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中了三胡手里的兵馬?”
長孫跟李世民多年,對李世民的了解遠勝于李世民自己,任憑李世民說的天花亂墜,她也能透過表象看到本質。
李世民說的前半段話,她信。
因為李世民一旦登臨大位,想要坐穩大位,想要大權在握,就一定會約束像是李元吉一樣不受控制的人,也一定會收繳這些人手里的兵權。
李世民說的后半段話,她一個字也不信。
因為過于牽強附會。
李世民一旦登臨大位,要褫奪李元吉兵權,又怕李元吉反抗,自己沾染上兄弟的血,只需要下一道只許生擒的旨意就好了,哪需要什么情義去調和?
除非李元吉兵敗以后,學那西楚霸王自刎,不然有李世民的旨意在,誰敢傷了李元吉性命?
李世民分明是看中了李元吉手里的兵馬,擔心自己登臨大位以后,強奪李元吉手里的兵馬,沒辦法收服人心,所以讓李承乾提前去鋪鋪路,認認李元吉手底下的一眾將校。
等他褫奪李元吉手里的兵馬的時候,有李承乾從中做橋梁,能快速的收服人心。
實在不行的話,還可以將其劃撥到李承乾名下,慢慢的收服其心。
必要的時候也可以借著李承乾的名義調遣。
反正他登臨大位了,李承乾就是太子。
太子麾下有六率,能合理且完整的容納李元吉手里的所有兵馬。
長孫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為長安城內外,手握著重兵的人多了。
像是李建成,麾下就有六率長林;安興貴,麾下有一萬武威騎;李神符,麾下統領著六千游騎、節制著九千府兵;任瑰,麾下節制著三萬府兵;贊皇公,麾下節制著六萬府兵;李瑗,麾下有八千水軍;李藝,麾下的兵馬多達五萬之數。
其他統領、節制著成千上萬兵馬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李世民不說其他人麾下的兵馬數量不少了,成氣候了,唯獨說李元吉一個人。
是因為李元吉所掌握的兵馬數量,以及兵馬勢力,遠遠的凌駕于其他人之上了嗎?
并不是。
至少李藝和贊皇公,能穩穩的壓李元吉一頭。
李建成若是將任瑰節制的三萬府兵也看成自己的兵馬的話,也能跟李元吉并駕齊驅。
李元吉麾下的兵馬雖然不少,且看起來兵強馬壯的。
但是籌備的時間太短,經歷了磨礪太少,即便是李元吉給所有的兵馬全部配備上鐵甲,終究是跟李藝、贊皇公等一眾老牌的掌兵者有一定的差距。
人家的兵馬雖然沒有精良的鐵甲,可人家的兵馬皆是從萬戰叢中殺出來的。
互相之間的配合,以及軍魂、軍心、軍膽,已經熔煉為一體。
即便是沒有精良的裝備,也能爆發出相當強橫的戰斗力。
所以,李元吉并沒有凌駕于其他人之上。
至于說李元吉的兵馬在長安城外守著,李世民有所忌憚,那就是個笑話。
李世民臥榻之處守著十二位四府中的二衛四府的兵馬,以及太子六率的兵馬,李世民一點兒都不忌憚,李世民會忌憚李元吉那一萬八千只能守在城外,不能出現在城內的兵馬?
李世民之所以只說李元吉,不說其他人,是因為其他人的兵馬,李世民看不上。
李世民只看上了李元吉的兵馬。
長孫甚至已經猜到了李世民看上了李元吉麾下的那一支兵馬。
必然是今日入城的時候,大放異彩的拍刀營和長刀軍。
長孫雖然沒有見過拍刀營和長刀軍的將士,但是聽宮里探聽消息的人說過,幾乎是人均猛士,步戰無雙,有陷陣之士的氣勢。
配合上李世民麾下馬站無雙的玄甲軍的話,幾乎能面對所有的強敵。
李世民大概在看到拍刀營和長刀軍的第一眼,就想到了他們和玄甲軍配合的場面。
李世民瞥了長孫一眼,會心一笑,并沒有說什么,只是微微后仰,腦袋枕在了長孫胸前,任由長孫揉著他的太陽穴。
對于長孫猜透了他的心思,他并沒有什么要說的。
也沒有因為被戳穿心思,大發雷霆。
他跟長孫夫妻多年,一直是夫唱婦隨,心意相通,長孫要是猜不到他的心思,那才奇怪呢。
長孫見此,就知道李世民主意已定,也知道自己猜準了李世民的心思。
李世民難得的看中了一支不是他親手培養的精兵,且這支精兵還能跟他麾下的王牌部隊玄甲軍配合,那么李世民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將其得到手,再怎么勸解,也是無用。
長孫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承乾孩兒,要為了你那點小心思,受苦咯。”
李世民閉著眼,舒服的哼哼了兩聲,道:“他是我兒子,要享受我幫他爭來的戰果,就得幫我出力。”
長孫目光下意識的落在了李世民的脖頸上,苦笑著道:“你這頓打,也白挨了。”
李世民不咸不淡的道:“三胡只是意氣用事,我從沒有想過跟他計較。若不是擔心他殺了柴紹,我甚至都不會出手。”
說到此處,李世民頓了一下,仔細的感受了一會兒長孫為他揉太陽穴以后,又補充了一句,“匹夫之勇,只能逞一時之快,成不了大事。
我又何必跟他斤斤計較,徒增煩惱和變數呢?”
長孫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對你而言,大哥才值得你斤斤計較。”
李世民笑著嗯了一聲,又下意識的打了個哈欠。
長孫見李世民生出了睡意,就沒有再開口,只是心里默默的嘆了一口氣,為李承乾隨后要面對的一起,繼續擔憂了起來。
李元吉也很擔憂。
擔憂自己抬著的寶攆會散架,也擔憂前面伸手不見五指的大道上,突然竄出來一群身著白衣白褲,頭戴白帽,抬著白攆的東西。
因為他躺著的寶攆是紅頂弘底,四面沒有遮擋,左武衛的人臺上以后,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寶攆的一角總是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似乎隨時都會散架。
前頭領路的人,手里挑著紅燈籠,還排成的兩排。
走起路來還默不作聲。
再加上一點詭異的鼓樂的話,像極了去跟白東西會和的那一群紅東西。
“能不能讓前面挑燈籠的人換成火把?”
李元吉將腦袋伸出寶攆,頂著呼呼吹過來的冷風,向李神通建議。
李神通跨坐在馬背上,一臉莫名其妙。
“這荒郊野嶺的,有沒有火油,我上哪兒給你找火把去?”
李元吉沖著前頭撅了撅嘴,“你不覺得怪瘆人的嗎?”
李神通更加莫名其妙了,“哪里瘆人了?”
李元吉不得不跟李神通科普了一下紅白雙煞的知識。
李神通聽完以后,仔細的往前面挑燈籠的隊伍上瞧了瞧,有點不敢相信的道:“還有這說法?”
李元吉毫不猶豫的點頭。
李神通睜大眼道:“誰告訴你的?”
李元吉一副理所當然的道:“民間都是這么傳的。”
李神通喝道:“我怎么不知道?也沒聽說過?”
李元吉毫不客氣的道:“那是你孤陋寡聞。”
李神通眨了眨眼,“如此說來,此事是真的?”
李元吉再次點頭。
李神通一下子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興奮了起來,“那個坐紅攆的漂不漂亮?”
李元吉一愣,徒然瞪起眼。
老叔,您…這么生猛的嗎?
人家都是色中餓鬼,你直接是連鬼也不放過。
你這反應不對啊!
“快說啊!那個坐紅攆的漂不漂亮?比得上那個躲去了突厥的蕭氏嗎?”
李神通越來越興奮。
李元吉敢肯定,他要是敢說紅煞比那個號稱‘六味地黃丸’的蕭皇后還漂亮,李神通絕對敢帶著人漫山遍野的去抓紅煞。
“應該…比不上吧?”
李元吉為了平平安安的回到九龍潭山,只能信口胡諏。
畢竟,有‘六味地黃丸’的蕭皇后,那屬于是千年難遇的美人。
具體有多美,李元吉也沒見過。
但能被那么多帝王垂涎,想來是美的出奇。
李神通應該見過,所以提到蕭皇后的時候很興奮。
“比不上?”
李神通略顯遺憾,然后又重整旗鼓道:“即便是比不上,那也應該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李元吉心里嘀咕‘糾正一下,是美鬼’。
“小的們,齊王剛才說了,附近有一個絕色美人,聽說是個穿紅衣服的女鬼,都給我瞪大眼睛看清楚。誰要是能看見,賞黃金十兩,誰要是給抓住,獻上來,賞黃金千兩!”
李神通突然就伸長了脖子,熱血沸騰的沖著一眾左武衛的將士們高喊。
左武衛的將士們都驚了。
不是被李神通嚇到了。
而是被李神通豐厚的賞賜給刺激到了。
李元吉也驚了。
什么人啊。
鬼都不怕!
還想抓?!
“噗噗噗…”
蘇定方不知道什么時候策馬走到了李元吉的寶攆邊上,一個勁的在憋笑。
李元吉瞪起眼,“有什么可笑的?”
蘇定方強忍著笑,拱手道:“臣只是想提醒殿下一下。”
李元吉喝問,“提醒什么?”
蘇定方噗呲著,斷斷續續的道:“殿下嚇唬錯人了!”
闞棱不知道什么時候也策馬走上了前,十分厚道的為李元吉解釋,“臣聽聞,左武衛的人都是從戰場上爬出來的殺才,見過的死人可能比活人都多。
所以什么神神鬼鬼的東西都嚇唬不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