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圭澹澹的道:“有什么不普通的,她們成王妃、成公主了,就不是婦人了?!”
這話魏徵就沒辦法接了,因為王圭開始不講理了。
魏徵重重的哼了一聲,不愿意跟王圭再談了。
王圭也樂得清靜,哼著小曲開始處理起了公務。
武德殿正殿。
李元吉一進殿就看到楊妙言在教訓李承德,一根蔥白的玉指點在李承德的額頭上,喋喋不休的讓李承德認識誰才是大小王。
李承德在楊妙言的訓斥聲中咯咯咯直笑,還一個勁的向站在一邊的王阮伸長胳膊,讓王阮抱。
似乎楊妙言不是在訓斥他,而是在夸獎他似的。
李元吉駐足聽了一會兒,大致聽明白了原由。
具體的責任還在他身上。
是他忙于政務,無暇照顧李承德,所以經常把李承德塞給王阮,李承德跟王阮呆久了,就把王阮當親娘了,時時刻刻都讓王阮抱著。
今天楊妙言難得有閑心跟李承德親近親近,就把李承德從王阮那里抱過來了,然后李承德就不樂意了,一個勁的向王阮伸胳膊,然后就有了這一幕。
“阿郎,這孩子我不想要了,你把他過繼給王妹妹吧。”
楊妙言自從去楊義成面前耍了一次威風后,似乎膽子也壯了,說話都開始毫不忌諱了。
這要是擱在以前,她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
王阮聽到這話,是賠罪也不是,不賠罪也不是,一時間陷入了兩難。
李元吉緩緩走上前,從楊妙言手里接過了楊妙言高高遞出來的兒子,伸出指頭在兒子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在兒子嫌棄的皺起鼻子的時候,才對楊妙言道:“你舍得?”
楊妙言氣哼哼的道:“有什么舍不得的?!這個小沒良心的根本就不親近我,還不如送人算了。”
李元吉逗弄了一下兒子,陪坐在了楊妙言身邊,澹然笑道:“這話你跟我說沒用,你得去給父親說,父親要是沒意見,那我也沒意見。”
開玩笑呢,把嫡系變成庶系,別說是李淵了,就算是竇氏復活也不可能答應這種事。
竇氏當年最荒唐的時候,也只是把親生的嫡系兒子給扔了,但從沒有想過給親生的嫡系兒子弄到庶系去。
由此可見,嫡庶之間差別有多大。
不是說竇氏干不了這種事,而是在竇氏心里,庶系的那些女人,根本就不配養嫡系的子嗣。
所以即便是扔了,也不給她們養。
楊妙言沒好臉色的翻了個白眼。
她又不是傻子,這種事她私底下說說還行,真要弄到了明面上,李淵非親自拎著寶劍砍她不可,她楊氏族人都得跟著她倒霉。
雖說她們楊氏是頂尖的世家豪門,李淵不好對她們楊氏下手。
但她要是干了這種將嫡變成庶,破壞了嫡庶之間的規矩,破壞了世家豪門立身的根基,亂了李氏嫡庶血脈的事,李淵就算是發數萬精兵從楊氏身上犁過去,其他的世家豪門也不會幫她們楊氏鳴不平,更不會說李淵這么做不對。
嫡庶之間的規矩,不僅僅是李氏立足的根本,也是其他世家豪門李氏的根本。
各家爭奪家業,那都是嫡子在爭,庶子你跑出來試試?!
玄武門政變以后,李元吉之所以能坐穩監國的位置,那也因為他是嫡出,他要是庶出的話,你再看看他能不能坐穩?
不用李淵出手,世家豪門就會先聚集在一起將他掀翻。
所以她只是嘴上說說,不是真的要這么干。
李元吉故作不知其中的輕重,還調侃她,她就很氣。
不過,她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而是問起了她和李秀寧被彈劾的事情。
“阿郎,我聽說今日早朝的時候,有不少人上書彈劾我和三姐,后來怎么樣了,你不會真的懲罰我和三姐吧?”
楊妙言一副試探的樣子問。
李元吉瞥了楊妙言一眼,一邊逗弄著李承德,一邊澹然道:“現在知道怕了,昨晚你去表姨母那里耍威風的時候,怎么不知道怕?”
楊妙言翻了個白眼道:“我才沒有怕呢,我就是怕朝廷上的那些人不肯放過我們,你又護不住我和三姐,所以不想讓你為難。”
李元吉有些好笑的道:“這么說,你和三姐已經想到對策了?”
楊妙言點頭道:“三姐說了,朝廷上的那些人真要是抓著不放的話,那你就將我們禁足到三清殿,讓我們為母親祈福,母親的冥壽也快到了。”
以給竇氏祈福,慶祝冥壽的方式去三清殿奪災嘛?!
這倒是個好辦法。
畢竟,在大唐,天大地大,也沒有孝道大。
遇到再大的事情,把孝道抬出來,也有躲過一劫的可能。
不過,李元吉并不打算采納李秀寧的這個建議。
他一個男人,要是連自己最在乎的兩個女人都保護不了,那他還當什么掌權者啊,直接洗洗睡了得了。
至于說為竇氏祈福,慶祝冥壽,讓李建成和李世民去就行了,如果不夠,再加上鄭觀音和長孫。
反正,竇氏把所有的愛都給了這兩個兒子,讓他們為竇氏祈福,那也是應該的。
至于他嘛。
他的前身不得竇氏寵愛,沒得到過多少竇氏的愛,他本人又跟竇氏不熟。
厚待養育前身長大的陳善意,已經算是幫前身盡過孝道了,至于說再向竇氏去盡孝,那就算了吧。
有那個工夫,他還不如多去兩儀殿內陪李淵說說話,向李淵進進孝呢。
畢竟,李淵這個當爹的是真的不錯。
鮮有封建家族的大家長、一個帝國的開創者會像是李淵一樣寵著、溺著兒子們的。
他在繼承了前身的一切后,也得到過李淵的一些寵溺,所以向李淵盡孝那是應該的。
“祈福的事情,就讓大哥和二哥去吧,不行的話再加上大嫂和二嫂,你和三姐就不用去了。至于彈劾你們的事,你們也不用擔心,該解決的都已經解決了,估計就剩下一個魏徵了。”
李元吉搖著頭,澹澹的說了一句。
朝堂上絕大多數的人,在今天彈劾楊妙言和李秀寧不成以后,明天就不會再彈劾了。
倒不是說彈劾這種事情還有什么時效性,而是他今天在朝堂上的文武們彈劾楊妙言和李秀寧的時候就已經表明了態度了。
他們再彈劾,那就是不識趣了。
能混到太極殿里面做官的,又有幾個蠢人?
所以他們肯定都會識趣的放棄彈劾楊妙言和李秀寧。
唯一麻煩的就是魏徵。
這個是繼李綱之后,又一個比較剛毅的人。
也是一殿文武中,為數不多的既聰明,又不識趣的。
所以一定會棄爾不舍的繼續彈劾。
依照歷史上記載,他可是擁有著逼著李世民將自己的寵物鳥悶死的戰績的。
所以想讓他放棄,有點困難。
楊妙言聞言,愣愣的道:“已經快要解決了?就剩下魏徵了?”
李元吉點了一下頭。
楊妙言明顯的松了一口氣,她倒不是說不想去三清殿受苦,不想去為竇氏祈福,她純粹是不想給丈夫添麻煩,不想讓丈夫夾在她和滿朝文武中間難做。
如今聽到丈夫不用夾在滿朝文武中間了,自然放松了下來。
她放松了以后,好奇心就上來了,饒有興致的疑問道:“那阿郎準備怎么解決魏徵?”
李元吉感慨道:“殺是殺不得…”
再怎么說魏徵也是青史上有名的千古人鏡,能在他快要飄的時候及時拉住他。
而且人家又沒犯什么罪,只是依照著自己的本職,做本職工作而已。
所以懲罰不得,也殺不得。
“所以呢?”
楊妙言眨著眼睛追問。
李元吉澹然一笑,豪邁的道:“所以我準備給他升官,讓他去做荊州安撫大使!”
楊妙言愣愣的張開了嘴,顯然是被驚到了。
李元吉看到楊妙言驚訝的小模樣,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這就是做上位者的妙處,這也是處理官場上那些煩人的官員的一個小妙招。
在殺不得、也懲罰不得的情況下,幫他升官走人就是咯。
歷史上,明朝的時期,江南的那些豪門大戶、富商大賈,甚至官員,一旦碰到了難纏卻又沒辦法弄死的官員的時候,就會集體湊錢幫對方升官。
大名鼎鼎的海瑞就是被這么一步一步的抬起來的。
海瑞任江浙地區淳安縣縣令的時候,把當地的鄉紳、官吏折騰的是死去活來,當地的鄉紳、官吏又弄不死他,也收拾不了他,最后就集體幫他跑官,出錢又出力,讓他一下子從一個小小的縣令升到了嘉興的五品通判。
當時的許多官員還以為大名鼎鼎的清官海瑞也是個貪官,還會鉆營,會跑官,結果仔細了解過了以后才知道,是江浙地區淳安縣的鄉紳和官吏們實在扛不住海瑞的折磨,幫海瑞跑的官。
由此可見,要解決一個對你有威脅的人,不一定要去傷害他,幫他也是一種辦法。
李元吉現在就想幫魏徵。
他一個帝國的掌權者,幫魏徵升官,魏徵還不得平步青云?!
楊妙言瞪著眼睛張著嘴,愣了好久才來了一句,“還可以這樣啊?!”
李元吉笑道:“你以為呢…”
只要頭腦夠靈活,辦法要比困難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