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抬頭,看見血紅色的天幕上孤懸著的一輪彎月。散發著極其強烈的血腥氣息,宛若凝聚了億萬道生靈的性命般。
“這應該就是造成此界異樣的罪魁禍首了。”李凡心中暗道。
細細望去,甚至還能看到血月表面,尸山血海連綿無盡的場面。
李凡曾見過比這慘烈無數倍的場景,自然不會因此觸動分毫。不過其他大道宗弟子的表現就比較正常了。
一個個面色慘白,更有不少直接當場吐了出來。
方定歌也沒有責備,只是目光淡淡掃過。
李凡也故作嘔吐姿態,沒有引起對方注意。
不一會,等眾人勉強適應了,方定歌才緩緩開口:“此界名為血月,正是這頭上妖物為名。突襲我們大道宗的那伙賊人,正是逃竄至了此處。”
“需以他們的鮮血,洗刷宗門險些被破之恥!”
方定歌作為一宗之主無疑是合格的。短短幾句話,便煽動起了眾人的情緒。
倉皇之色一掃而空,大道宗弟子頓時煞氣騰騰。
“格殺勿論!”方定歌一聲令下,眾人便迅速朝著四周散開。各顯法寶手段。
不愧是仙道十宗,即便是金丹境之下的基礎弟子,底蘊之深厚也遠超旁門散修。
李凡為了不顯眼,只是施展了御劍之術,腳踩一柄水劍,跟在其中一人身后。
此人名叫雷樊子,李凡曾經在趙師姐的記憶中見過。乃是日后大道宗長老之一。能活到未來,說明他在此次戰斗中應該不會遇到什么致命危險。
雖說以李凡的實力,在這奇特的世界中,應該能以金丹之境橫掃。不過這對李凡來說并沒有什么實際意義。被卷入此地,也純屬一場意外。李凡還是打算老老實實,渡過此事件。然而在十宗內悄然散播太上道經。
“師弟這一手御劍術當真不凡!”
李凡已經盡可能的低調了,但以他現在所學所知,隨便露出些許,也能讓尋常修士眼前一亮、本能感到非凡。
“你我結伴如何?”
雷樊子打著招呼,試探性的問道。看得出來,此時的雷樊子還比較青澀。或許還是第一次離開宗門,執行這般殺伐任務。李凡可以明顯感覺出對方內心的緊張。
“那就承蒙師兄照顧了。”李凡微笑著說道。
二人根據方定歌的指示,一路深入血月世界,掃蕩敵寇。
只要看見活物,并且不是大道宗弟子,那就格殺勿論。
此處雖然整體大環境古怪,但其內生靈,卻跟正常人類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只是皮膚呈現詭異的紫色罷了。
又完成一處聚集點的屠戮之后,雷樊子怔怔看著廢墟之上升騰的火焰,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他們攻進我們大道宗門的那一刻起,就應該預見到了此刻的結局。”李凡則是冰冷的說著,提醒道。
一是發自內心這么認為,二則是感應到方定歌神識對大道宗弟子的監視、所以故意這么說。
雷樊子嘆了口氣,也沒有反駁。
二人正欲離去,李凡卻忽的低聲驚呼:“師兄,你看這是什么?”
雷樊子順著聲音望去,只見李凡從黑色的廢墟中,翻找到了兩枚亮晶晶的薄片。其上繁復紋路環繞山海異象,一看就并非凡品。
雷樊子心中一跳,閃身接近,將這兩枚薄片接過查看。
“雖然不明白這薄片上幾個字的意思,但我在看到他們的瞬間,腦子里就涌現出平太上道經這四個大字。師兄,這…”李凡聲音顫抖。
雷樊子手持薄片,仔細觀察。神情先是迷茫,而后又滿是震驚。
強忍住身軀的顫抖,他本能的掃視左右,確定周圍并沒有其他人以后,深吸了一口氣,將其中一枚薄片交還李凡:“此物,應該是仙界遺失道經。乃我等無上機緣。”
“我辨別過了,這兩枚薄片并無區別。你我二人各取其一…”
“今日之事,乃受你恩惠。日后必有所報。”
雖是直接奪取了兩枚寶物之一,卻也好歹將另一半交還給了李凡。并且也沒有隱瞞。談不上什么善人,也并非是什么惡徒。只是正常人的正常抉擇。
讓李凡有些意外的是,對方居然能這么快就發現了太上道經的玄妙之處。
“十宗精銳果然不是二流宗門弟子能比的。”李凡感受著又于迷霧中顯現的大道一角,不由暗自點頭。
可臉上仍然作出一副震驚猶豫的神情:“如此寶物,不用上交宗門么?我們私吞的話,被掌門發現了,會不會怪罪下來?”
雷樊子哼了一聲,不以為然道:“這是什么話。十宗傳承,源自仙界,仙寶無數。只是一篇道經,掌門若是來搶的話…那也太丟份了。不必擔心。”
“況且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我們口風緊一些,就無恙。”
李凡察覺到方定歌再度輕輕掃過的神識,附和的點頭。
血月界的清掃并沒有遇到什么大的意外。
除了在另外一處地界,爆發了一場大規模的戰斗。其他地方的清掃工作都進行的很順利。
當方定歌手持焚道爐,將天上血月吸收焚燒殆盡后。
此界對修士的壓制又恢復了正常。
雖所能承受修士實力上限依舊是金丹境,不過修士卻能在短時間內爆發出自己真正的實力。而代價則是在片刻之后,被驅逐出去。
“此界既已經收服,當作我們大道宗征伐的橋頭堡。”
方定歌屹立在天幕之上,順著世界之外的金色鎖鏈,看向遙遠的星空深處。聲音轟鳴傳遍。
“浮渡星空大陣。這個時間節點,還沒有損壞。”李凡若有所思。
從方定歌的話來看,這場波及仙道十宗的戰場,還遠沒有到最激烈的時候。
“如此規模征戰,后世居然全無記載。有趣…”
真正征伐其他修仙界的大戰,顯然不是金丹境修士能夠參與的了。完成了這次任務的一百多名弟子,被方定歌帶回了宗門。
大道宗內血腥氣依舊沒有散盡,不過已經有些弟子自戰場上返回了。
精神萎靡,眼睛深處不時閃過深深的驚怖。顯然前線戰場給他們留下了極深的心理陰影。
夜里,李凡悄悄潛入了幾位自前線歸來的大道宗弟子心神。不過似乎是為了防止作戰計劃泄露,這些歸來者的記憶全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清洗。
對于具體戰局,不甚清楚。只是從那無數修士隕落的慘烈場面來看,這場戰爭的可怖程度,還要在李凡的預估之上。
“咦,好像未來有修士,在隕仙境中曾經再度經歷過這場驚世之戰。”受到這些畫面觸發,李凡回想起了某些久遠的記憶。
“也唯有隕仙境,方能于清洗中保留記載了。不過,貌似這場戰爭,十宗的結局不怎么好啊。否則最終結果若是勝利的話,也沒必要清洗的如此徹底了。”李凡目光閃動,看向了大道宗宗門大殿所在的山頭。
戰爭如平靜的深水,悄無聲息間吞噬著無數性命。而李凡之前悄然的布置,則是終于起了效果。
一道相對現在李凡境界,十分“強橫”的神識,忽的闖入了太上道經之中。
“合道境!”
李凡心中一喜,注意力瞬間集中。
哪怕是合道修士,在李凡所打造的大道星空面前,也頃刻間迷失了心神。
甚至比起金丹弟子們淪陷的還要迅速。
因為修為到了合道境界后,方才能開始窺見天地恢宏大道一角。所以在見到太上道經后,才能真正意識到其價值。
這縷新神識,是通過雷樊子的那枚薄片進入的。
就在他心神迷失之際,現實世界中,大道宗某處山頭,忽的爆發出一股沖天而起的磅礴氣息。一柄金色長弓,拉弦開箭。箭破長空,直出玄黃界外。飛入星海深處。
“那是…”
“被困九百載,即將身死道消之際,傅師叔終于突破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傅惜文據說乃是我大道宗上一代天驕中戰力最強者,使得一手無上箭術。弓開殘陽落,箭響金烏啼!只可惜過于專注箭術,耽誤了大道之悟,所以境界始終被困在化神圓滿。原本以為此生再無希望,不想今天…”
此起彼伏的驚呼之聲,自大道宗各處傳來。
李凡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傅惜文,是雷樊子的師尊。應該是雷樊子將太上道經交給他的。”
“不過此人的神識修為,本就已經達到合道之境。只是差這臨門一腳了。經由我太上道經點撥,突破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明里,大道宗新誕生了一位合道強者。
而暗中,李凡借助傅惜文之手,觸摸到了更多的玄黃大道。
金丹,元嬰,化神,合道。
只局限在小小房間之內,李凡身上升騰而起的氣息,一瞬萬變。
似有古法修仙,一朝悟道登臨的風范。但實則內里完全不同。
并非是李凡悟道,而是道還歸于李凡之身。
大道宗山頭,晉升合道的動蕩氣息久久不歇。而李凡這里,早就一切歸于平靜了。
縱然合道之目,所見仍然有限。但卻給了李凡足夠合適的力量支點。
當前的玄黃界,雖說最高境界是長生之境。不過實際戰力跟合道并沒有什么太大區別,全靠若木之果得證長生。
隱匿的那些怪物不論,現在的李凡,已經重臨玄黃之巔了。
“不過還遠遠不夠。”
“只是一名合道,還遠遠不夠我還原萬相道網。”
“真假之變的進步,雖說也有,但也僅僅是邁出了一小步。”
修仙境界的三連跳,具現萬相道網中,也只不過比杯水車薪略強一些。
自合道往上,每個境界之間的差距之大,可見一斑。
“我需要更多的玄黃界合道,來助我一臂之力。”李凡將視線,看向了正在爆發的那場大戰之中。
正當他在思索的功夫,一陣敲門聲忽的響起。
要知道,距離李凡潛入大道宗并沒有過去多久。唯一能夠稱得上熟人的,就只有雷樊子一人了。
看著門外雷樊子臉上既糾結,又復雜的神情。李凡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的來意。
微微一笑,將門打開。
而后似乎毫無防備的,答應了對方結伴外出一趟的要求。
“你也知道,師尊這次終于突破到了合道境界。絕對是天大的喜事。”
“所以讓我下山,通知邀請其他宗門前來觀禮祝賀…”
雷樊子斷斷續續的說著。
“恭喜師兄,有一位合道師尊,師兄今后在宗門的地位,當與今日大不相同。到時候發達了,可別忘了師弟我啊。”李凡似乎完全沒有發現雷樊子借口的蹩腳之處,由衷高興的說著。
雷樊子只是神情復雜的應和。
二人行至渺無人煙之處,一柄利刃,忽的貫穿了李凡的胸膛。
“師弟,你別怪我!”雷樊子厲聲道。
而后無比決絕的,將李凡頭顱斬下。
生怕李凡沒有死透,在找到李凡隨身攜帶的太上道經之后,雷樊子身軀顫抖著,將其尸體焚燒殆盡。
原地呆滯,矗立了許久。雷樊子才回過神來,有些狼狽的返回宗門。
他卻沒有發現,身后明明已經死的不能再死的李凡,竟又憑空出現。
“毀尸滅跡,妙哉。”
“就算日后十宗查到什么端倪,線索也就此斷絕。”李凡面帶笑容,目送雷樊子離開。
而當雷樊子的身影,完全進入大道宗山門的瞬間。
原本嘴角滿是笑意的李凡,忽的面色一變。
他猛地抬頭望去,察覺到了危險的降臨。
這危機,并非來自玄黃界任何一人。
而是來自這處時空。
好似再度回到了時光長河之中,洶涌波濤漸起。
這時光沖刷浪潮,對于時空本身沒有任何影響。然而卻只針對李凡一人。
沒有了長生大道的庇佑,逆行舟也破裂殆盡。此刻李凡只能靠自己去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這是…”
“時光長河變易改道所引起的風浪!”
“我作為歷史的改變者,自然要承受其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