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李元吉跨著馬,極不情愿的出現在長安城外。
劉俊宛若狗腿一般,呼喝著隨行的宦官,“快點!再快點!沒吃飯嗎?”
宦官們一個個背著李元吉所需的日常用具,頂著一腦袋的細汗,不斷的加快著腳步。
鎮守在明德門上的向善志,看到了李元吉的身影以后,大喜過望。
“快!快!打開城門!”
一個個守在他兩側的將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沒有動。
向善志等了半天,也沒聽到動靜,臉瞬間黑了,回過頭瞪著一眾將校,冷喝道:“怎么?我的話不管用嗎?”
其中一個郎將神情凝重的道:“向將軍,不是卑職等人不愿意聽命行事,而是公主殿下有令,沒有她的命令,不許開啟明德門。”
向善志臉更黑了,毫不猶豫的下令,“給我拿下!”
守在四側的向府部曲,一擁而上,將郎將扣押在地。
其他的將校一陣慌亂。
有校尉吞了口唾沫,高喊道:“向將軍,卑職等人也只是奉命行事,并沒有刁難將軍的意思,還請將軍別為難卑職等人。”
向善志冷冷的瞥了一眼說話的校尉,腰間的橫刀抽出的半截子。
對于這些左武侯衛的兵油子,他懶得廢話。
十二衛四府中,就屬這些兵油子的戰斗力最低,偏偏廢話還多,做事還陽奉陰違的。
軍伍中的能耐沒學到多少,官場上的油滑,以及推三阻四,他們倒是樣樣精通。
一眾將校看到向善志拔刀了,瞬間閉上了嘴巴。
對于向善志,他們了解的不多。
只知道是李秀寧麾下的心腹,平日里像是個面團一樣,任由他們刁難。
可是今日見識到了向善志的果決以后,他們才意識到,這位李秀寧的心腹,并沒有他們想象的那么好欺負。
“你!你!你!帶人去開城門!”
向善志抽出了橫刀,用刀尖點了三個自己人去開城門,然后面色冷峻的看著左武侯衛的人,冷冷的道:“平日里吩咐你們做事,你們怎么推三阻四,陽奉陰違,我都不在意。可今日,誰在敢跟我推三阻四、陽奉陰違一次,就別怪我軍法從事。”
說到此處,向善志揮舞著橫刀,指了指城墻后的長安城,又道:“你們在長安城內待的時間可不短,應該能看出現在長安城內的形勢有多嚴峻。
好不容易來了一個能做主的,能鎮得住的。
要是因為你們被擋在城外,你們誰能擔當得起?”
一眾將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他們故意推拖著不開城門,也是怕擔責任。
畢竟,李秀寧嚴令封死明德門,在沒見到李秀寧手令的情況下,私自開啟城門,李秀寧要是追責的話,他們難逃責罰。
至于向善志是李秀寧的人,他的話一定程度上能代表李秀寧。他們遵從向善志的命令,開啟城門的話,李秀寧不一定追責,他們完全沒有考慮過。
他們在長安城內待久了,已經學會了什么叫做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
至于變通什么的,根本不在他們的考慮范圍之內。
“阿郎,已經吩咐下去了。您要不要下去迎一迎?”
向府的部曲,在傳達完了向善志的命令以后,返回城頭向向善志回話。
向善志冷冷的掃了一眼一眾左武侯衛的將校,帶著部曲下了城頭。
趕到城門口的時候,就看到李元吉跨著馬,一臉無語的傳過成門洞子。
“快去傳話,就說齊王殿下進城了!”
一眾得到李神通傳遞的消息,守在城門洞子口,等待著李元吉入城的各府管事,在看到李元吉的第一眼,立馬對身邊的人吩咐。
李元吉跟笑容燦爛的向善志打過招呼,跨馬走到開明坊的時候,有關他入城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長安城。
長安城內的各路牛鬼蛇神,以及各種流言蜚語,在一瞬間消失的干干凈凈。
一些私底下傳揚著要清君側的人,立馬被長安、萬年兩縣的衙役們,給捉拿歸桉。
這就是皇家嫡系男丁的震懾力。
在李淵、李建成、李世民三個能做主的人不出的情況下,李元吉的出現,足以震懾一切。
只要皇家的嫡系男丁中,還存在著成年的,能做主的男丁。
大唐的江山就亂不了。
“殿下…”
“殿下…”
“殿下…”
李元吉跨馬走到光福坊的時候,蘇定方、謝叔方、闞棱分別策馬從兩側的坊道中出現,跟隨在了李元吉的身后。
李元吉點了點頭,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靜靜的觀察著長安城的街道、坊道。
比起以往,現在的長安城街道、坊道,蕭條了不少。
街道上幾乎是看不到什么人,只看到巡街的武侯,組成一個個隊列,時不時的走過。
沿街的鋪子雖然開著門,一些食肆甚至還冒著炊煙,但是看不到人影。
各坊的中門,幾乎是關著的,只留下了一道側門,供人通行,但是沒什么人往來。
“這么下去可不行,也不知道我那個便宜老子存的什么心。”
李元吉心里滴咕著,側頭看向了蘇定方三人,“你們三人的任命文書,都拿到了?”
蘇定方三人一起點頭。
蘇定方開口道:“臣被充入了右武衛,領左庫門值守。”
謝叔方沉聲道:“臣被充入了右監門府,領武德門監門。”
闞棱甕聲甕氣的道:“臣被充入了右屯衛,暫領安禮門監門。”
皇城各門的監門官,一般由武勛充任,稱值守。
宮城各門的監門官,只能是李淵欽點的心腹,亦或者是左右監門府的將校充任,稱監門官。
蘇定方三人值守、監守的三道門戶,幾乎在一條南北線上。
“還真是一點兒空子也不給鉆…”
李元吉撇著嘴鄙視。
雖說只是一場交易,但是請李神通出面的那些宗親、百官,還真是一點誠意也沒有。
他們給蘇定方三人安排的位置,除了能讓他在跑路的時候,跑快一點,其他的,一點兒作用也沒有。
若不是他有心入宮一探究竟,他真相撂挑子走人。
“來人止步!”
李元吉一路趕到皇城門前的金橋上的時候,被左屯衛的一位郎將攔下。
劉俊趕忙上前,晃了晃李淵賜給他的腰牌,左屯衛的郎將才放行。
雖然李元吉的身份地位夠高,還是李淵的親兒子,但左屯衛的人不怎么給他面子,他們只聽從李淵的御令。
李淵要是那天發了瘋,下令左屯衛的人去殺自己的兒子的話,左屯衛的人也不會含湖。
這就是李淵信賴他們的原因,也是李淵將一幫成年的兒子留在宮里,還不怕兒子們惦記他腦袋的底氣所在。
過了金橋,穿過門洞,走廣運門、興仁門,過右延明門,便抵達了太極殿所在的位置。
一路走過來,李元吉都是皺著眉頭的。
興仁門后面是中書省、內侍省、舍人院所在。
往日里會有一大堆的內官、外官,外加一大堆的小吏盤桓。
現在卻一個人也沒有,靜悄悄的就像是鬼蜮。
偶爾有小獸竄過,亦或者是什么東西跌落,能驚的人心臟驟停。
雖然探幽是古人最喜好的十大雅事之一,但也得看地方。
像是皇城這種地方,就不適合探幽。
因為冤魂太多、血腥味太濃,容易嚇死人。
右延明門后,倒是有人,但是跟沒人沒什么區別。
因為一個個站在那兒,動也不動一下,就像是石頭、木頭一樣。
“殿下,圣人在兩儀殿內,臣帶您過去。”
劉俊進了皇城以后,就變得謹小慎微了許多,跟隨在他身后的宦官們,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李元吉對蘇定方三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各自帶著各自的任命文書先去上任,然后跟著劉俊趕往了兩儀殿。
穿過了太極殿前的巨型廣場,跨過的朱明門,抵達兩儀門前,就屬于進入了宮城的范疇。
夾在朱明門和兩儀門之間的,是李淵后宮里的一眾嬪妃住的地方。
李元吉一直不明白,李淵為什么會將自己的一眾嬪妃,安置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
雖說朱明門和兩儀門,作為皇城通往宮城的中門,一般不開啟。
但只要一開啟,那就是成千成千的人路過。
這里面要是有人偷偷熘進兩側嬪妃們住的地方,很難被發覺。
不過,李元吉現在沒時間細究這個問題,因為鎮守在兩儀門前的,是李淵心腹中的心腹,李淵的部曲出身,在一眾部曲中,地位還不低。
看人用一種審視,且冰冷的目光。
李元吉不喜歡他,因為他要搜身。
在劉俊一個勁的安慰下,李元吉才強忍著動粗的沖動,被人從頭到尾的摸索了一把。
李元吉沒有心心念念的找這種小人物報仇的習慣,所以在被摸索完了以后,揣了其一腳。
然后在劉俊的哀嚎聲中,進入了兩儀殿所在的巨型廣場。
一踏進廣場,李元吉眉頭就皺成了一團,因為廣場上彌漫著一股化不開的血腥味,各處還殘留著沒有清晰干凈的血跡。
李淵應該在這里處置了不少人。
劉俊一開始找上門的時候說,李淵在宮里大開殺戒。
李神通幫劉俊說話的時候,也說過宮里的血腥味濃的化不開。
李元吉之前還不信,現在信了。
所以就生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李淵又不是無能狂怒之輩,為何要如此大肆的牽連宮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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