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9章 均天衍星靈

　　「如身化宇，意馳星河。太甲無極，神游；太甲無易，神變；太甲無虛，神神…」

　　鐘道恭如唱詩般開篇吟唱的，正是殷上人自黑白雙珠中所得、后由李凡傳授給仙舟的太甲神術！

　　只不過先前乃是殘篇，而現在，這專門用來溝通星海意識的神通、經過仙舟一眾長老的研究后、得到了補全。

　　結合真仙篆字之力，通過儀式的放大作用，威能何止提升了成百上千倍！

　　鐘道恭領聲而唱，一眾仙舟長老次第以和聲跟上。

　　宛若一首恢弘的樂章，回蕩在星海星海內。

　　一枚枚刻印著融合真仙篆字的旗幟在吟唱聲中飄飛，若從俯瞰視角望去，便可以看到隨著音節的變換，旗幟上的某些字符也相呼應的、明亮閃爍不定。

　　好似由無數字符組合成的龐然大物，在一呼一吸！

　　儀式之外的李凡目睹此景，剎那間醒悟過來，明白了此前感覺到的那別樣意味究竟是什么。

　　一個均字，隱藏于現場融合疊加的真仙篆字之中，隱而不發。

　　只待…

　　星海意識被迫聯通，降臨。而后驀然暴起！

　　玄仙舟籌備已久的鈞天儀式，說穿了就是這么的淺顯、簡陋。

　　但想要達成，卻遠非看上去這么容易。

　　就說這第一步，強迫星海意識的溝通。就已經遠超出了太甲神術的能力范疇。李凡之前也曾使用出過此術，還憑借已經破滅的太甲界萬年的好感度積累，換取了星海意識一次出手幫助玄黃升華復蘇的承諾。

　　此后，星海就再沒有回應。

　　而現在，經過仙舟眾改良的太甲神術，竟是直接打通了修士與星海溝通的橋梁。強迫星海本源真意，朝著此處投下目光！

　　眾人吟唱之聲愈發宏大，李凡隱隱感受到，在儀式上方、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生成。

　　跟充滿死寂的至暗之海不同，漩渦里，光芒閃爍、生機無限。更依稀有意義不明的轟鳴呢喃之聲回蕩。

　　所處星海空間，好似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呻吟聲。

　　而李凡體內也有相應的異變涌現。

　　正跟此前，通過那枚仙界銅幣所見到真仙身影后的表現如出一轍。靈力、身軀、神魂統統沸騰，好似隨時會被蒸發殆盡！

　　「只不過，之前面遇真仙虛影時，我基本無力抵抗。而現在…」

　　李凡深吸一口氣，竟是強行將體內異狀給壓下。

　　「星海壓迫雖強，卻終究不如真仙。」

　　「浩大恢弘，終不如升維質變！」

　　心中閃過諸多念頭，鐘道恭的聲音忽的在李凡耳邊響起：「道友，還不入儀式中來！」

　　「鈞天儀式能成，你居功至偉。如今正是采摘收獲果實之時！」

　　不僅僅是鐘道恭的聲音，見道升、南宮烈等等，仙舟所有長老。聲音共同響徹！

　　似是邀請，似是逼迫。

　　「這是仙舟長老盡出，導致內部空虛。不能留我這一變數在外，以防不測？」李凡暗自冷哼一聲。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卻是怡然不懼，朗聲飛入儀式中。

　　并不需自己找到合適的位置入駐。

　　飛入儀式的瞬間，李凡就感到周遭無數旗幟不停旋動、改變了方位，將李凡「接」入儀式之中！

　　四面八方傳來的吟唱聲，還迫使他下意識跟著發出相和之聲！

　　所有人皆已就位，這場積蓄已久的太甲儀式也終于迎來了巔峰。紫金之氣星星點點的漩渦里，原本呼嘯的風雷之聲忽的安靜下來。

甚至漩渦本身都陷入了絕對的靜　　止狀態。

　　儀式中的所有個體，眼前景象忽的一變。好似猛躍而起，跳出星海。得以覲見這片星海本身。

　　如果說之前的太甲神術，只是通過傳訊的方式、間接跟星海溝通的話。那么此刻，眾人便是強行扣開了人與星海之間的門扉，四目相對！

　　許久沒有過的，渾身上下被看了精光的感覺，自李凡心中涌現。

　　饒是有絕對的自信，體內還真異寶，并不會被區區一方星海意識所發現。但李凡還是精神戒備到了極點，已經呼出還真界面，隨時準備發動還真。

　　正如李凡所預料，就連代表道湮之劫先兆的黑氣，星海意識都如同睜眼瞎一樣無法察覺。就更別提還真了。

　　星海意識并沒有特別停留在李凡身上，而是均勻的、將憤怒施加在每一位儀式中的仙舟長老身上。

　　畢竟被螻蟻一般的生靈強行溝通，這其實對星海意識來說，是不折不扣的羞辱。現在，星海意識就等著看眼前這群螻蟻，究竟想要表達什么。

　　之后再降下雷霆怒火。

　　然而…

　　螻蟻們并不是真的想要溝通。

　　萬千旗幟，在煌煌歌聲中，無風自動。每一束旗幟不斷翻飛中，因褶皺顯露在外的部分，頃刻間組成了一個整體。

　　被隱藏在萬千真仙篆字下的那枚均字，終于崢嶸乍現！

　　仿佛忽有一道無形枷鎖，將那漩渦之上的宏大星海意識，跟下方儀式中的螻蟻相連。

　　這一刻，螻蟻得以站在星海之肩，俯視蕓蕓眾生。

　　李凡曾經身化滄海珠、身化小世界天道，甚至心意與玄黃界相連。

　　但無論哪一種，都無法與此刻的美妙滋味相提并論。

　　浩瀚的星海，不再無邊無涯。而是如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舉目可見。星海不再漆黑、死寂，一呼一吸間、可以感受到平靜下積蓄的無窮生機。

　　甚至構成星海的種種法則，也不再是那么難以琢磨。如身上須發、毛孔，只需低眉俯首，即可將其盡收眼底。

　　隨意念所至，便能以星海之眼，觀察星海每一處角落。

　　這一刻，均字訣的作用下，儀式中眾人，的的確確做到了與星海同格。看星海之所看，感星海之所感。

　　李凡也跟所有的仙舟長老一樣，無法自拔的沉溺在此種奇妙境遇中。他還特意去星海中央看了一眼。

　　果然在星海的視角里，中央星域并不存在什么黑氣。

　　而是生機潛藏、等待復蘇。一片大好的局面！

　　李凡自是沒有那個好心去提醒，他一邊抓住這萬年難遇的良機，盡可能的感受星海之道。

　　一邊則是對星海的態度略微感到有些好奇。

　　按常理來說，被螻蟻以均字符暗算，現在的星海本源真意，應當極為暴怒才是。

　　就算一時間掙不脫均字訣的影響，怎么也該象征性的掙扎一下才是。

　　但現在，星海卻是平靜的有些可怕。

　　并非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積蓄力量的平靜。

　　而是真真切切的，并沒有絲毫暴怒的情緒產生。

　　這是為什么？

　　李凡心中疑惑陡生。

　　真仙篆字力量的影響下，此刻星海意識跟鈞天儀式中眾人聯通。

　　故而李凡沒費什么功夫，就順著星海的思緒、窺探到了祂的想法。

　　「這是…」

　　「我們在窺探星海的同時，星海也在窺探我們？！」李凡心中頓時悚然而驚。

在李凡之前的觀念里，似星海本源、真仙這等超脫的存在，是絕對不會關注凡俗螻蟻的。但現　　在至暗星海的表現，則是直接推翻了李凡的認知。

　　對于螻蟻的均天行為，星海不僅沒有抗拒。甚至還主動接納！

　　就像李凡他們，沉浸在星海視角中一樣。

　　星海意識，似乎也對螻蟻們的生活極感興趣。

　　雙方就這樣處在一種微妙的平衡中，互相體驗著對方的生活。

　　不過，由于彼此體量的不對等，這種平衡注定是持續不了多久的。

　　星海尚且無恙。

　　儀式中的修士們，身上則是劇變陡生。

　　李凡曾經身化滄海珠，觀叢云海之變。跟山海相比，修士一生猶如曇花一現。而跟這片星空相比，世界的生滅也不過在轉瞬之間。

　　以星海視角觀萬物，自然也同樣要承受星空的時間衍變。

　　即便有玄黃小世界中億萬生靈為祭品，也只不過拖延了幾個瞬間而已。

　　很快，蒼老就還是籠罩了仙舟眾人。

　　「堅持住！均星海所得之力，正在灌體！只要能將這股力量吸收，我們便能無懼此種程度的衰老！」仙舟眾似乎對此早有預料，鐘道恭傳音提醒眾人。

　　不過跟李凡一樣，他們也沒能想到，星海居然會對他們這群違逆者產生興趣。

　　不僅僅是他們主動接觸星海本源意識，還有星海自身主動的接觸。

　　原本計劃，是星海抗拒、他們深入。

　　但現在卻是各進了一步。

　　這也造成了，他們所受的星海層面的侵蝕，比預估的強了幾乎一倍！

　　「不好！」

　　仙舟眾很快就發現了此種變故，看著儀式中眾人被白色侵染的頭發與身軀，他們神情驚懼。

　　不過眾長老都是堅毅果決之輩，在弄清楚了此刻處境、僅僅是片刻的交流后，他們就達成了意見的統一。

　　「事已至此，均天儀式決不能停。半途而棄，損失更大！」

　　「必須犧牲一部分人，爭取更多的時間、拖到星海之力灌體。」

　　短暫的沉默之后，首先就有人低笑一聲：「老夫這輩子，已經活的夠久了。再多活十幾二十年，也是浪費。若是能助力仙舟得星海之造化，我甘經達也死而無憾而了！」

　　語未畢，不等其余人回應，甘經達的生命氣息就已經消散。

　　而儀式中剩下的諸位，則感到自身體內憑空多出一股生命能量。

　　「故友仙逝，我留世間也是徒增傷感。不如歸去，不如歸去。仙舟的未來，就交給你們了！」

　　「我才疏學淺，還是我先死吧！」

　　「諸位，一定要成功啊！我去也！」

　　「我本來還不想死的。可算來算去，剩下的都比我更有價值…這就沒辦法了。誰讓我這輩子的運氣都不怎么樣呢。」

　　一道道儀式中的身影，主動放棄了生機。在時光之力的催化下，化作齏粉、隨風而散。

　　此起彼伏的，屬于仙舟長老的最后遺言，與此同時回蕩在眾人耳邊。

　　感應著體內，如春筍般涌出的、來自同伴的生機，幸存者們無不被心神俱慟、滿目哀傷。

　　但也多虧了他們的犧牲，在與星海同格帶來的負作用即將把他們徹底吞噬之前，均星海得到的偉力，也終于降臨了。

　　紫金星芒漩渦中，驟然分出了數十道洪流。

　　分別注入仍在儀式中堅持的修士的體內。

　　那是星海真正的本源力量，雖從「質」的方面來看，或許還不如真仙。但僅從「量」而言，甚至還要在真仙之上！

　　跟面對真仙時，完全兩種不同的感受。

浩蕩星海本源　　，傾瀉而下。

　　偉力沖刷下，幸存的仙舟長老們的身軀，逐漸溶解。

　　但他們的生機卻并沒有因此消失，反而更加蓬勃。

　　他們不再蒼老，容貌也停留在灌體前的最后一刻。只是被紫金光輝所籠罩，看不真切。

　　星海偉力，源源不斷的灌注。他們光影身軀，也隨之水漲船高。

　　漸漸地，變成了屹立、橫亙在星海中的巨人。

　　同伴的犧牲、得到的激動，因各種原因而產生的情緒，也逐漸平復。

　　李凡親眼目睹了，這樣一群奇特生靈誕生的整個過程。

　　向來謹慎的李凡，自是并沒有像仙舟長老們一樣，直接吸收從天而降的星海本源力量。而是用仙陣將其隔絕、保存了下來。在加上真假之變籠罩封存，使其消失在星海之中、哪怕星海意識都無法察覺。

　　煉玄黃之丹，又添一味材料。

　　李凡心中卻并無多少驚喜。而是十分凝重的看著眼前，接連出現的星光身影。

　　徹底成就星光之軀后，他們就從均字決間的聯系中自動斷開。此刻整個儀式中，就剩下了李凡一人。

　　「無法溝通。」

　　「就連生前的主觀意識，都好像失去了？不對，還在！只不過屬于人類的情緒波動被壓制到了極點。變得更像"星海"了。」

　　「跟玄黃界的天地之魄，如此相似…」

　　李凡再看向逐漸關閉的紫金漩渦。

　　他隱約感受到，星海自身的力量，竟然并沒有因為這場均分，而降低。

　　「不是均字訣失效了。」

　　「而是…」

　　「無限再怎么均分，依舊是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