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殷元一臉愕然,追問道:“怎么講?”
屈突壽憨厚的臉上露出一絲賤兮兮的笑,“他闖武德門的時候,我們就暈過去。”
屈突壽年齡大、閱歷深,看的比殷元要清楚。
只要李元吉沒有被削爵,那就說明李元吉沒有‘失寵’。
李元吉沒有‘失寵’,那就不能跟李元吉起正面的沖突。
所以李元吉闖門的話,絕對不能攔。
一旦攔了,被李元吉打了,那就是白打。
打了李元吉,李淵說不定會發火。
李淵在護犢子這方面,是蠻橫而不講理的。
殷元懵懵懂懂的道:“怎…怎么暈?”
屈突壽錯愕的看著殷元,道:“怎么會還要我教你?”
你可以說呼吸的時候聞到了一股酒味,微醺了,就暈了?
再不行就胳膊上的傷勢突然發作,引發了腦疾,然后暈了?
借口可以離譜到讓人一聽就知道是瞎編的。
但李淵不會在意。
李淵只需要你給他一個借口,他好大方的饒恕你失職的過錯。
屈突壽神情復雜的看著殷元,感嘆道:“晚上回去問問殷國公…”
殷元通過屈突壽的反應意識到,自己應該是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然后一臉尷尬。
他只是殷府次房一個微不足道的庶子,從小沒了娘,沒人疼沒人愛,也沒什么人教他人情世故。
長房的伯父生不出兒子,也不知道看中了他什么,居然將他過繼到了名下,成了國公繼承人。
他不是蠢,只是不通人情世故,不懂宮里很多門道,單純了一點而已。
李元吉不知道,他剛剛見過了兩個國公二代們正在商量著如何為他合理的放水。
他離開了武德門以后,在武德殿內又晃蕩了一圈,回到了武德殿正殿。
冬天的武德殿沒啥看頭。
除了古樸的亭臺樓閣等建筑外,沒什么值得看的。
大部分的植被已經枯萎了,僅有寢殿的幾樹梅花在爭艷。
李元吉在武德殿內晃蕩了一圈,得出的結論就是,古人之所以喜歡詠梅,一是欣賞梅花迎著寒冬開放的傲氣,二就是閑的。
因為冬天除了梅花、雪景,真的沒啥能看的。
坐在武德殿長幾上,李元吉再次翻開了傷寒論。
這書看著有癮。
這書明顯不是醫圣張仲景所著的那本,里面夾帶了不少私貨。
前兩日李元吉在里面看到了古代版的縫合術,這兩日又從里面看到了晦澀難懂,卻讓人不明覺厲的房中術。
可惜沒有插圖,差評。
楊妙言不知道有沒有看到這一卷。
李元吉想著想著有點失神。
楊妙言如同一個勤勞的兔子,將一只又一只‘蘿卜’搬到了李元吉面前。
等到李元吉回過神的時候,就看到楊妙言,帶著四只‘蘿卜’,正好奇的看著他。
李元吉先是看了一眼楊妙言,又看向了四只‘蘿卜’。
一大三小。
大的八歲,裹著厚厚的衣服,有點呆,有點怯,看著像是個呆冬瓜。
小的一個三歲,兩個兩歲,也裹著厚厚的衣服,眼珠子在四處亂撇,沒有定性,最小的兩個明顯有點呆,還流口水。
大的正是竇建德的幼女竇婠。
李元吉將她交給了楊妙言照顧,叮囑了要照顧好,楊妙言就拿她當齊王府的孩子看待。
吃穿用度跟齊王府的孩子看起。
竇婠經過了楊妙言的打扮,看著明顯比之前精神了,也比之前更有貴氣,就是性子還是一副怯怯的樣子。
三只小的,是李元吉繼承的‘遺產’。
三歲的那個是齊王庶長女李絮,兩個兩歲的,一個是齊王庶次女李兮,一個是齊王庶長子李承業。
皆是齊王府的幾位夫人所出。
楊妙言并無所出,但府上一眾庶子庶女,皆需要奉她為嫡母,由她撫養、教導。
所以她能帶著幾個小家伙一起出現在李元吉眼前。
李元吉依稀記得,歷史上似乎并沒有關于李絮、李兮的記載,她們不是早早的夭折了,就是在那場政變中被波及了。
李絮、李兮、李承業現在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齊王子女,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的爵位和尊號。
李淵目前為止只給嫡孫子嫡孫女封了爵位、尊號,庶孫子庶孫女還沒有封。
“阿郎…”
楊妙言輕聲呼喚,聲音很輕很柔,給人一種如遇春風的感覺。
李元吉笑著點了點頭,指了指一側的坐榻。
楊妙言也沒客氣,也不需要客氣,大大方方的坐在李元吉身側,伸手將流著口水求抱抱的李承業塞到李元吉懷里,自己抱過了李兮,讓竇婠帶著李絮在殿里玩。
李元吉有些手足無措,他并沒有多少抱孩子的經驗。
還好李承業足夠皮實,也不哭,也不鬧,就流著口水,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直勾勾的看著李元吉。
“你怎么想到來看我了?”
李元吉小心翼翼的抱著李承業,笑著問。
楊妙言淺笑著道:“阿郎交代的差事,我已經辦完了,特來向阿郎復命。”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道:“我不是說了嘛,你是府上的女主人,伱處理府上的事情,是應該的。”
楊妙言笑道:“總得跟阿郎說一聲。”
李元吉下意識的道:“是要我夸夸你嗎?”
楊妙言一愣,耳垂微微有些發紅。
臊的。
她雖說年齡不大,可該懂的都懂了。
平日里丈夫也不怎么跟她調情,猛然間聽到這話,確實有點臊得慌。
“阿郎說笑了,我只是聽說阿郎今日似乎心情不錯,在府上轉了足足兩圈。絮兒、兮兒、承業許久沒見到過你了,所以帶他們過來看看你。”
楊妙言被李元吉臊的不敢再跟他打太極,立馬說出了她的來意。
李元吉有點尷尬,他只顧著自己在武德殿正殿躲清閑了,倒是忘了考慮三個小孩子對父親的思念了。
雖然前身的三個孩子跟他沒太大關系,但他既然繼承了前身的身份,那就有義務照顧他們。
“往后你閑著的時候,可以經常帶他們到這里來。”
李元吉一臉感慨的說。
楊妙言略微愣了一下,下意識的點了一下頭。
不等李元吉看到她的反應,她又開口道:“就在剛才,東宮差人從武德東門送過來了一些東西,說是送給你的禮物,我看了一下,全是各地的貢品。
我不知道東宮為何會給你送禮,所以沒敢收。
如今東宮的人還在武德東門等著。”
自從被自己的堂姊算計了一次后,楊妙言不得不打起幾分精神,應對一切跟齊王府有關的往來。
一些她能看透目的的,她會自己處理,看不透目的的,就跑來請教李元吉。
雖然在楊妙言的印象里,自己的丈夫沒什么腦子。
但一些大事上,只要是自己丈夫做的決定,即便是出了差錯,也怨不到她頭上。
李元吉明顯的愣了一下,“大哥給我送禮了?”
楊妙言緩緩點頭。
李元吉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李元吉明白了。
李淵八成是將他的奏疏拿去給李建成看了,很有可能也給李世民看了。
他的奏疏不光能惡心人,也能成為李淵試探兩個兒子的工具。
但李元吉覺得李淵不可能這么干,沒想到李淵真這么干了。
李淵還真是騷操作。
這么做,在李淵看來,或許沒什么不對。
但是在李元吉看來,問題大了。
李淵這不是明擺著告訴李建成,雖然你是太子,但是你能不能成功上位,還有待觀察嗎?
這不是明擺著告訴李世民,兒子,你還有機會。
李淵或許沒這個想法,但他的做法就是這個意思。
李元吉突然有點心疼李建成了,被他惡心了個夠嗆,還被李淵捅了一刀。
最重要的是,被李淵捅了一刀以后,還沒明白過來,還給他送禮,給李淵表態。
“大哥真可憐…”
李元吉由衷的感慨。
楊妙言茫然道:“什么?”
李元吉看了楊妙言一眼,笑道:“沒什么,既然是大哥送的東西,那你就收下吧。俗語有云,長者賜,不敢辭嘛。”
楊妙言沉吟著點點頭。
她總覺得李元吉和李建成之間應該發生過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李建成之前派人將并州的公文送到武德殿,走的也是武德東門,所以她是知情的。
李建成先是給李元吉送并州公文為難他,隨后又給他送禮,這里面要是沒發生點什么,她絕對不信。
武德殿被封,八成也跟此事有關。
不過,楊妙言是個聰明的女子,李元吉不說,她也不問。
“阿郎說能收,那我就收下了。”
楊妙言笑著說。
說完這話,看到李元吉桌上的傷寒論,又道:“阿郎答應我的,還沒兌現…”
李元吉愣了一下,見楊妙言目光落在傷寒論上,立馬想起,他之前答應幫楊妙言找一些宮里的女醫官,教授楊妙言一些醫術。
這件事楊妙言自己倒也能辦,但沒李元吉那么氣長。
李元吉找個借口把人弄到武德殿以后,不放人也沒人敢問。
但是楊妙言將人召到武德殿,不出三日,太醫令就會上門來要人。
女醫官是稀缺性人才,人數很少,宮里一些貴人得了什么不方便男醫官看的病,就需要她們出馬。
宮里的女人很多,比楊妙言身份高的也有那么一些。
楊妙言還沒辦法在她們手里保住女醫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