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定方并不是一個招呼也沒打,就跑出去搶了李靖和李大亮的功勞。
相反,蘇定方跟李靖和李大亮打過招呼。
只是李大亮說的話有些刺耳,蘇定方一時氣不過,才帶著麾下的將士們悍然加入戰場,最終在李靖和李大亮的注視下,擒下了輔公右。
具體的過程大致是,蘇定方和闞棱在接到了李秀寧的軍令以后,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蘇定方提議兵分兩路,一路從河北道南下,直擊丹陽,一路沿海而下,從側面突入,形成兩面夾擊之勢,一舉拿下丹陽,斷了輔公右后路,再徐徐圖之。
闞棱跟輔公右有殺兄之仇,毫不猶豫的攬下了直擊丹陽的作戰任務。
蘇定方順勢也承擔起了沿海而下,從側面突入的作戰任務。
商量好了戰略,分配好了作戰任務,二人立馬率軍動了起來。
由于輔公右在北邊部署的兵力不多,再加上闞棱為兄報仇心切,不及損傷的勐攻,以至于蘇定方還沒有趕到丹陽,闞棱就攻破了丹陽城,提前完成了作戰任務。
蘇定方見此,轉戰南下,準備跟李靖、李大亮形成三角功勢,合圍輔公右。
在輔公右還沒有退至宣城的時候,蘇定方就提前趕到了宣城,并且設下了埋伏,等待輔公右自投羅網。
在李靖和李大亮將輔公右逼至宣城以后,輔公右并沒有退至宣城內,反而退進了宣城附近的深山。
蘇定方見此,就知道輔公右走了一步臭棋,也知道輔公右大勢已去,必成李靖和李大亮的囊中之物,就沒有再繼續作戰的欲望,當即就下令麾下的將士們卸去了偽裝,大大方方的占據了宣城,靜等起了戰事結束。
只不過,李靖和李大亮將輔公右堵在深山里,一連攻伐了數日,也沒有拿下輔公右。
輔公右雖然大勢已去,但身邊還有從王雄誕手里奪來的半支長刀軍,以及一眾被闞棱屠戮了家卷,不得不跟輔公右一條道走到黑的死士。
輔公右占據著有利的地形,在一眾長刀軍和死士的輔左下,愣是頂住了李靖和李大亮一輪又一輪的進攻。
蘇定方眼看著李靖和李大亮的戰損越來越大,再損傷下去就有些得不償失了,就主動派人去跟李靖和李大亮接觸,提出要幫忙。
李靖只是婉拒了蘇定方的好意,可李大亮覺得蘇定方就是趁機來搶他們功勞的,不僅拒絕了蘇定方的好意,還讓蘇定方離遠點,別等著沾他們便宜。
蘇定方一番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還遭到了羞辱。
蘇定方一怒之下,帶著人悍然加入了戰場,在李靖和李大亮眼皮子底下,憑借著鐵甲的優勢,硬頂著賊軍的箭失、石塊等物,殺入了深山,生擒了輔公右。
然后又帶著人快速的退出戰場,返回了宣城,閉門不出。
據蘇定方信中說,李大亮前后三次派人到宣城外聲討他,并且要他交出輔公右,他都沒搭理。
“你的意思是我在冤枉蘇定方?”
李孝恭瞪著眼睛喝問。
問完了之后,還屈指敲了敲面前的茶杯,示意凌敬給他續上。
凌敬苦笑著又為他斟了一杯茶。
李元吉看著李孝恭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并沒有急著跟李孝恭道明實情,而是疑問道:“堂兄這是幫李靖興師問罪來了,還是幫李大亮興師問罪來了?”
這個問題很重要,關系到人品問題。
必須弄清楚。
李孝恭哼了一聲,端起茶杯,有點燙手,又放下了,然后不滿的道:“自然是李靖。”
李元吉微微皺起眉頭,又問道:“是李靖找你幫他出頭的?”
在這件事情上,李靖和李大亮雖然占著一些道理,但蘇定方也占理。
蘇定方并不是強占了李靖和李大亮已經到手的功勞,而是先一步奪取了李靖和李大亮即將到手的功勞。
即將到手,跟沒到手,沒區別。
戰場上的局勢瞬息萬變,絕對沒有‘你有必勝的把握,別人就得等你’這一說。
只要你沒有擊潰敵人,別人就有插手的余地。
李靖和李大亮可以埋怨蘇定方不地道,也可以上書彈劾蘇定方惡意爭功。
但他們沒辦法說蘇定方這么做不對,更沒辦法說蘇定方已經到手的功勞是他們的。
李靖作為一個沙場上的宿將,又是一個彪炳史冊的人物,不會不知道這一點。
既然知道,還找李孝恭幫他出頭。
那就有點…人品堪憂。
李元吉有心將李靖納入麾下,李靖要是人品堪憂的話,對他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李孝恭哼了一聲道:“他的性子傲著呢,可不會請我幫他出頭,不然他也不至于到現在還是一個統領著三千兵馬的小將。”
李元吉眉宇一展,不是李靖就好,不然他就得重新考慮,如何安置李靖了。
“既然不是李靖,那是誰?誰會這么好心,幫李靖叫屈?”
李元吉疑問。
他心里其實已經有了答桉,只是沒往外說。
李孝恭也沒藏著掖著,大大方方的道:“李大亮。”
李元吉點了點頭,臉上并沒有太多變化,因為這個答桉在他意料之中。
李元吉當即將實情跟李孝恭講了一遍。
李孝恭聽完以后,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你說的是真的?”
李孝恭沉聲問。
李元吉從身側的一堆文書中,取出了蘇定方和李秀寧的信,遞給了李孝恭。
里面只有關于宣城之戰的內容。
李孝恭拿過了信,仔細翻閱了一番后,臉色更加難看了。
蘇定方的話,他可以不信,但李秀寧的話,他不能不信。
李秀寧作為此次征討東南道的主帥,在這種事情上,是不能有偏駁的,不然會影響她的威信。
“李大亮這是要拿我當刀子使?”
李孝恭咬著牙喝問。
李元吉并沒有發表什么見解。
在這種事情上,李孝恭偏聽偏信之下,難免會做出一些錯誤的判斷,但是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以后,肯定會有一個正確的判斷,所以不需要他多說什么。
李孝恭放下信,仰起頭道:“此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李元吉搖搖頭道:“我不需要堂兄給我什么交代,堂兄只需要給自己一個交代即可。”
此事對他并沒有造成什么傷害,他不需要什么交代。
反倒是李孝恭,差點被人蒙蔽,差點被人當槍使了。
李孝恭更應該給自己一個交代。
李孝恭陰沉著臉,沒臉在這里待了,起身拱了拱手以后,匆匆就離開了。
凌敬望著李孝恭遠去的背影,感嘆道:“李大亮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敢拿河間王當槍使?”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跟著感嘆道:“異地處之的話,你也會這么做。”
凌敬愕然的看向李元吉,“臣可沒有這么蠢,絕對不會拿自己招惹不起的人當槍使。”
李元吉搖了搖頭,并沒有多說什么。
李大亮的做法,站在他們的角度看,是有點蠢,但是站在其他人的角度看,就未必了。
畢竟,他能快速的跟李孝恭解釋清楚這件事,是建立在他和李孝恭,以及李秀寧交好的基礎上的。
要是他沒跟李孝恭、李秀寧交好的話,這件事情想要解釋清楚,也得等到他跟李孝恭做過一場以后。
李大亮明顯不知道他跟李孝恭和李秀寧交好,更不知道李秀寧會將此事寫在私信中,原原本本的告訴他,更加不知道李孝恭在得知此事以后,會主動找上門,開門見山的問個清楚,所以才顯得蠢了一點。
要是換個人的話,恐怕已經將彈劾蘇定方的奏疏,遞到李淵桉頭了。
“要不要想個辦法,給李大亮一點教訓?”
凌敬疑問。
李元吉依舊搖搖頭,“我堂兄出手,就夠李大亮喝一壺的了。我們沒必要再出手。”
說到此處,李元吉又頭疼了起來,“比起李大亮,我更在意怎么讓我阿姐消消火。”
李元吉看著凌敬,催促道:“你趕緊幫我想想辦法啊。”
凌敬臉色一苦,“您都想不出辦法,臣就更想不出辦法了。”
李元吉質問,“難道就這么靜靜的等著我阿姐回來興師問罪?”
凌敬苦笑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兩個人就一臉郁悶的坐在亭子里思量對策,可是一直思量到李秀寧班師回朝,也沒有思量出一個妥善的辦法。
李秀寧是臘月初八還朝的。
李元吉穿上的官袍,帶上了在京的一眾屬臣,硬著頭皮趕到了長安城外的十里亭相迎。
李元吉原本是想再往前一點,趕到二十里亭,或者三十里亭相迎,但是禮部的天官不允許,說是什么于禮不合。
李元吉就只能帶著一眾屬官,跟李建成、李世民、李孝恭、李道宗等人站在一起。
李建成隱隱在前,不過沒有穿他那一身太子的冕服,而是穿了一身玄色的常服。
禮部的天官還在一旁念叨,說什么太子身為儲君,不適合迎李秀寧云云。
李元吉聽著很刺耳,李世民聽著也很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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