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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兄弟既具

  陸江仙將養了兩年,便見鑒中天地濁氣涌動,金光流轉,氣息微微上漲,神識一動,溯著符種與鑒子本身的聯系一查。

  “李玄鋒筑基了。”

  李玄鋒筑基而來的反饋相較先前更少,僅僅是帶來某種神識和玄光上量的增加,如同李尺涇第一個突破練氣,隨后李家人突破練氣帶來的反饋漸漸不如先前一般,缺少某種質變帶來的增益。

  ‘如今漸漸有了手段,還是要培養出個紫府來。’

  陸江仙如今巫箓之術漸強,已經有了不少巫祝手段,只苦于手中都是月華一系的術法,不但引人矚目,恐怕培養出來的麒麟兒也要被諸紫府覬覦…

  ‘只待著李家把那紫府法血獻上來,再行籌畫。’

  箓氣乃是精氣、香火、魂魄三者合一方可凝聚而成,一道紫府法血自然不能得,陸江仙只不過借著李家祭祀收入鑒中。

  “只可惜目前的法鑒收容不得修士,否則一切要好得多。”

  他自顧自地謀劃了一陣,耳邊已經響起嗡嗡的細碎聲音:

  “茲有黎涇李氏,虔具清酌庶饈、寒食牲儀,年年香火不絕…三元六節,無有不敬,祭時饗日,祀不斷絕…以煙燎祀,以血祭俸…”

  “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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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白光破開層層疊疊的陰沉云霧,落至陸江仙手中,一連串的紅珠也浮現在案上,陸江仙用法力縛住,先看起手上的箓氣來。

  “練氣中期的妖物。”

  他估量了一下,這道箓氣略顯單薄,大黎山難進,望月湖妖物大都狡詐抱團,能捉到這妖物已經是頗為不易。

  “好在自家還有余糧。”

  李家當年祭祀留下不少練氣級別的灰箓,陸江仙存了不少,現下抽出一縷,把這灰箓補至圓滿,李家的箓丹還有許多,便不再添了。

  神識一掃,山上的玉臺上李家受了符種的修士已經一一站好。

  “箓氣可以破境界、擢修為,最好是賜給練氣修士,可曦月輩都是胎息修士,不如等到有了筑基白箓再賜下。”

  可箓氣只能授給身具符種之人,思來想去,陸江仙把目光停留在因為血遁和大傷而瘦骨嶙峋、老態龍鐘的李玄宣身上:

  ‘也辛勤了六十余年了,道途幾經斷絕…不如授箓再服丹,推上練氣后期。’

  手中輕輕一點,灰箓如流星般投入李玄宣眉心,陸江仙眼前一亮,冒出幾個灰色篆字來:

  “持盈保泰。”

  不同于之前李家人都有數道箓氣可選,如今的李玄宣唯有這一道箓氣可受,便是持盈保泰。

  這箓氣稀松平常,能略微增加煉丹畫符等修仙百藝的成功率,按著陸江仙如今對箓氣的了解,應還能平衡好壞,平定風波,免生波折。

  “給李玄宣也算不錯了,這箓氣是命數與神通的結合,有這箓氣護身,應該能多活上幾年。”

  將箓氣賜下去,陸江仙復又拿起桌上的血珠來。

  法力輕輕洗練,一串血珠迅速融化,相互吸引,凝聚成一顆拳頭大小的赤色玉珠,陸江仙神識一掃,默默體會起其中的神通。

  ‘遲步梓果然是如重濁。’

  遲尉能修行到紫府巔峰,想必青池宗擁有這一套同參的全套功法,只是不知這一套同參求的是哪一道金性…

  ‘看江南紫府修士的模樣,都在盡力避免修成同一道統,若是求的是淥水午元符語性,不會對那淥水真君有所影響么?’

  陸江仙如今還是對紫府以上的修行知之甚少,此刻心中隱隱有所疑惑。

  ‘只能等日后再尋些消息了。’

  黎涇山上的玉臺上鮮血流淌,這鲇魚妖直挺挺的倒在地面上,血光與香火升騰而起,在眾人看不到的世界中緩緩飄散。

  李玄宣正仔細關注著幾個小輩,不曾想突然升陽府一震,浮現出一道道灰光,體內法力水漲船高。

  李玄宣不可置信地感受著體內暴漲的法力,面色漲紅,足足頓了數息,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盤膝而坐。

  一眾李家人連忙退開,不過一柱香時間,李玄宣的修為從練氣四層拔高到了練氣六層,緩緩吐出口氣,睜開眼睛。

  “恭喜父親。”

  面對迎上來的一眾小輩,李玄宣捻著胡須快意一笑,嘮嘮叨叨地將自己的箓氣功效講了,笑道:

  “不曾想我這老東西這輩子還能得一箓氣,效果還頗為相符,今后制符復又多幾分把握!”

  他樂呵呵一笑,說著將李淵蛟拉過來,問道:

  “不如我穩固幾年修為,便將那箓丹也用了,步入后期,為家中添些戰力。”

  李淵蛟自然賀喜幾句,點頭應允,心中也是對這個結果頗為滿意。

  畢竟那紫府之血并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出來的依舊是一道灰箓,雖然看起來精煉光亮,可終究只是一道灰箓,無論是給曦明還是曦峻都會叫他有些不舍。

  ‘待到家中突破筑基,這兩個小子也應該練氣了,并可以尋個筑基妖物,給這兩個孩子受箓。’

  祭祀之事山上山下各有一場,李家一眾受了符種之人在山上,山下則派了李曦峸這個曦月輩的大哥去操持,帶了一眾曦月輩的少年,弄得熱熱鬧鬧。

  李淵平事情做的滴水不漏,李曦峸未曾受符種,本來尷尬得很,如此行事,既不會讓他覺得隔應,又能讓曦月輩露一露臉,兩全其美。

  李曦峸自覺身受重托,頗為壓力,大半年前就開始準備了,如今一場祭祀完完整整下來,沒有出過什么茬子,頓時松口氣,身后已經汗流夾背。

  從祭祀之臺上下來,這才換了一身衣物,便有人急忙來報,說是李淵蛟要見他。

  李曦峸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地上了山,這才踏入大殿,中殿之上便坐著一青年,一襲黑袍,眉宇之間緊緊蹙著,像是有什么心事。

  ‘自老祖坐化,仲父面上的笑容便越來越少了…’

  李淵蛟自己都未察覺到自己身上的變化,只是李曦峸是曦月輩的大哥,年齡與弟弟們差了十多歲,對李淵蛟年少時的模樣還有許多記憶。

  他本就是個仁厚的性子,眼下心中感慨,下拜道:

  “曦峸拜見從伯!恭喜從伯仙法大進。”

  按宗法李淵蛟并非他的親仲父,是隔了一輩的從伯,只是山上大宗嫡系一向都不分這么疏遠,私底下都是當做仲父,如今正式拜見,便如此叫了。

  李曦峸心中感動,不曾想上首的李淵蛟同樣有了決斷,亦是愧疚難當:

  ‘當年受符種沒有這孩子的份,不得不支開他下山,現在我又要以兄弟情奪了他的天地靈氣份額…害!’

  李淵蛟雖然愧疚,卻是果斷之人,頓也不頓地溫聲道:

  “曦峸如今突破胎息五層,看來修為是有下苦功的。”

  “峸兒不敢松懈。”

  李曦峸唯唯諾諾的應了,兩人交談幾句,李淵蛟直言道:

  “冬河叔在西方收集了那金陽煌元,算算日子,過一兩年將要送至,此物極難收集,家中如今傾力而為,也不過是這七年得了一份…”

  “此物這般稀缺,恐怕不能四脈人人兼得,仲脈只能得了其中一份…”

  李曦峸微微一愣,面露焦急之色,連忙道:

  “曦峻如今也胎息四層了!仲父還是把這份天地靈氣留給他!峸兒愚鈍,只恐浪費了這上好的靈氣,不敢要讓弟弟等上七年。”

  李淵蛟后頭的話還沒說出來,反倒是被他這話噎了下,突然不說話了,身子也慢慢坐直,流露出點危險的猜忌。

  ‘嗯?’

  他治過家帶過兵馬,也殺過山越整治過貴族,見慣了狡詐欺瞞,一聽這話只覺得忠厚似偽,勃然變色,微微瞇眼,仔細地盯著李曦峸看。

  便見這青年眸子中清澈,全是坦誠,他的相貌并不出眾,眼神也沒什么威儀,大大方方,滿是信任。

  “你…”

  李淵蛟反倒是自己躲開了,心中暗動,悶聲點了點頭:

  “你若是能這樣想,自然是好的,那就下去吧。”

  李曦峸躬身而拜,正欲退下,李淵蛟反倒樂了,笑道:

  “害!你這…還真是個好哥哥!曦峻有你這樣的兄長,還真是好運氣!”

  李曦峸頓足回身,微微搖頭,頭一次頂撞了李淵蛟,溫聲而拜:

  “回仲父,曦峸是族中嫡長,無論是曦峻還是曦明,或是仙宗修行的曦治,皆是峸兒的兄弟,兄弟既具,和樂且孺,曦峸不會有他念。”

  “貪圖嫉妒、或是爭權奪利,這類事曦峸做不來,也沒興趣去做。”

  他身后負槍,衣袂飄飄,眼神堅定明亮,二十四五的青年正是英姿勃發的時候,普普通通,甚至有些過于老實的面容都被襯托得有些雄姿了。

  “好!”

  李淵蛟擊節而嘆,壓抑的心情散去了不少,樂呵呵地笑了兩聲,把他叫上來,從袖中取出一個玉瓶,正色道:

  “此物乃是族中秘傳破障丹,你且取去服用了,突破胎息六層,爭取在三十歲之前突破練氣,大有裨益。”

  “此物效果過于驚人,乃是祖傳的寶丹,千萬不得外傳。”

  “是!”

  李曦峸面色一喜,將其接過,恭恭敬敬的發下了玄景靈誓,靜靜地等待他吩咐。

  李淵蛟揮了揮手,笑道:

  “下去吧,下去找一處洞府,好好閉關突破。”

  李曦峸點頭退下了,李淵蛟這才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些丹藥和靈物,往案上一擺,出筆墨來,給李淵平寫了張小信。

  ‘峸可為族中砥柱,上親下愛,叔公生前節儉,仲脈清苦,資糧靈物一并自我烏涂峰取。’

  收起筆墨,李淵蛟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出神地望著空中,仿佛穿過了層層的迷霧,看到了一張笑容爽朗,雄姿英發的臉龐。

  ‘兄弟既具,和樂且孺,’

  ‘兄長…兄長…’

  黎涇山上。

  李曦明兩年未曾歸家,與父親李淵平商量了一下家中事務,足足談了一夜,先去見了母親,又見了竇夫人。

  竇夫人是李玄宣之妻,李淵平之母,也是族中難得的女性練氣修士,手段頗高。

  李曦明這個大母從小最疼自己,如今也是練氣修士了,一見面就把丹藥靈物往自己手中塞,口中說著:

  “大母娘家的東西,大膽用,不必忌諱!”

  李曦明苦笑著收下了,應付了幾日家中事物,終于得空,坐在小院的石階上,月光正灑落,他取出藥囊,仔細整理起來。

  蕭元思為他準備了這一套采藥之法,李曦明精心鉆研,如今也是小有所得,至少胎息靈物和大部分的練氣靈物都是輕易收納,不損傷藥性。

  ‘峸哥兒還邀我去東山越,興許又準備了什么靈物,兄長總是先人后己…’

  正想著,肩膀冷不被拍了一下,李曦明身處自家大陣,自然沒什么防備,笑盈盈地抬起頭,便見著一張劍眉星目,氣宇軒昂的面容。

  “曦峻!”

  李曦峻平日沒什么笑容,是個少言慎行的,見了多年未見的兄弟,這才有了笑容,湊近嗅了嗅,輕聲道:

  “好濃的草藥味。”

  李曦明溫聲一笑,答道:

  “蕭師的采藥之法便是這個模樣,氣味尤重,能夠醒神清目,靜心安神。”

  “你倒是性子溫和不少。”

  李曦峻負手而立,他在曦月輩三兄弟中最有李家人的味道,李曦峸寬厚,李曦治雍容,李曦明溫和,唯獨他謹慎好疑,劍不離手。

  李曦明笑道:

  “我聽聞你日日在玉庭山修行,怎地突然歸家了?”

  “從叔有召。”

  李曦峻突然多了郁悶之色,悶聲道:

  “不知怎地,蛟叔突然傳我上山,說什么兄長厚愛,不可辜負,又說我天賦更好,要多多護佑兄長。”

  他灰黑色的眸子微微一動,在月光下顯得格外俊朗,狐疑道:

  “這豈不是責怪我…我兄長那個性子,哪里有兄弟會處不好?莫不是有人進了讒言?”

  “蛟叔幼年喪兄,興許是觸景生情,害怕重演罷。”

  李曦明隨口道了一句,低聲道:

  “我聽聞山下的梨園每每演到這一節,便滿座哭聲,少年哀默,老漢下淚。”

  兩人沉默半晌,李曦峻懷里抱著劍,似乎憋了許久,輕聲道:

  “峸哥兒漸漸持家中之事,幾個庶出的兄弟也成家了,你我練氣在即,仲父將要筑基,宗族馬上要落在你我手中。”

  他微微側臉,懷里青鋒寒光湛湛,笑道:

  “要我說,兄長你往火中煉,丹中求,我則向雪上行,鋒上取,宗族有你我,應無懼事。”

  李曦明哈哈一笑,答道:

  “好。”

  兩兄弟取了靈酒,就著月色徹夜長談,從青池至江南江北,直至金烏升起,天地中一片金紅,這才搖搖晃晃伏案而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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