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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9章 一只手也數不過來的宰相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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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綱在年中的時候就開始向陳叔達放權,李元吉猜到了他有一日會乞骸骨,然后功成身退,達成文成最高的成就。

  只是沒想到這么快。

  甚至還有點急。

  按理來說,李綱要功成身退,最不起碼也要做到兩點,那就是將繼任者扶上馬,然后再幫一把。

  可如今李綱還沒有將陳叔達扶上馬呢,就更別提幫一把了。

  李綱現在走,是不是有點急了?

  如果說李綱貪權戀勢,想給自己留一條起復的后路,也想讓自己在大唐的影響深一點,不想讓陳叔達過早的接觸核心的權勢。

  那么完全說不過去。

  首先,李綱并不是一個貪權戀勢的人,其次,陳叔達縱然是沒有李綱的幫襯,依然站在權力的中樞,掌控著最核心的權勢。

  所以李綱扶不扶陳叔達上馬,幫不幫陳叔達一把,都不影響陳叔達的權勢。

  所以李綱這么急匆匆的求去,實在是讓人有些費解。

  “李公近些日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同尋常的事了?”

  李元吉滿懷著疑惑,盯著陳叔達發問。

  陳叔達認真的思量了一會兒,然后一臉茫然的搖搖頭。

  李元吉更加疑惑的道:“那李公為什么這么著急求去呢?”

  以李綱在大唐的影響力,以及他多年積累下來的官聲和名望,他要是不主動求去,即便是賴在宰相的位置上賴到死,也不會有人說三道四的。

  所以沒什么顧忌,沒什么威脅的話,李綱根本不用這么急匆匆的求去。

  而整個大唐,能帶給李綱威脅的兩根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

  這其中一個是他,一個是李淵。

  他從沒有生出過害李綱的意思,李淵也不會拿李綱這種馬上要功成身退的重臣做伐,所以李綱的顧忌和威脅又來自于何處呢?

  陳叔達聽到這話,先是愣了愣,然后恍然笑道:“回殿下,李公此次求去,并沒有您想的那么復雜。李公純粹是為了給任瑰任公騰位置。”

  任瑰的年齡僅比陳叔達大一點,官爵也沒有陳叔達高。

  陳叔達直呼其名,不存在不敬的說法,叫他一聲任公,也算是敬他三分。

  不過,李元吉很清楚,陳叔達對任瑰的這三分敬意,更多的是源自于他。

  如果任瑰不是他的潛邸之人,跟他沒有太多的瓜葛的話,那陳叔達犯不著敬任瑰三分。

  別說任瑰現在的官爵不如陳叔達了,就算是追上了陳叔達,在陳叔達面前也會矮半頭。

  畢竟,任瑰做河南道安撫大使的時候,陳叔達已經是宰相了,等到任瑰升到宰相的時候,陳叔達恐怕就要加太師、太傅、太保都頭銜了。

  雖說官爵上不會有太大的提升,但孰賤孰貴一目了然。

  此外,縱然是同為宰相,那也是有高低之分的。

  像是大唐現在的宰相,就以李綱為首,陳叔達居末。

  所以朝堂上議事的時候,陳叔達都是以李綱為首,以李綱馬首是瞻。

  除非他的想法跟李綱不同,或者跟李綱有什么沖突,不然絕對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跟李綱唱反調。

  等到李綱乞骸骨,辭去了宰相之位以后,蕭瑀必然會更進一步,接替李綱的位置,陳叔達也會更進一步,接替蕭瑀的位置。

  任瑰入了三省,只會接替陳叔達的位置,成為宰相里面排位最靠后的那個,而不是一躍站在蕭瑀和陳叔達的頭上,直接接替李綱的位置。

  所以說,任瑰即便是入了三省,成了宰相,依然會屈居于陳叔達之下。

  陳叔達稱他一聲任公,那是真的給他面子。

  直呼其名的話,他也不能拿人家怎么樣,明面上還得客客氣氣的應著。

  “你是說,李公求去是為了給任瑰騰位置?”

  李元吉一臉意外。

  陳叔達的這個說法是他沒想到的。

  別人成為的宰相以后,恨不得一輩子待在宰相的位置上,到死也要坐下去。

  李綱倒好,不僅提前向陳叔達放權,還很識趣的提前給任瑰騰出了位置。

  這種不貪權戀勢的節操,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更重要的是,他本來就有讓任瑰、馬周等人盡快出頭,盡快進入三省的意思,李綱能看出這個意思,并且能果斷的讓位,就很給他面子,也很識趣。

  這反倒弄的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畢竟,他已經做好了為扶任瑰、馬周等人上位,跟現有的三宰,以及裴矩這種重臣明爭暗斗一番的準備了。

  沒想到人家什么絆子也沒使,就這么痛痛快快的把權交了。

  這反而顯得他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錯,李公是為了給任瑰任公讓位,裴公也有提攜馬周的意思,只不過馬周資歷太淺,縱然是裴公給他讓位,他也不一定能坐穩裴公的位置。

  所以裴公的意思是,讓殿下另一人先接替他的位置,在他的位置上坐幾年,等到馬周資歷夠了,再讓馬周上位。”

  陳叔達大大方方的說著。

  可以看得出來,李綱也好,裴矩也好,在培養繼承人,挑選繼承人這方面,都沒有藏私,也沒有搞什么陰謀詭計,反倒都大大方方的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供所有人參詳,供所有人議論。

  如此大公無私的做法,著實讓人感慨。

  如果大唐以后的宰相都是這樣的,那大唐自此無憂矣。

  不過,李元吉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似李綱這種坐上了高位以后,依然剛正不阿,大公無私的人,世間本來就不多。

  能混到中樞,混到宰輔位置上的,就更少了。

  縱觀史書,這樣的宰輔一只手都數的過來。

  而這樣的宰輔,幾乎都是從亂世中走出來的。

  如今亂世已經結束了,即便是有人心懷剛正,大公無私,也很難再混到宰輔的位置上。

  畢竟,沒有了亂世的加持,一個剛正不阿、大公無私的人,想從一介小官混到封疆大吏的位置上都難如登天,更別提混到宰相的位置上了。

  亂世結束以后,沒有了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加持,也沒有了破格錄用,破格提升的加持。

  一個剛正不阿、大公無私的人,在放眼望去,有一大半都是灰色的官場上,很難順風順水的混下去。

  有上官要提攜,或者有大老要賞識,也不可能賞識你。

  畢竟,上官也好,大老也好,提攜你都是為了讓你幫他。

  你剛正不阿,大公無私,不會幫人家,人家提攜你干嘛。

  有升遷調度,或者立功的名額,人家肯定先給那些愿意幫他們的官員用。

  此外,還有一大堆有背景的二代們、三代們在你身邊鍍金,有好事越輪不到你。

  所以一個剛正不阿、大公無私的人,在亂世結束以后,想混到宰輔的位置上,幾乎沒有可能。

  所以李綱這種剛正不阿、大公無私的宰相,大唐恐怕也就只有這么一位了。

  如今要乞骸骨,三請三辭說什么也得給安排上。

  完事了還得給加個三公,讓朝野上下所有官員,天下所有百姓都敬著。

  他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太過分,都能答應。

  至于裴矩嘛。

  他想著給繼任者們讓路,跟李綱的想法可就不同了。

  他不是剛正不阿的人,也沒有大公無私的信念。

  他有極大的可能是想借著李綱的這股東風,為自己謀取更大的好處。

  他很清楚以他的年齡,已經沒辦法繼續再在三省里待下去了,他想要在離開三省以后,獲得最大的殊榮,為子孫謀取更大的福蔭,就必須借著李綱這股東風,來個功成身退。

  李綱如果被加三公了,被蔭補子孫了,那么跟著李綱一起功成身退的他,也少不了被加為三公,并且被蔭補子孫。

  想法雖說功利了一些,但對大唐是無害的。

  而且從明面上看,人家的所作所為跟李綱一樣,你沒理由只給李綱賞賜,不給人家賞賜。

  你不能認為人家沒有李綱那么純粹,就什么也不給人家。

  那樣的話,朝野上下,乃至民間的百姓都會幫人家叫屈的。

  人家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你能做的就是論跡不論心。

  事實上,在很多時候,陽謀都比陰謀要好,相比起藏頭露尾,一經發現就有可能會分崩離析的陰謀,陽謀不需要躲躲藏藏,也更難解,有時候甚至無解。

  裴矩的這個陽謀,雖然談不上無解,但也沒必要解。

給裴矩和李綱同樣的待遇,對大  唐并沒有壞處,反而有一定的好處。

  什么秋后算賬,晚年凄涼,人走茶涼之類的事情,是重臣們最擔心的,也是重臣們霸著權柄不愿意放開的原因所在。

  如果大唐能厚待已經辭仕的重臣們,重臣們也不用再擔心人走茶涼、秋后算賬、晚年凄涼什么的。

  到時候對權柄的貪欲也就沒有那么強了。

  當然了,比起人心的貪欲,這種做法雖然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但有緩解的辦法,總比沒有緩解的辦法好。

  “李公和裴公還真是…大唐的肱骨啊。”

  李元吉苦笑著,由衷的感慨。

  陳叔達樂呵呵的笑道:“看來殿下是準備答應李公和裴公的所請了?”

  李元吉毫不猶豫的點頭。

  人家乞骸骨乞的堂堂正正。

  他答應也可以答應的堂堂正正,沒必要藏著掖著。

  藏著掖著反而落入了下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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