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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九章 傲骨

  白庫郡。

  黃沙漫漫,在城池之上彌漫,在狂風卷襲之下一直沖上天際,摻雜著彌漫的金毒,讓來往的修士都忍不住瞇起眼睛。

  煙塵飛舞之間,一位白衣老修士駕風而來,被沖得不得不瞇了一眼,忍不住皺起眉頭,往下看去:

  ‘奇了怪了,我記得是都仙道附近,好歹也是紫府一級的勢力,這樣任憑金毒肆虐,也不知道死了幾千百姓…真是不修德政…’

  他略有些不忍地看了看,駕風下去,暗暗道:

  ‘也難怪,聽說和望月仙族在江上對峙,兩家打出了真火,也甭管什么金毒不金毒了…嗯…李氏是有名的正道,不至于做這樣的事情,那就是都仙道故意為之,逼迫李氏分心去救…’

  ‘造孽呀!’

  他深深嘆了口氣,躊躇一陣,終究是搖頭:

  ‘還是下去看看…當年跟著將軍抵御釋修,尚沒有讓當地的百姓遭這么大的罪,如今仙道昌盛,反倒有這樣的禍事…’

  老道士穿過云層,果然見到零零散散的尸骨,街道卻沒有一人理會,仿佛眼里都看不到這些凡人,只往中心的茶館簇擁過去。

  他駕著法光停在一間屋檐上,竟然看見一位練氣在與一位胎息斗法。

  “啊?”

  他愣愣地看了兩眼,這胎息竟然手持一枚法劍,將飛來的法術一一砍滅,雖然顯得格外艱難,可抵擋住了練氣不說,甚至有些行云流水的味道。

  “哦!”

  老道士向前兩步,捻須而觀。

  便見這少年面上沾了些血,威風凜凜,站在臺上,一身傲骨如利劍般直刺蒼天,手里長劍越舞越兇,讓人忍不住擊節嘆賞。

  反觀一旁的錦衣公子,面色鐵青,雙手發抖,連法訣都捏不住了,兩眼圓睜,隱隱發紅,喝道:

  “你…你…你使了什么妖法!竟能抵擋住我的練氣法術!”

  對面的少年不過胎息巔峰,氣質卻出類拔萃,衣袍破碎,面上卻堅韌不拔,傲然道:

  “井底之蛙!豈不聞人定勝天?我有一腔悍勇,錚錚之傲骨,又有氣蓋凌云之抱負,僅此三者,即使我是一區區凡人,神通當面,亦不能傷我分毫,何況是你這小小練氣!”

  “你胎息巔峰之時不能奈我何,如今成了練氣,依舊是廢物一個!”

  “看劍!”

  隨著他話音一落,竟然有片片白氣從劍上飛躍而出,不但將面前的法術撕得粉碎,更是橫空凌渡,斬在那錦衣少年的身上。

  便見一片血花迸射,這錦衣少年面色鐵青地倒在地上,痛得滿地打滾,恨聲道:

  “憑什么!我十年修行,不曾有一日懈怠…輸給你一次便罷了,更是付出無數心血,才取得這一味靈氣,僥幸在三月之內突破練氣,憑什么輸給你三月修行!”

  持劍少年緩步向前,長劍直指,冷冷地道:

  “可笑,你問我憑什么?不如問問…那些天賦不如你的修士…十年修行為何修為不如你?那些家境不如你的修士…十年修行為何不如你?也就你這類不食人間煙火的紈绔還在枉求公平…明日一乞兒在街上拾件寶貝,動動手指就能讓你的十年修行灰飛煙滅!豈不問問憑什么?”

  這紈绔頓時啞巴了,在地上挪動了兩寸,拖出一片血跡,周圍一片人卻如同雕塑般站著,動也不動,持劍青年繼續向前,一腳踩在他臉上,笑道:

  “如若天下以努力來分修為,拉磨的那只驢才是天下第一仙,我報負凌云,六月修行就是能殺你,除了接受,你別無他法。”

  “你們這些人,改變不了總是裝做看不見,你應抱怨靈竅與運氣才對,這才是最不公的東西!你以家世壓了多少人?現在輪到你來抱怨家世,抱怨機緣,又覺得嫉妒不甘…”

  這紈绔眥目欲裂,呻吟道:

  “我沒…”

  可他才說了一半,一切表情都變了,周邊人望向他的目光從憐憫變化為憎惡,他也浮現出羞愧的表情,少年則一腳踢在這紈绔胸口上。

  “喀嚓!”

  不知斷了幾根骨頭,這紈绔動彈不得,這少年慢慢低下頭去,靜靜地注視著他,面上的表情突然消失了,而是浮現意味不明的笑容:不知斷了幾根骨頭,這紈绔動彈不得,這少年慢慢低下頭去,靜靜地注視著他,面上的表情突然消失了,而是浮現意味不明的笑容:

  “現世不以你的意愿而改變,明白么?沒什么不公的,我站在這里,就是最大的公平。”

  這紈绔不知他在說些什么,見他揮起劍來,臉色頓時變了,趕忙求饒,便見少年頓時浮現出鄙夷之色,冷笑道:

  “王解!你斗法不過,便跪地求饒,以求一命茍活,一無錚錚傲骨,求仙求道之心,二無凌云抱負,唯有茍存如蛇鼠、搖尾乞憐的姿態!饒你一次命,你仍不知改,該殺!”

  這紈绔只得撕心裂肺地嚎起來,卻聽半空一陣暴喝:

  “大膽!休傷我兒!”

  便見天空中浮現出一道身影來,一張大掌橫空而來,磅礴的威壓自天空中而下!眾人一片驚呼:

  “白庫城主王霸空!”

  “這下林楓遭了!”

  林楓絲毫不懼,屹立不倒,另一側便有一老道士現身,輕輕將這人的術法接住,腳底下的尸骨被卷得四處紛飛,黑血四濺。

  “在下白寅子!難得見了這樣的天才,還請道友收一收手!”

  這王霸空本是威嚴的面孔,卻因為暴怒而變得扭曲,怒喝道:

  “哪里來的散修!竟敢插手我的事情!”

  白寅子本就是僥幸成了筑基,實力當然比不過對方,只是難得見了這樣的璞玉,不舍得放手,眼下頭皮發麻,連忙將地下的少年撈起,駕風而起,呼道:

  “貴公子既然無事,賠個禮就是了!城主何必大動干戈!”

  這少年默默站在他身后,抱了抱拳,謝道:

  “前輩仗義出手相救,林楓謝過!”

  “欸。”

  白寅子搖了搖頭,一邊觀察著后方的追兵,一邊道:

  “隨手為之罷了!在這江北擇一地落下,你我好好談談!”

  他已經渾然不記得要解決此地的金毒之事,后方的王霸空怒目圓睜,正要追逐,卻見地上的錦衣少年呻吟起來,竟然是心緒一松,昏了過去,只得停下來,老眼泛紅,心疼地呼道:

  “這小孽畜好惡毒的手段!”

  他虎目含淚,扶起地上的少年,咬牙切齒地道:

  “王禾不見我…叫我在山下足足等了好幾月…以至于叫這人趁虛而入,讓你遭受這樣大的禍事…”

  他神色陰沉地抱起長子,心中惡狠狠地道:

  ‘那便罷了!那便罷了!本想著此地靠近都仙一門,我這一脈也與王禾親近,就應該靠近都仙…沒想到這人絕情至此!’

  王霸空凌厲地掃了一圈,底下的人頓時交頭接耳地散了,兩旁的護衛上來,被這筑基修士狠狠抽了兩巴掌,吐著血倒到臺下去。

  ‘廢物!’

  他陰沉沉地叫人上來,低聲道:

  “那王渠綰…如今是不是也在江北一帶修行?”

  一旁的修士連忙點頭,低聲道:

  “聽說是在這一帶修行…也不知道為什么不回他們那一脈的山上去…只是聽說無論誰家的人過去,通通閉門不見…”

  “知道了。”

  王霸空抱著人轉身,懷里的王解滿面冷汗,驟然驚醒,口中哆哆嗦嗦,竟然還在嘟囔些錚錚傲骨、凌云之志的話語。

  望月湖。

  又是一季早秋,湖上的樹木紅黃零落,老頭駕風疾馳而來,在大殿之前落下了,沒有邁過門檻便拜,遙遙見著兩人立在殿堂之中。

  上首之人一身絳袍,正舉筆不定,做思索之色,一旁的那人則身著宮裝,生得很端莊,手里挽著一枚青色的圓珠。

  見著曲不識來拜,上首的男子先是挑了眉,旋即向著李明宮道:

  “姑奶的話也有道理,既然莊平野要回大漠,叮囑一句也是應該的,那就讓他給莊成帶一句話…讓他們別往江北去。”“姑奶的話也有道理,既然莊平野要回大漠,叮囑一句也是應該的,那就讓他給莊成帶一句話…讓他們別往江北去。”

  他沉思道:

  “就說我家與都仙道大戰,涉及紫府,很是危險,讓莊家人不要往東來,以免出了什么意外…莊成也是大漠里有名的人物了,不至于不聽勸…至于有多少效果…”

  李絳遷微微一嘆,答道:

  “那就要看上面的意思了,如果本就有參與的,怎么躲都躲不過去。”

  李明宮微微點頭,李絳遷便道:

  “稟報上來。”

  曲不識這才入殿來拜,恭聲道:

  “大人,王解已經被擊敗第二次…據說這一次差點丟了命,還是他父親及時趕回來,這才將他保住,本欲報複,林…林大人卻被救走了…是一位筑基老道士干的。”

  曲不識并不蠢,北方的事情他一直參與其中,又與都仙道聯系,如今雖然不知道真相,卻已經猜出來林楓身份一定不凡,這一句林大人出口,李絳遷稍作停頓,不但不糾正他,也不問這筑基修士的身份,而是正色道:

  “可有按照我的吩咐來?”

  “屬下謹奉命令!都是從酒館閑聊之中收集的來,說來也怪…興許這事情本就有趣,傳播速度快得驚人…好像人人都喜歡說上一句…”

  李絳遷默默點頭,曲不識繼續道:

  “另一方…消息已經告知龔大人,他甚是感激,囑咐小人…說是他那里得了消息,黑鼠護法已經查清礦脈的始末,懷疑上了林大人,親自前去白庫郡,應當是去見王霸空的。”

  李絳遷擺了擺手,讓對方下去,看向李明宮,輕聲道:

  “北岸的事一直是陳鴦在負責,據說費清雅修行速度非常驚人,來的時候才是五層,如今已經突破胎息六層,比我家絕大部分嫡系都要優秀了。”

  “汀蘭真人并沒有吩咐以何等靈氣賜她…秋湖真人也沒有任何指示傳來…只能先讓她鞏固修為…這事情恐怕要我們自己做決定。”

  李明宮思索了片刻,答道:

  “你的想法是…”

  李絳遷微微一笑,開口道:

  “江中清氣。”

  李家的《江河大陵經》還未解封,怎么能錯過這個絕好的機會?只要費清雅服下了江中清氣,往后修煉總會需要后續的功法,只要在三年以內出關,稍稍提上一嘴,林楓很有可能就會為了這女子解決這問題!

  一眾紫府辦不到的事情,換成真君可就未必了!

  李明宮眼前一亮,連連點頭,李絳遷便往后一靠,笑道:

  “陳護法對她極為照顧,生怕她沒有好功法修煉,不但送上一份江中清氣,還找好了相當不錯的配套功法…”

  “他說…兩人功法相近,便更好指點一二。”

  李明宮看著他的模樣,有些無奈地含笑搖頭,答道:

  “誰讓咱們陳護法是個熱心腸的?”

  李絳遷笑道:

  “可陳護法也連連感慨,族中傳承的功法被秘術鎖住,遺失了開啟之法,也不知道何等的天才方能將之解開,甚是遺憾!”

  兩人把事情定下來了,李絳遷落了筆,道:

  “倒是陳護法一家生了好娃娃,如今也成年了,天賦頗高,已經練氣,來族里上報服氣,是他次子,叫陳噤犀,還有個侄子叫陳噤豹,都很不錯,據老大人說,不比安玄心兄弟差。”

  李明宮首次聽說這樣的評價,略有訝異地抬頭,點頭道:

  “陳家很低調…我只知道有這么幾個人,卻不知道竟然能跟安家兩個兄弟比…真是好天賦!”

  李絳遷默默點頭,摩挲著玉杯,答道:

  “絳梁也練氣了,正好也給他配個手下,陳氏的族人一個個都是有名的能臣干吏,少見有什么不中用的,也算合適。”

  李明宮笑著點頭,心中竟然涌起一些慶幸來:

  ‘只幸而出了周巍,子嗣眾多,若是少個他,只憑行寒、周昉、頂多加上絳宗和周達,恐怕壓不住這樣多的天才…’‘只幸而出了周巍,子嗣眾多,若是少個他,只憑行寒、周昉、頂多加上絳宗和周達,恐怕壓不住這樣多的天才…’

  李絳遷則不知在想什么,只隨口道:

  “那費清翊還算聽話,如今是北岸也不敢回了,一日日專心在洲里辦事,像是想彌補過錯,除了行事笨拙些,態度很積極。”

  李明宮嘆了口氣,答道:

  “能不積極么,一眾費家人都翹首看著,生怕你這里不滿意。”

  李絳遷嗤笑一聲,答道:

  “這事情不在我,費家是有運道的,費清伊、費清翊、費清雅,這三人不論是好是壞,至少是把這口氣給續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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