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通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喃喃自語道:“還真是如此…真要讓踏實力部、突地稽部加入進去的話,那整個突厥恐怕就要亂成一鍋粥了啊。”
李孝恭哈哈大笑道:“亂還不好嗎?”
李神通跟著笑了起來,笑容燦爛的拍著大腿道:“亂好,越亂越好!”
風浪越大,魚越貴嘛!
大唐對他們所有勢力的軍事援助就是這魚。
誰更能討得大唐歡心,誰對大唐更友善,誰就能得到這魚。
“我這就去跟李靖等人相商,拿出一個具體的章程來。”
李孝恭已經迫不及待了。
鄭氏的事暫時放下了,他也閑下了,碰到這種事,尤其是謀國的大事,他自然要參與一下。
要是能成為其中的主導者之一,他死了以后,見了祖宗,都能挺直了腰板跟祖宗吹噓。
祖宗們,你看我牛博弈不?
祖宗們估計是羞的沒眼看。
“不急,先讓蘇定方回絕了蘇尼失他們,看看他們怎么說,再做定奪。”
李元吉擺擺手示意李孝恭先坐下。
眼下蘇尼失等人才剛剛出招,大唐還沒有接招呢,還不確定蘇尼失等人愿不愿意被大唐牽著鼻子走呢。
現在就開始算計人家,不僅不地道,還費事。
萬一人家跪的很直,躺的很平,慫的也很徹底。
那大唐去扶持踏實力部、突地稽去搞事情的話,豈不是多此一舉?
至于說是支持頡利嘛。
想想就行了,頡利這貨跟大唐打交道多年,曾經多次率軍侵入過大唐,所以支持他,跟支持白眼狼基本上沒區別。
給了他好處,他絕對不會幫大唐辦事,更不會被大唐牽著鼻子走。
“那我去給蘇定方傳信?”
李神通冷不丁的來了這么一句。
說完話以后才意識到說錯話了,一臉的尷尬。
蘇定方可不是他能指使的,他沒那個資格。
縱然是有,他也不敢。
蘇定方作為雍王府的心腹,只有雍王府的主人能指使,他把手插進雍王府了,那他離死就不遠了。
李元吉就當沒聽到李神通這話,繼續說道:“我會去信給蘇定方的,等有了回信,我會及時告訴王叔和堂兄的,你們回府靜等佳音即可。”
李神通趕忙起身應允道:“喏!”
李孝恭狐疑了瞥了李神通一眼,站起身應付似的拱了拱手。
出了昭德殿,李孝恭滿臉狐疑的湊到李神通面前,疑問道:“我怎么覺得你現在很怕元吉?”
李神通心有余季的瞥了李孝恭一眼,沒好氣的道:“能不怕嗎?”
李孝恭更加狐疑的道:“發生了何事?”
“發生了何事?”
李神通呵了一聲道:“他找我幫你的時候,你知道是怎么找的嗎?”
李孝恭毫不猶豫的搖頭。
這他上哪知道去?!
李神通一臉認真的道:“他派太極殿前的謁者召見的我!”
僅僅是召見二字,就將事情講的很清楚了,不需要再多說,李孝恭已經明白了李神通話里的意思,當即童孔微微一縮,語澀的道:“你是說…他要…”
李神通不等李孝恭把話說完,就搖著頭道:“我什么也沒說,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也不要瞎猜。”
這李孝恭哪能不猜啊。
這可是驚天動地,日月變遷的大事啊。
只要是個人,都會好奇。
止不住的好奇。
不等李孝恭再次開口,李神通又神情凝重的叮囑道:“總之,你以后見了元吉,客氣一點,不要再像是今日這樣大大咧咧的,更不能直呼元吉的名諱。”
李孝恭忍不住道:“他不是還沒…”
登臨九五嗎?!
李神通瞥了李孝恭一眼,又左右看了一眼,低聲道:“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圣人已經準備將我李氏族長之位傳給元吉了。
這代表著什么,不需要我多說你也知道。”
李孝恭瞬間瞪大了眼,滿臉的驚恐。
李氏族長之位,對大唐其他人而言,代表的就是帝位。
如今李氏嫡系只繼承了族長之位,卻沒有繼承大唐的帝位的話,那他就是大唐的隱皇帝。
這是大唐上下所有人的共識,而不是一兩個人的看法。
因為大唐是一個以宗族為主體的國家,在所有人眼里,宗族族長凌駕于宗族內所有人之上,宗族內的人,不論在朝廷上是什么地位,在民間是什么地位,在族長面前,都得低頭。
所以李氏的族長即便不是皇帝,也能凌駕于皇帝之上。
這就跟凌駕于所有人之上沒區別了。
畢竟,皇帝見了你都得俯首,哪還有誰見了你能仰著頭?你可不就凌駕于所有人之上了嗎?
不過,這跟李孝恭沒有太大直接性的關系,所以這一點李孝恭并不在乎。
李孝恭真正在乎的是,李氏族長之位,對他們這些李氏之人而言,所代表的東西。
李氏族長,對他們這些李氏族人,擁有著絕對的掌控權,以及絕對的生殺大權。
在李氏族長要舉起屠刀殺他們,或者讓他們自殺的時候,他們根本沒有反抗的權力。
李淵將李氏族長之位傳給李元吉,就等于是把對他們所有人的生殺大權傳給了李元吉,他們的腦袋也從李淵手里,轉存到了李元吉手里。
以后李元吉想殺他們,根本不用廢話,更不用去請示李淵,可以直接下刀子。
他們跑去找李淵求救,李淵也不會保他們。
因為李氏族長要殺他們,身為李氏一份子的李淵也幫不了他們。
頂多幫他們說說情,但絕對不會來硬的,更不會為了他們去否定族長的決斷。
“咕都…”
李孝恭下意識的吞了口唾沫。
難怪,難怪李神通現在變得這么怕李元吉了。
他現在也怕了。
“往后…”
李孝恭磕巴著開口,想跟李神通說點什么。
李神通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毫不猶豫的道:“以后你拿他當圣人就行了,千萬別再拿他當兄弟了。他的兄弟,建成和世民都當不起,你一個堂兄弟能當得起?”
李孝恭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等到他反應過來,還想說點什么的時候,李神通已經離開了。
在李孝恭被彈劾的當起了縮頭烏龜,放棄了對鄭氏的窮追勐打以后,長安城內有關于李氏要針對世家豪門的妖風就漸漸的消失了。
所有彈劾李孝恭的人一點一點的匯聚在了一起,匯聚成了洪流,將李孝恭沖垮以后,又一點一點的散開,最后徹底的消失在了大唐的每一個角落。
李孝恭跟鄭氏之間的矛盾就像是沒發生過一樣,沒人再提及,也沒人再議論。
但不代表這件事就這么結束了。
通過這件事,李氏上下清楚的看到了世家豪門對大唐的掌控,這更加堅定了李氏上下鏟除世家豪門的決心。
世家豪門也清楚此次聚集在一起向李氏亮了肌肉,挑釁了李氏的權威,李氏必然報復,所以加強了溝通,也加強了防備。
不過對于各地開設蒙學的事情,沒人再阻攔了,也沒人為了自家學說不被流傳出去,鬧出什么血腥的桉子。
所有掌控著獨家學問的人,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用威逼利誘的方式,開始針對起了那些從他們門第走出去,又跑到蒙學里去教書的先生們。
此外,一些不是從他們門第中走出去的先生們,也受到了他們一定的招攬。
這就導致了各地的蒙學在不斷的增加,可蒙學里的先生在不斷的銳減,在各地的蒙學超過了兩百多所以后,缺先生的問題就變得更嚴重了。
就當世家豪門的人等著看朝廷消化,等著看那些開設蒙學的武勛們的笑話的時候,長安城內傳出了一股朝廷要趁著突厥內亂,征討突厥的消息。
一瞬間,朝野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件事所吸引。
一道道赦免前朝犯罪的舊臣,以及門第在戰亂中被沖垮的犯官的文書,在沒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況下,悄無聲息的流出了長安城。
在寫完了第三百份赦免文書,赦免了一個在職期間,因為親戚驚擾了圣駕,被牽連流放的犯官以后,李元吉揉了揉手腕,盯著坐在下首,像是個棒槌一樣的闞棱道:“誰告訴你我大唐要征討突厥了?”
闞棱憨厚的道:“長安城內的人都這么說,宇文寶也是這么說的。”
闞棱是不久之前被調回長安的,由于大唐收復了葦澤關外的疆域,將邊陲一下子往外擴張了數百里,擴張到了長城沿線,并且在沿線重新布防,由李神符所掌,所以葦澤關已經失去了應有的價值,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唐內部很尋常的關隘。
闞棱待在那里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再待下去,只會變成一個毫無斗志的守卒,只會消磨干凈意志。
恰逢朝廷要在十二衛,以及各地的都督府中推廣長刀,所以李元吉就將最熟悉長刀的闞棱給調了回來,讓闞棱和李靖、李世勣等一眾兵法大家一起,盡快的研究出傳說中的陌刀陣,并且推廣至全軍。
結果闞棱回來了沒兩天,聽到了大唐要征討突厥的風聲,就跑來請戰來了。
聽他的意思,他不僅受到了長安城內妖風的蠱惑,還受到了宇文寶的蠱惑。
說來也怪,這宇文寶和闞棱一個二愣子,一個悶葫蘆,居然能成為朋友,交情還不錯。
宇文寶那憨貨還將自己的堂妹介紹給了闞棱,成了闞棱的大舅子。
聽說宇文寶的堂妹已經懷上了,懷的還是個大胖小子。
聽說是宇文寶親自去長安杏廬,請孫思邈出山給診斷出來的。
李元吉嚴重的懷疑,是宇文寶那個不要臉的東西,跑去長安杏廬里找孫思邈軟磨硬泡,把孫思邈磨的不厭其煩,給出的敷衍之語。
畢竟,生男生女這種事情,他一個真神仙都看不出來,孫思邈一個假神仙能看出來?!
更重要的是,宇文寶的堂妹才懷了不到兩個多月,孫思邈就算是真神仙,也看不出來人家懷的是男是女。
所以孫思邈對宇文寶堂妹的診斷,絕對是假話。
不過,現在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現在最需要解決的是,如何跟闞棱這個悶葫蘆說清楚,讓他別再被人忽悠著傻乎乎的跑來請戰了。
“長安城內的流言你也能信?宇文寶說的鬼話你也敢信?”
李元吉一臉恨鐵不成鋼的問。
前者是人云亦云,根本不足為信,后者聽風就是雨,更不可信。
這兩種人說的話闞棱都敢信,到底是憨呢,還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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