓋,那就去吧,我不會在乎!畢竟這就是你喜歡的生活方式,不是嗎?如果王國四分五裂,你便可以用正義的名義進行掠奪,然后時不時地打一場仗,這對你來說再好不過了。”
老領主把他的手從瓦茨拉夫的肩膀上拿開,往后退了一步。他面色凝重,低頭看著帶著冠冕的腦袋,臉上盡是不滿。他不習慣小國王這種頂撞的語氣,瓦茨拉夫·普熱米斯爾的兒子向來好說話,國王的人選也是他早就答應了的,現在他卻想后悔了。
沒關系,伊萬·科塞吉心想,讓瓦茨拉夫繼續統治著摩拉維亞的土地吧,我已經不需要他了,很快他將不得不把奧托·維特爾斯巴赫帶到自己身邊,讓我把韁繩套在他的脖子上。我已經受夠了阿爾帕德、安茹和他們的血脈,以及任何那些認為可以凌駕于我之上的人。戰爭?羞辱?人頭落地無人收尸?這個愚蠢的那不勒斯小子在說什么呢?我到底還要掌權匈牙利多久,才能讓他意識到自己永遠無法成為這個王國的真正國王呢?
“你沒有必要這么說,陛下!”伊萬·科塞吉用更嚴厲的聲音警告普熱米斯爾王,“四年來我們一直站在你身邊,保護你,教育你,撫養你長大。我們給了你一切,現在你不再需要我們了,便這樣說我們?這太令我傷心了。”
“請原諒我,我忠誠的伊萬。”瓦茨拉夫又變回了聽話的小男孩,“都是因為我父親的死,這場漫長又令人疲憊的會議,以及查理·羅貝爾的狂暴。我該怪這些,而不是指責你,我一直尊敬你和我身邊的匈牙利貴族們…”
伊萬沒有搭理他,只是故作善意地對他的空話點了點頭,繼續扮演著受害者。他的思緒轉向了奧托,一切并不需要重新來過,他不用再次將一個小屁孩撫養成人,這么多年來,瓦茨拉夫不僅需要他們的照顧,還要聽從自己父親的吩咐。但奧托·維特爾斯巴赫已經是個大人了,一個四十四歲的男人,他顯然知道戰爭是怎么回事,這可以為自己節省很多時間。
他需要所有能征集到的士兵,伊萬·科塞吉喃喃自語道。除了馬泰·查克外,現在的整個王國沒有比他更富有的人了。農民、農奴和市民們現在可以從強盜的襲擊中得到片刻休息,因為他需要自己的每一個士兵都進入戰斗狀態,變成兇猛的野獸,而不是什么森林劫匪。現在有了比搶劫集市和教堂更重要的事情,重要得多。
“你明白我的意思,對嗎,我忠誠的伊萬?”捷克人與波蘭人的國王結束了他那可悲的道歉,伊萬·科塞吉笑了笑,點了點頭。
“我當然明白,陛下。”他向小國王保證,“我一直都很明白。”
除了大主教,安塔爾可能是唯一一個沒有被查理的演講感動的人。他憂心忡忡地看著前方,幾個小時都沒有說一句話,對路過的風景也視而不見。拉斯洛從出發后便一直觀察著他的朋友,他不明白圣殿騎士到底怎么了。
“你這人怎么回事?”拉斯洛問道,“你看起來幾乎和可憐的大主教一樣郁悶,難道你也反對國王用刀劍去保衛自己的家園嗎?”
“他把我當成了劊子手。”安塔爾拿著一個圓圓的椒鹽卷餅回答,“當著王國最強大的貴族們和瓦茨拉夫·普熱米斯爾的面宣布,現在他們會怎么看我?”
他說話的聲音比他想要的大,在士兵中騎行的查理·羅貝爾聽到了他首席騎士的最后一句話。
“什么?”國王的臉扭曲了,他和安塔爾并排騎著馬,拉斯洛識相地放慢速度留在了兩人身后。“我是在讓他們知道,你是我的騎士,我的首席騎士!”
“很抱歉,但這不是真的,陛下。”安塔爾不客氣地反駁道,“您只是讓他們知道我要砍掉那個人的頭。”
“你不喜歡這樣嗎?”
“我不能說我對此感到滿意。”
“看在上帝的份上,圣殿騎士!”查理厲聲說道,“你跟我才不到一個月,你就像我親媽一樣對我說話了!你以為你是誰?”
“是您說的坦誠相待,”安塔爾大膽地看著他,“所以我照做了,您還說我是您的兄弟。”
“這倒沒錯,我把你當做我的兄弟。”
“那您為什么要讓我做這樣的事情?”騎士問道,“您知道我屬于騎士團,我受我宣誓效忠的騎士團規矩的約束。”
“什么規矩?”查理揚起眉毛,“你不能殺死一個篡位者?”
“我不能殺死一個基督徒,”安塔爾糾正道,“我怎么把奧托的頭帶給您?我不能成為您的刺客。只有在情況的允許下,我才能殺死一個信徒。”
查理看著他,但安塔爾又把頭轉過去,望向前方。
“你覺得我說的話是字面意思,”國王說,“你覺得我真是要讓你去砍了他的頭,你這傻子?”
“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你只要明白這一點,一旦奧托加冕,我就會給他一年的休戰期,”他低聲對安塔爾說,“讓他感覺安全,慢慢安逸起來…”
“您把我弄糊涂了,陛下,”騎士又將目光移回,您之前不是說要打仗嗎?”
“等時機到了,一切都還來得及,我親愛的朋友。”說著,他一踢馬刺往前奔去,沒有再說出盤旋在腦海中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