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域名已被污染,請記住新域名 李周洛默然,看著這孔掌門軟在地上,狄黎光看在眼中,把大殿的門緊閉了,先暗沉下去,殿中燈火而后亮起,孔孤皙口中喃喃道:
“家主…家主…真人…真人他!我…嗐!”
畢竟是這樣大的事,李周洛并未催他,站了片刻,見著孔孤皙終于清醒些了,他攏了攏自己這幾年來驟白的發,拜道:
“老祖身死,玄岳傾頹,數年以來,這一個不施援手,那一個袖手旁觀,幸得仙族相助,族里頭茍活下來幾個小輩,恩情…老夫記在心中,孔氏上下記在心中…”
“如今云開月明,通玄道統來救,我等脫離苦海,得以重歸山門,只是道統至此而絕,從今以后,只有孔氏,沒有玄岳。”
“還有孔婷云前輩在外…老前輩放心…”
李周洛安慰了幾句,孔孤皙恭敬聽完,答道:
“既然玄岳道統至此而絕,再也沒有什么道藏之說,愚趕山的《玄光趕山經》我已經帶來,請著望月…收下!”
他從袖中取出一枚泛著玉黃色的玉簡,自己撲通一聲磕在地上,兩手各自奉住一截,李周洛連忙扶他,可修為遠不如對方,自然扶不起來。
孔孤皙則哽咽道:
“既然要去沐券門,《玄光趕山經》便要回交玄沐道統,歸還宗門,今后子孫后代福薄命淺,未必能續修玄光移岳大道…請望月也備下一份!”
他猛地抬起頭來,那雙眼睛瞪得很大,原本就瘦弱的臉頰在這眼神之下顯得加倍蒼老,他深深注視著李周洛,緊緊扯著他袖子,含糊其辭呻吟道:
“留在貴族好…留在貴族好,這是好功法,來歷久遠,五十年…一百年過了,可以看一看,是也不是…?”
這一句前言不搭后語,‘可以看一看’似乎是讓李家人看看,可他那雙暴突得仿佛要飛出眼眶的眼睛和祈求的眼神起了作用,李周洛如般觸電明白了:
‘《玄光趕山經》要回交玄沐道統是一定的,必然有斷絕傳承的手段,孔家人今后能不能借閱修行…尚未可知…’
‘這是留下《玄光趕山經》在望月湖,等著五十年、一百年過了,沐券門放松了警惕,他姓孔的人有機會可以來看一看,不至于被斷了道途,永無翻身的機會!’
他把手按在老人手背上,又像安撫又像一語雙關地道:
“真人記掛著,何止一百年?”
這句話起了作用,孔孤皙把玉簡塞過來,低喃道:
“《玄光趕山經》在這…一道紫府道統而已,感激無窮,聊表心意…”
他臉色青白一片,蒼惶地跪牢了,仿佛從什么危險之中幸存下來,很快便告退了,《玄光趕山經》則沉甸甸地墜在袖子里,讓李周洛匆忙回了主位。
他用靈識查看了,玉簡之中是《玄光趕山經》無誤,不但有《玄光趕山經》,還有《觀榭樓臺火中煉》和一本《妙土寶山是處移》,講述搬山移山之術。
李周洛把玉簡靜靜放在案上,方才孔孤皙那雙眼睛還在他腦海里浮現,這位玄岳掌門出來晃了一圈,這么一比較,他便不覺得自己處境麻煩了,吩咐道:
“請崔護法走一趟…親自護送玄岳眾人回歸山門,禮數都周全了,不要讓他人誤會。”
狄黎光立刻下去了,便見殿外進來一白衣負劍的女子,等在殿下,李周洛把一眾玉庭衛驅散了,這才低聲道:
“行寒…”
李行寒沒能趕到青杜殿中旁聽,可她身為如今伯脈的長姐,所知甚多,面色很不好看,上前拱手道:
“那幾個長輩都慣愛假公濟私的,讓兄長難做了。”
李周洛干巴巴地一笑,答道:
“我現下在想行賽的事,周昉他們還是覺得不夠,他們不止要撫恤,要的是蔭蔽…”
他把這事情扯了一長串來說,要怎么給這些人些照顧又不至于養出事,是要一一計較的事情,李行寒聽得心中嘆息。
將心比心,以李周洛的家世與背景,既不差那一份兩份資糧,也不差一兩道法器,這家主的位子著實是左右無人了,他才不得不站出來…
李行寒心頭也清楚,代表季脈的李周洛一脈單傳,母族孱弱,李承淮一閉關,甚至可以說季脈就李周洛一個人,沒有伯仲兩脈執政時天然的長輩、中堅力量支持,本身就弱了三分。
眼下看著李周洛這樣為難,她也只能默默聽著,李周洛一口氣言罷了,頓了頓道:
“五弟現下如何?”
提起李周暝,李行寒有了點笑意,答道:
“我剛從他那里回來,不是給了他那白隼金?他從青杜下來連衣服都沒換,急忙回去燒釵子,不知道又討好哪個歌姬去了…”
兩人明顯對李周暝有所改觀,平日里這樣的話多少有點無奈責怪的意思,如今倒是多出些笑意,李周洛搖頭道:
“陳族老一絲不茍,到時候又要記他,我才發現他是看得開的,族里的人在青杜那里記了一筆都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唯獨他被記了打了,下次照樣犯。”
兩人失笑,李行寒答道:
“我這又要啟程,入山練劍,不過啟程之前正好見一見承叔叔,好好勸一勸他。”
李周洛連連點頭,承可是李行寒的親叔叔,李行寒的話語分量極大,他連聲道:
“多謝妹妹了!”
李行寒把劍抱在懷里,爽快地下去了,李周洛則在殿中忙碌起來,才過來半刻鐘,突兀地見陳鴦進來,這男子拜了,恭聲道:
“家主,好一件喜事!王渠綰突破成功,煉就浮云身了!”
李周洛眼前一亮,快步走出大殿,舉頭望去,果然見著北邊浮云蔽日,遂問道:
“好!不虧真人給了他一枚遂元丹,果然沒有讓人失望,人在哪處?”
陳鴦答道:
“剛剛看天象是突破了,十有八九正在趕來拜見!閉關之處距離此地并不遠,浮云升上天際有不短的時間,琢磨著立馬要到了。”
“好!”
王渠綰不比他人,一方面此人是江北氏族的代表,王氏當年可是舉族上下幫助李家守備江北,另一方面他還是李曦明親自提拔,意義非凡。
再者,王渠綰劍道修為不弱,素有名聲,那道浮云身也不是什么簡單道統,那可是代表身神通的仙基,又與器藝很是契合,此人前途可謂是光明一片。
李周洛連忙回到主位上去,從一旁抽出玉簡來,仔細看了一眼,答道:
“我聽聞他也是個劍修,正該賞賜他一柄法劍,陳護法,他手上用的是什么法器?”
陳鴦答道:
“聽聞是一把練氣下品的平常物。”
李周洛頓時點頭,答道:
“筑基法器不能輕賜,一柄練氣極品的法劍正是價值與意義皆全…我看庫中…還有一柄練氣極品的法劍,乃是南北之爭所得,速速拿上來看看。”
王渠綰肯定第一時間過來拜見,狄黎光明白時間緊迫,立刻下去,陳鴦則道:
“家主,我去洲外迎接他!”
李周洛目送他出去,心中暗暗感慨,等了片刻,見一男子上前拜見,此人相貌平平,足踏云氣,身后負劍,眼神堅毅,步履穩健,拜道:
“江北王渠綰,見過家主!”
此人貌不其揚,卻頗有名聲,李周洛笑著扶他起來,問道:
“恭喜渠綰了!江北能出你這樣一位劍修,真是不容易。”
狄黎光適時上來,手中捧著玉盒,李周洛一只手接過,將之打開,便見里頭躺著一枚長劍,劍身呈金藍之色,交相輝映,清氣十足,一眼就知道是極品。
李周洛笑道:
“此劍長三尺一寸二分,重五十二斤一兩,以靖海寒鐵為底,大江之底的金精鑄成,色如靖海之水,紋清河金獸,名曰…”
這把劍是繳獲而來,雖然材料看得出來,可劍身上并沒有篆刻名字,李周洛稍稍一頓,起了個意味深長的名字。
“靖溪清!”
王渠綰是劍修,沒有哪個劍修不喜愛法劍,靖溪清作為練氣之中的極品,品質甚至比李行寒之前的北玉還要好,王渠綰雖然如今是江北氏族之首,可這些是靠他自己一個王姓和雙拼出來的,出身并不顯赫,立刻下拜道:
“家主!這太貴重了!”
李周洛搖頭道:
“守備江北,你家出了大力,這是應得的賞賜,今后也代表你江北王氏在白江溪的地位,豈有談論價值的道理?若是談起價值,這劍還不如那枚遂元丹。”
李周洛這么說了,王渠綰只能雙手接過玉盒,望向這把法劍的目光怎么也遮掩不住喜愛,頗為寶貝地抱進懷里,再三道謝。
李周洛可是知道這人的名聲的,絕對是個可靠能干的,此人一出關,又受了李周洛親賜法劍,意義非凡,簡直解了李周洛燃眉之急,他也不急著用人,只笑著問起江北的事情。
李周洛打聽一陣,這才知道王渠綰的兄長,那位王氏的丹師外出時失蹤,多年沒有消息,家中是他的弟弟王渠雨治家,這人李周洛聽說過,這家伙也是個人才,雖然天賦不如王渠綰,手段卻很厲害。
他看了看王渠綰的面色,問道:
“如今…劍道修為如何?劍氣已成,劍元不遠了罷?”
這自然是抬舉他的話,劍元是極難的事情,王渠綰果然搖頭,答道:
“劍元遙遙無期,早就遇了瓶頸,只是借讀一下湖上周邊的劍道典籍,與江北的劍道相呼應,看看能不能走出一條自己的路來。”
按著規矩,眼下王渠綰還要去拜見李玄宣、丁威锃等人,李周洛放他去了,心情大好,遂讓人把兩邊大殿的小窗都開了,殿里亮堂堂,晨曦落在殿中,照得桌面上光明一片。
晨曦爬上玉架,流淌在桌旁鱗片閃閃的蛟盤楹上,反射在主位之上,越過李周洛,照得墻上都是隱隱綽綽的鱗片光紋。
孔孤皙從殿中出去,失魂落魄地回了洲上,兄長孔孤離在底下等著,顯得心不在焉,一見孔孤皙這模樣,老人已經有了預料,掩面沉默。
孔孤皙半句話也沒有多說,邁了幾步,便見輔鉞子上前來,恭聲道:
“門主。”
孔孤皙聽了這話,心中百般滋味陳雜,正要說話,發覺北方的天際一片浮云沖起,白且迷蒙,一直通到天上去,遮天蔽日。
“又是誰筑基了。”
他瑟縮著身體,連院門都忘記關了,只看著孔孤離和輔鉞子收拾東西…其實也并沒有要收拾的,只不過在等李家人一同過去,為了不顯得坐以待斃,老人就瞎忙活起來。
過了半刻鐘,竟然聽見街道巷口里急促的腳步聲和馬蹄聲,旋即是噼里啪啦劇烈的鞭炮聲,幾個人在巷子里呼著:
“大喜!大喜!江北王氏王渠綰大人練就仙基!大喜…大喜,都來沾一沾福氣,領賞領犒嘍…來來來…”
于是這一聲吉祥,那一聲恭喜,兩個守在門前玄岳弟子也領了仙犒,跟著賀喜,也笑起來,對他們來說投入沐券門,結束顛沛流離、寄人籬下的生活自然是好事,并沒有想那樣多,眼下也是喜氣洋洋,院子里外一片笑聲震天響。
笑聲響得久了,終于聽見一聲清亮的聲音:
“都散了罷,貴客正在里頭休憩,這樣喧鬧不好。”
這是崔決吟的聲音,他向來說話和風細雨,也知道里面的孔孤皙不好受,生了些憐憫之心,出言驅趕,眾人總算散走了。
這一片喜聲笑聲往四面八方散去,終于小了,崔決吟微微抬起眉,聽見院落中沉沉的、壓抑的哭聲,隱約能聽見哽咽的聲音:
“門主…門主!”
“輔鉞子…你投李家去罷…你投李家去吧!反正…反正到頭來跟著我去東邊也是吃苦…”
“門主!這是何話…”
“兄長…起落沉浮,世事常態,外頭敲鑼打鼓,里頭哀悲將絕,二十年小脈正是起時,三百年仙族行將就木,運到盡了!命到頭了…投東邊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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