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堅無名,面對李不仁的暴起突襲,眼神中閃過一道土黃色的光芒。雖被囚禁在道網之下數萬載,此刻也是不慌不亂。
雙腳猛地一踩,霎時間身形宛若巍峨山岳,屹立于天地之間。
李不仁用來裹挾的萬相道網,就像是突然被人用力抓住,一時間竟有些動彈不得的僵持之感。
巖堅所化山岳連綿浩渺,縱使萬相道網之中無極之力涌動,卻也難以短時間就將巖堅之山完全化解。
微微受挫的李不仁沒有半分遲疑,當頭一棒,朝著這位蒼老的巖堅無名揮去。
眼前這種情況,正是李凡此前早已經預料到的。雖已悟道百載,將無極之力化為己用。但畢竟還沒有到身化無極的地步。面對無名真仙中的真正強者,或許難以形成瞬時的碾壓。
這也是李凡要將無極天柱帶著的原因。
巖堅無名雖老而彌堅,但在真正的無極大道面前,還是有些不夠看。無極天柱,直插山岳內里。巍峨高聳山脈上的堅硬巖石,如豆腐般觸之即潰。
巖堅眼中的土黃色光芒宛若被吹滅的火燭,頃刻消失。只余滿目錯愕。
“這位巖堅,道途所化山脈,似乎是在模仿上方山。”
同樣將這位無名鎮壓,送往高墻之內。
李不仁一邊回味著剛剛從對手身上體悟到的道途,一邊朝著第三處天柱趕去。
兩大至寶在手,李不仁半點像樣的抵抗都沒有遇到,再度成功將道網之中封禁的第三位無名真仙不言給擄掠。
四大支柱,已失其三。
朔星海道網可以說是失去了絕大多數的支撐錨點。壓制力大大降低,混沌與善化俱可以在其中自由活動,而不受太大的影響了。
道網的失勢,連帶著朔星海星空,都起了微妙的變化。
道湮逼迫的大背景下,道網的存在,正如一個個整合的天柱,支撐著將傾之天。而現在,李凡驟然間將其中三根支柱抽走,固然高墻內的星海因此變得更加穩固。但此處的朔星海,卻毫無疑問,已經是變得岌岌可危了。
星海之中,生機雖暫時猶在。但星海天外,卻宛如蒙上了一層陰影般。更不時傳來山呼海嘯般的悶沉轟鳴之聲。
善化跟混沌兩位無名,顯然對這種跡象并不陌生。
甚至記憶十分深刻,應激似的,涌現出極度的不安與畏懼。
李不仁無視他們的情緒,只是忠誠的執行李凡的命令。
去往最后一處被囚無名所在。
善化與混沌,只得跟在其后,同時忍不住的出聲提醒道:“情況似乎有點不對。這次的行動,也未免太過順利了。”
“道網將覆,大網竟還沒有現身,他究竟去了哪里?”
“絕不可能只是望風而逃了。道網乃是他多年來的心血,絕不會這么輕易放棄。除非,他此刻目標的重要性,還在道網之上?”
一個念頭,不由浮現在兩位無名心中。
而李不仁似乎也猜到了他們的想法。卻只是身軀頓了頓,繼續向前。
最后一處道網支柱所在,周圍已經再沒有仙狩的反抗人員。
靜悄悄一片,僅存的無名支柱,勉強支撐著周遭傾覆的道弦。
只要將最后這支柱收走,那么朔星海道網自今日后就不復存在了。
李不仁故技重施,無極天柱開路,將道網僅存的防護化解。
一道骨瘦嶙峋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中。
似乎遭受了難以想象的虐待,又似乎被囚禁了最久。
這最后一位無名,雙腿盤坐,頭顱低垂,衣衫襤褸。
跟之前三位相比,顯得無比凄慘。
李不仁甚至感覺到,朔星海道網在其身上抽取的大道,甚至比起其他三位無名加起來還要多。
他單獨一人,就好似承擔了相當于其他所有道網支柱的壓力總和!
身上插滿了密密麻麻的道弦,看上去好不滲人!
“你們認識么?”
李不仁忽的開口,向身后的兩位無名詢問。
混沌與善化仔細辨別一番,俱是微微搖頭。
“仙界無邊無垠,證道無名者,亦不可勝數。我等不能盡識,也屬正常。”善化解釋道。
李不仁聞言,沉吟著打量面前的囚徒,卻沒有著急動手營救。
以他如今對大道的感悟程度,之前的三位無名,只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的底細。
富貴、巖堅、不言…
這些大道雖被無名身合,然而無名本身沒有超脫,自然也依舊在天地間留下些許印記。李凡正是憑借這些印記,才能窺探這些道途。
但眼前之人,卻處在李不仁的盲區之內。
完全陌生,未知的道途。
“難不成,是來自其他可能性?亦或者…”
心中雖有疑慮,但兩件至寶在手,李不仁也沒有過多的畏懼。
只是小心提防間,無極天棍再度當頭揮下。
纏繞在這最后一名囚徒身上的僅存道弦,紛紛消融不見。
正當囚徒脫困、道網即將完全崩解之際…
一只蒼白枯瘦的手,卻忽的緊緊抓住了無極天棍。
原本已經消散的道弦,忽的再從面前之人身上,四散涌出。
雖內心早有準備,李不仁卻也驟然間心中一跳。想要控制著,將無極天柱收走。
卻發現灰色石棍,竟似被對方牢牢的黏在掌心。
任憑他如何竭力操縱,這無極天柱也是動彈不得!
李不仁還察覺到,眼前這位囚徒,在抓握無極天柱的短短期間,身上就開始涌現出絲絲無極的氣息。
李不仁心中涌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而此刻,這最后的無名真仙,驀然間睜開了雙眼。
“小友何故,毀我道網?”
不久之前,高墻之內。
關注著李不仁行動的李凡,忽的心中無端涌起一陣煩躁。
當下心中一驚,仔細排查這莫名情緒的由來。
自他踏入輪回修行以來,心中靈覺不知道救了他多少次。
雖目前尚不能知曉這準確無比的靈覺的由來,但李凡已經暫時默認,這是屬于自己的一種獨特天賦。就像是可以被無限削減的自身靈性一樣。
靈覺示警,定然事出有因。
李凡思念急轉,于萬千可能中,鎖定了目標。
“大網?”
“道網被滅,他卻不聞不問。這是打算直接沖著我來?”
李凡心中不由感到一陣荒謬。
雖然無極天柱跟道劍道刀被李不仁帶走,但在這高墻之內,他幾乎可以說是無敵的存在。
不僅僅有著五道守丘虛影的加持,更還有一整個洪荒仙界的生靈作為士卒。
除非是無名中的超脫強者,否則李凡根本不懼。
“此番靈覺示警,不同以往。并非是致命危機,但卻絕對有潛在的威脅。”
“說明這位大網,實力倒是不容小覷。”
李凡思忖再三,沒有直接還真跑路。
打算先會一會這位神秘至極的無名再說。
就在他思考的功夫,李不仁那邊已經來到了最后一位囚徒身邊。
而當那瘦骨嶙峋的老者,說出“小友何故,毀我道網?”這句話的時候。
一道藍色的身影,竟如鬼魅般,毫無征兆的出現在了洪荒仙界之中。
更是直接鎖定了李凡本尊的位置。
雙方距離,不過千丈。
洪荒仙界,盡在李凡掌控之中。對于這位貿然的闖入者,李凡自然第一時間就清楚的感知到了。
所以他才愈發感到震驚。
毫無疑問,藍色身影就是那位大網。
但李凡卻對他究竟是如何出現在高墻之內,毫無頭緒。
按理來說,有著高墻作為遮掩。任何真仙想要穿越,引發的波動都必將招致李凡的注意。畢竟他如今算是半個守丘傳人,掌握著整個實驗場大分部的權限。
然而藍色大網,卻完全無視了這規則。
“究竟…”
李凡緊緊盯著眼前的莫名身影,沒有猶豫,第一時間就是實力全出。
守丘虛影、封印天柱。
乃至李凡自身所編織萬象道網。
要將大網無名頃刻鎮壓。
至暗星海中,頃刻間宛若掀起了滔天巨浪。洪荒仙界里,風云色變,天幕撕裂。
天帝,以及天痕,被異象驚動。這才注意到了仙界中對峙的兩道身影。
看到居然有人膽敢挑釁創世父神的威嚴,洪荒仙界生靈集體震怒了。
化作道道流光,頃刻降臨。陰云般立在李凡身后,怒視著前方藍色身影。
直等著李凡發話,就要一擁而上,將眼前的忤逆者撕成碎片。
然而一臉冷峻的李凡,此刻心中早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
因為他發現,來自守丘虛影的力量…
居然失效了!
并非高墻中的五道守丘虛影本身,力量消失。
而是李凡無法再從虛影中借用力量!
只是瞬間,李凡最大依仗,就莫名其妙的被化解了。
“難不成這所謂大網,是守丘公?”
念頭一起,李凡心中就止不住的猛跳。
此時此刻的他,還完全不具備跟守丘公相抗衡的實力。
“不對。大網的實際表現,跟傳說中的守丘公相比,差了太多。”
“跟一群落魄無名,都打的有來有回,僵持了數萬年。”
“絕不可能是守丘公本人。”
李凡很快就鎮定下來,快速思索著如此詭異現象之所以會產生的原因。
“奪取了我對守丘虛影的控制權。”
“來去自如般,穿梭于高墻內外。”
李凡眼神微瞇,心中已經是有了答案。
“這位大網,跟我一樣,同是出身自高墻之內?并且還進入了實驗場隱秘空間中,獲得了守丘公傳承的…”
“不過,并非來自是我們至暗星海。”
“而是實驗場,另外的分割空間內。”
而接下來藍色身影口中所說之話,似乎也印證了李凡的猜測:“得守丘公傳承,卻行這般勾當?”
他指著此處被封印的天柱,淡淡地說道。
李凡一念百轉。
既然對方沒有直接動手,那就有緩和的余地。
無論如何,暫且先套點有用的信息出來。反正有幻亦真庇佑,他已經先立于不敗之地了。
大手一揮,喝退圍觀的洪荒仙界生靈。
李凡大笑道:“原來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我或許可喊你一聲師兄?”
藍色身影淡淡回絕:“我可不敢當。”
李凡也沒有再提,轉移話題道:“我之所謂,跟道兄你又有何差別?同樣都是化仙為柱。”
“此事仙界古來有之。哪怕是歷任仙帝親臨,也無法指責我什么。”
李凡冷冷笑道:“以仙軀撐起道湮,這也算一場莫大功德。”
“別人可以。但你卻不行。因為你受了守丘傳承。”藍色身影并沒有被李凡的詭辯所繞進去,而是直接了當的為李凡“定性”。
“我不行…那道兄你就可以了?呵呵,不要太…”
“我自然也不能違背。”藍色身影打斷了李凡的話。
“但下界星海,破滅在即。再跟真仙們慢慢講道理,卻是來不及了。所以我率先,以身入網。”
身影周遭的藍光,隨著這句話慢慢散去。
露出了其內真容。
竟跟被封印在道網最深處的那位老者,一模一樣!
亦或者說,兩者根本就是同一人!
“不以身作則,又如何有其他無名的心甘情愿呢。”老者淡淡地說道。
“你!”
直到此刻,李凡這才明白過來。
筑就道網的那位神秘無名,居然就是道網的四大支柱之一!
道網的主人,同樣也是道網的囚徒!
“既已得守丘漫筆,又為何仍需自身為柱?”
“承道虛影當可取而代之!”短暫的震驚之后,李凡回過神來,瞇著眼睛質問道。
老者嘆了口氣:“不到超脫之境,虛影再真,也如何比得上真正大道?”
“當然,最關鍵的問題,還是來不及了。”
“若再給我一倍的時間,或許還能慢慢培養出足夠多數量的承道虛影。”
老者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此處洪荒仙界:“善化他們,的確沒有夸大其詞。此處確有仙界遺風。”
他點頭評價道。
“還不知道兄名諱?”李凡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