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趕到九龍潭山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先一步抵達九龍潭山的楊妙言,已經布置好了府上的人住的屋舍,侍衛們也各自搭建好了瞭望臺,守衛在了四處。
李元吉趁著天還沒徹底黑,稍微觀察了一下九龍潭山的環境。
九龍潭山的風景很美,樹木郁郁蔥蔥,野花各色睜眼,匯聚在一起,更加賞心悅目。
山頂又一道瀑布飛奔而下,在山腰上一拐又一拐的,留下了九處碧水潭。
瀑布落入潭中的時候,會發出一聲聲轟鳴,周遭的百姓們覺得每一處碧水潭里都潛藏著一條蛟龍,那瀑布落入潭中的轟鳴,就是龍吟聲,因此稱九處碧水潭為九龍潭。
李元吉養病的莊園就建在九龍潭中最大的一處水潭邊上稍遠的地方。
現在只是搭好了地基,還沒有開始上木料,就更別提住了。
所以只能暫時住在山腳下臨時搭建的木質屋舍內。
在木質屋舍邊上,還有一排用黃土夯成的土屋,用茅草做的頂。
那是侍衛們,以及府上其他人住的地方。
李元吉在領略了一番九龍潭山的風景以后,就進入了住處。
住處雖然是剛搭建的,但是用的是干木料,沒有多少濕氣,所以感覺挺干爽的。
楊妙言為了慶賀喬遷新居,帶著府上的夫人們一起去了廚房。
李元吉則坐在正屋內的坐榻上,長長的伸了個懶腰。
在宮里的時候,因為有‘病’在身,不能隨意的走動,所以有些憋壞了。
如今到了一個李淵看不到的地方,他終于能放松下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所以他感覺到的身心都舒暢了起來。
“殿下…”
李元吉在坐榻上毫無形象的伸了好幾個懶腰,凌敬邁著小碎步,入了正屋。
“坐…”
李元吉指了指身邊不遠處的坐榻。
凌敬跪坐在坐榻上,疑問道:“不知殿下召臣前來,所為何事?”
李元吉盯著凌敬,意味深長的道:“我要你去幫我做一件事。”
凌敬狐疑的道:“何事?”
什么事情值得李元吉將他從長安城叫到這個荒山野嶺的地方來交代?
凌敬不解。
李元吉笑瞇瞇的道:“我要你去幫我收買常何。”
凌敬一愣,遲疑著道:“那個常何?”
李元吉笑道:“涼州的一位鎮守將軍。”
凌敬思量著道:“殿下收買他做什么?”
一個在外鎮守,且沒有什么名氣的將軍而已,值得李元吉如此對待?
李元吉澹然笑道:“因為我要他出任玄武門的值守將軍。”
凌敬臉色微微一變,心里泛起了巨浪。
李元吉要在宮中的守衛中安插自己人,這是要做什么?
這是要控制宮闈,還是要做點其他的?
凌敬敢想,但是不敢說。
凌敬臉色變換著道:“殿下只是想讓那個常何出任玄武門的值守將軍,還是要更多的人出任更多宮門的值守將軍。”
李元吉笑瞇瞇的道:“玄武、安禮、武德、甘露、內置…”
凌敬臉色徹底變了,驚聲道:“殿下這是要…”
李元吉選的門戶實在是太關鍵了,分布在宮內四處,其中玄武、安禮、內置掌管著宮內大部分兵馬,武德門臨著東宮,甘露門緊挨著李淵的寢殿,往西數千丈就是李世民的承慶殿。
李元吉這么安排,怎么看這么都像是要發動政變啊。
凌敬跟李元吉相處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對李元吉也算是有了一些了解,他一直以為李元吉對那個位置沒興趣,沒料到李元吉突然之間,給了他這么大一個‘驚喜’。
李元吉再開口的時候就猜到了凌敬會胡思亂想,所以笑著道:“你不用多心,我只是為了應對不時之需罷了,并沒有太多其他的想法。”
凌敬不信。
李元吉一旦掌控了玄武、安禮、內置三門,再控制武德、甘露兩門,那李元吉想在宮里做點什么,太容易了。
李元吉不可能不對那個位置起貪心。
凌敬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平復著心情道:“殿下為何會這么想?為何要控制這些門戶,應對不時之需,難道殿下發現了什么?”
李元吉‘坦言’道:“什么也沒發現。之所以會這么想,也是不想將自己的性命交到別人手里。”
凌敬一邊分析著李元吉的話,一邊沉聲道:“殿下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相爭,最后很有可能會發展成兵變?
所以殿下要提早做些準備,以應對隨后會發生的變化?”
李元吉點點頭道:“我大哥和我二哥勢同水火,已經沒辦法相容了。我父親狠不下心打壓他們中間任何一個人,所以他們在爭斗不休的時候,必然會兵戎相見。”
凌敬盯著李元吉道:“即便是如此,殿下也沒必要向玄武、內置兩門安插自己人。玄武、內置兩門屯駐的可是圣人的元從,他們只會忠心于圣人,不會忠心于圣人以外的人。
所以殿下即便是安插人進去,也很難掌控他們,更難將他們變成殿下的人。”
在凌敬看來,李淵待元從軍不薄,元從軍沒有背叛李淵的可能。
李元吉安插人進去,只能影響一部分有心追求榮華富貴的人,影響不了其他的人。
這種情況下,李元吉要做點什么的話,很容易走漏風聲。
所以凌敬覺得,李元吉此舉不妥。
李元吉看著凌敬笑道:“所以我不需要他們全部變成我的人,我只需要他們在宮里產生了什么變化以后,什么也做不了即可。”
凌敬微微皺眉道:“這樣的話,倒是容易一些。”
凌敬看向李元吉,又道:“但萬一走漏了風聲,又或者是常何背叛了殿下,那殿下可就要倒霉了。”
李元吉點點頭道:“那就由你去試試常何。”
凌敬張了張嘴,有心再勸,但是見李元吉絲毫沒有改變態度的意思,只能勉為其難的點了一下頭,道:“喏…”
李元吉滿意的一笑,當即要吩咐人為凌敬去準備住的地方,就聽凌敬突然道:“殿下真要做點什么的話…”
凌敬說到此處,頓了好久好久,才咬咬牙道:“還請殿下如實告知臣,臣也好幫殿下謀劃。”
李元吉略微愣了一下。
凌敬這是下定決心要跟他綁在一條船上了。
生一起生,死一起死的那種。
李元吉沉吟著道:“為什么突然之間這么說?”
凌敬看了李元吉一眼,感嘆道:“臣現在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他已經知道了李元吉不少的秘密了,他就沒辦法再脫離李元吉了。
他要是敢脫離李元吉,無論他去什么地方,李元吉也會將他大卸八塊,他一直惦記著的竇婠下場也不太好。
他的生死,他不在乎,但是竇婠的生死,他卻在乎。
不止他在乎,高雅賢也在乎,身處在秦王府的曹旦,也在乎。
因為他和高雅賢皆受過竇建德的大恩,不能對竇建德唯一的遺孤置之不理。
也因為曹旦是竇婠的親舅舅,所以曹旦在竇婠的事情上,也沒辦法置身事外。
“確實沒太多選擇了。”
李元吉通過凌敬的話,了解到了凌敬話里的意思,感慨著又補充了一句,“你我都沒有太多的選擇。”
凌敬看著李元吉,認真的道:“所以殿下能不能告訴臣,為什么會如此著急的往宮內各門處安插自己的人?”
李元吉坦言道:“因為我阿姐出征了…”
凌敬若有所思的道:“殿下是不希望平陽公主殿下知道此事?”
李元吉點點頭道:“不錯。”
凌敬遲疑道:“殿下只是想防備著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還是要插手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的爭鋒?”
李元吉看著凌敬,坦言道:“若是能碰到合適的機會,我會插手。”
凌敬眉頭一皺,沉聲道:“殿下現在就要插手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的爭鋒的話,是不是不妥當?
此事對殿下沒有半點好處,殿下還有可能被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給盯上。
畢竟圣人如今春秋鼎盛,早早的讓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角逐出勝負的話,也只是暫時的。
圣人若是有心的話,隨時都能反復。”
李淵現在無病無災,活的十分暢快,眼看著還有好些年可活。
現在李建成和李世民決出了勝負,只要不死,隨時都有可能被李淵顛倒過來。
所以凌敬不認為這是一個干涉李建成和李世民爭鋒的好時機。
而且,李元吉在這件事上撈不到半點好處,他也沒看到李建成和李世民一起盯上了李元吉以后,李元吉有什么自保的手段,所以他不建議李元吉現在就出手。
李元吉知道李淵還能活很久,也知道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間唯有分一個生死,才會角逐出最終的贏家。
但李元吉有自己的考慮,也有自己的謀劃。
所以該插手的時候就得插手,不能坐以待斃。
“我只是說該插手的時候才插手,又不是馬上就要插手,你擔心的是不是有些早了?”
李元吉盯著凌敬問。
凌敬愣了一下,苦笑著道:“也對,是臣過于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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