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年,圣米迦勒之月(9月)的第十二天斯拉沃尼亞,杜比察,威廉·巴托的莊園 “最終,沒有發生圍攻,布達被兵不血刃地拿下了,但那時卡莫霍夫已經空了。”
“你確定嗎?”威廉問道,他手里拿著一個半空著的酒杯在桌子周圍踱步。
“當然,”坐在桌邊的翁貝托點了點頭,“當我們離開城市時,我注意到一輛轎子在騎手的陪同下向東駛去,它的裝飾很顯眼,錯不了,安茹家族的人就在里面,我敢發誓。”
“所以普熱米斯爾家的兒子終究還是成了國王。”威廉盯著空地,“查理·羅貝爾(Charles Robert)變成了查理(Karoly),瓦茨拉夫變成了文采爾。意大利人和捷克人在我們的王國內就像院子里的孩子一樣互相追逐。啊,我在說什么呢?他們都還是毛孩!沒人照顧的外族孩子,與此同時,繼承王位的匈牙利人又消失在哪里了呢?”
“最后一位正在方濟各修道院下長眠。”翁貝托看著他的酒杯底,“請原諒我,大人,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還活著的時候你對他也不太滿意。”
威廉埋怨地哼了一聲,他拉開一把橡木椅子,終于坐了下來。
“我確實不滿意,”他緩緩點頭,“但至少他在努力地治理自己的王國。”
“安茹也許能成為一位好國王,你可以拭目以待。”
騎士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他的皺紋被這個動作重新拉長,翁貝托意識到這些年來他的主人已經老了很多。他的身形依舊,一如既往的聲音,一舉一動都散發著同樣的力量,只是他的臉已經完全老化了,他曾經完美無瑕的烏黑頭發和胡子現在到處都是灰色。
“原諒我,我的朋友!”他拍了拍翁貝托的肩膀,“我完全忘了你和安茹的國王是同胞。”
“你沒有什么需要原諒的,大人。”
“安塔爾呢?”威廉身體前傾,“他是怎么撐下來的?”
“你真該親眼見證那一幕,大人。”翁貝托興奮地說,“當他單槍匹馬地面對那三個攔路賊時,我以為我們已經完蛋了。我不得不承認,我在那時失去了勇氣,不管出多少錢我都愿意,只要他們能放過我們…然而,安塔爾并沒有屈服,他無所畏懼地戰斗,像一個真正的騎士!”
“他殺了他們?”
“他給他們留下了各種糟糕的傷口,但沒有殺死他們。他把他們留在了那,只有上帝知道那些人最后怎么樣了。”
“過程是什么樣的?”威廉張著嘴問道,“全部都告訴我,我什么都想知道!”
翁貝托斟滿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準確地講述了他所看到的一切:安塔爾是如何把粗樹枝當做騎槍,用沖刺將第一個人從馬上戳下的,他何時向右閃躲,何時向左切入,又是如何受傷的,最后說了些什么把對手留給上帝的漂亮話。
翁貝托知道威廉想在男孩面前裝出一副嚴厲的樣子,而且還要帶著怒火,所以他不能向安塔爾問這些事情,到頭來,他的臉上還是會浮現出驕傲,正如他聽到歌手說的故事時一樣。
“他已經是一個強大的戰士了,”當翁貝托講完經過后,威廉高興地拍了拍桌子,“就是太粗心魯莽了,他必須更加小心!但他的傷口愈合了,這真是個奇跡,翁貝托,耶穌的圣奇跡!”他激動地喊道。“他也許能成為一個比雨果·德·帕英大師更厲害的騎士!”
翁貝托的腦海中回蕩著安塔爾的話:他曾對旅店老板女兒說過的話,他在大雨傾盆的早晨的堅毅眼神,他看到眼前的男孩是多么想為她回頭,他愿意為她接受任何懲罰。
“伱可以把我打得頭破血流,可以再撿一百根木棍抽我,把我打到血肉模糊都無所謂…”
他咬著嘴唇,決定不說一個關于她的字。如果威廉不知道這個女孩的存在,一切都會更好。
“我想知道他們會是誰,”威廉喃喃自語,“恐怕他們不是什么簡單的強盜,你說他們以領主的名義要求征稅…”
“有傳言說他們可能是效忠于科塞吉家族的人。”
“傳言?”威廉如有所思地摸著他的小胡子,“科塞吉家?哪些人說的傳言?”
“很多人,太多了,這個傳言在村莊里流傳甚廣。”
“科塞吉是最富有的貴族家族之一,”威廉搖著頭說道,“他們擁有的財富已經夠多了,坐擁數十座城堡,還有自己的軍隊,他們和這種低劣的惡棍能有什么關系?”
“我不知道,”翁貝托聳了聳肩,“不管怎么說,這些強盜的數量越來越多了。我們很幸運,只碰到了三個人,人們說襲擊的小隊通常有更多人,至少十個,有時多達十五個或二十個。他們襲擊集市,偷竊牛羊,在一個村莊里我還聽說他們褻瀆了教堂的祭壇。”
“這可是科塞吉家,”威廉咕噥道,“就算真是他們在搗鬼,他們又想達成什么目的?”
“反正,在現在這個情況下,沒有什么人會去關注這些小騷亂。”
“就像你我都知道的那樣,”威廉豎起了他的食指,“科塞吉家一直都不是什么善茬,他們從來都不知道什么是榮譽和體面,誰知道他們這次是要做些什么…”
來自德意志血統的科塞吉家在拉斯洛四世的統治時期已經因其叛變的才能而聞名:有時他們與王室和解,有時希望年輕的國王下地獄--光是造反,他們就干了五次。
他們將阿爾帕德家的安德烈選為國王,以支持他來反對安茹家族。在阿爾布雷特希特·哈布斯堡二世被安德烈三世在奧地利擊敗,并被迫放棄匈牙利王位的宣傳時,科塞吉家族又再次反叛,支持安茹家的卡洛·馬特羅的宣稱,還將國王囚禁了四個月之久,直到他的支持者們用他們自己的親戚作為人質才把安德烈換了出來。
他們是這個王國身體上真正的水蛭,他們的眼里只有金錢、土地和權力。
“我請求你暫時不要擴散這個傳言,”威廉說道,“只要我們知道就足夠了。”
“當然,大人。”
“我和科塞吉家的畜生們戰斗過,”他狠狠地看著翁貝托,“我把他們的許多士兵送到另一個世界,我還有力氣,翁貝托!不像以前那么足,但也夠用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們害得安塔爾差點丟了性命,那么…”
“不要說出會讓你后悔的話,我的好大人!”翁貝托趕緊說道,“尤其是不要發誓!”
“你是對的,”威廉嘆了口氣,“沖動,又是沖動!我一直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憤怒,也許我這輩子都學不會了。”
“人們說一個好的神父會學到死。”
“那可太遺憾了,我不是個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