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無歲月,李通崖盤坐在山巔的青石之上讀了會《月闕劍典》,身上明暗交匯,露水滴落,只是一恍神,兩月時間便飄忽般過去。
“越是往后越發難了…”
李通崖喃喃自語,這本《月闕劍典》他讀了大約五分之一,卻已經覺得難以為繼,越發困惑起來。
抖了抖衣裳,收起玉簡,李通崖望了望遍地的露水,暗自揣度道:
“筑基修士雖然歲月綿長,卻已經食氣不饑,修煉起來的時光當真是如白駒過隙。”
他往下走了兩步,一旁的石桌上放著一翡翠玉壺,一白玉杯,玉壺是個胎息級別的奢侈物件,溫熱暖手,壺中的茶水尚還冒著熱氣,李玄宣是個有心的,每日都派人送茶水過來。
“宣兒也四十多歲,看他的樣子是趕不及筑基了…”
李通崖望著那玉壺看了兩眼,暗忖道:
“這孩子倒也懂事,干脆一個勁地投入到符道之中,家中也需要這樣的人物,若是人人都奔著筑基去,希望渺茫也去闖,闖不過則死,哪還有中上層的武力呢…”
收了思緒,李通崖順著石階往下走,一間小屋便出現在眼前,一位老嫗正抱著只貍貓靜靜地坐著,白發蒼蒼,面容枯藁,面前擺著幾封信箋。
李通崖微微一愣,嘆了嘆,在面上一抹,原本四十多歲的面容一下子衰老下來,倒看上去像近七十的人物了,這才走進幾步,溫聲細語地道:
“娘子。”
柳柔絢轉過頭來,眉眼間疲且老,微微訝異,起身道:
“夫君此次閉關這樣快?”
見李通崖默然不語,柳柔絢有些愧疚,低聲道:
“此番再度失敗,白費了你的靈藥。”
柳柔絢如今不過胎息四層修為,連續兩次凝聚第五輪玉京輪失敗,壽元再度折損,李通崖為她尋了不少靈藥,修煉卻越發困難,眼看即使是雜氣修士也不可得了。
李通崖二指一并,搭指在柳柔絢的腕上,閉目幾息,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玉瓶,低聲囑咐道:
“療傷藥分三日,我稍后凝聚符水,三日兩次服用…”
“夫君!”
柳柔絢低低咳嗽一聲,打斷了李通崖,笑道:
“事已至此,夫君倒也不必強求了,兩次折損壽元,妾身已經無幾年時光,若是還要苦苦修煉,太過殘忍。”
李通崖頓時一窒,心中一疼,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看著柳柔絢已經不復青春的容顏,柔聲道:
“好。”
低聲聊了兩句,柳柔絢壽元法力方才折損,正困倦著,李通崖送她進了屋子,這才轉過頭,石階上正站著一中年男子,一襲灰衣,朝著李通崖拱手低聲道:
“父親。”
“照顧好你娘。”
李通崖輕聲吩咐了一句,看著李玄嶺點頭進了屋子,這才駕風而起,飄遙地往東去。
蕭初庭的法會定在銜憂峰,銜憂峰是座雄山,地脈渾厚,靈氣充足,其上云遮霧罩,時不時有人影穿梭其間,駕風落下,越河流經此處,清澈的河水帶來了眾多船只。
李通崖落腳在山前,山腳下正立著一座青石橫門,凋刻著眾多陣紋,其上法光流轉,頗為渾厚,下方一左一右站著兩個少年,皆是錦衣華服,兩人見李通崖落下,便恭敬地迎上來,恭聲道:
“見過前輩,敢問前輩是仙門哪派,何郡仙族,或是哪座仙山靜修?”
李通崖輕輕點頭,答道:
“不敢稱仙族,黎涇李家李通崖”
右側那少年錦衣銀靴,頓時眼前一亮,恭聲道:
“見過通崖前輩,在下蕭歸圖,歸鸞正是舍妹,兩家將成姻親,今后還請多多照拂!”
左側那少年則面帶微笑,客氣地道:
“原來是劍仙世家!還請前輩上山,族叔公已經等候多時了!”
李通崖微微點頭,兩側的胎息修士退來,讓一練氣修士上前引路,畢竟是筑基修士,待遇算得上尊貴。
這才穿過青石橫門,蜿蜒曲折的石階便出現在面前,李通崖在石階上行走了一陣,身邊那練氣修士笑盈盈地道:
“見過通崖前輩,數十年不見,卻已經是筑基修士了,當真是叫人感慨。”
“哦?”
李通崖微微一愣,神色有些好奇,見他不過練氣二層修為,奇道:
“你見過我,我卻識不出你了。”
那練氣修士微微一笑,答道:
“我乃蕭家支脈出身,同雍靈兄此脈最親近,那年才成了玄景輪,跟在雍靈兄身后服侍,在冠云峰近處從事。”
“那年大雪,春日倒寒,我隨著雍靈長兄巡視家中產業,由一管家帶著在酒館中落腳,見兩人衣著樸素,卻氣度不凡,雍靈兄大悅,與之對飲,在下埋沒在眾隨從之中,卻聽得心潮澎湃。”
李通崖已然有了恍然大悟之色,輕輕點頭,那練氣修士笑道:
“那兩人其一喚作萬元凱,其二便是前輩了,在酒館匆匆一面,事后我便與雍靈兄一并歸家,我問道:‘兄長,那萬元凱年紀輕輕便成了青元輪,談吐有度,恐怕不是池中之物。’”
“雍靈兄哈哈大笑,同我這樣說:‘那萬元凱雖然天賦不錯,卻計較太純,可以為友,萬萬不能共事,不過是中上之姿。’”
“言罷輕輕搖頭,贊嘆道:‘唯有那李通崖,進退有度,性情深幽,假以時日,必然能成大事。’”
李通崖聽得失笑,也確實被這人所打動,那練氣修士嘿嘿一笑,低聲道:
“在下當時不信,時至今日才曉得雍靈兄識人之明,實在叫人拍桉叫絕。”
李通崖搖搖頭,嘴角勾起,心中對這人有了幾分好感,這馬屁拍得羚羊掛角,了無痕跡,足見此人心思之縝密,頓時笑道:
“倒也算有緣。”
那練氣修士連連點頭,同李通崖聊了兩句,有些疑惑地問道:
“只是近多年不見萬元凱,不知此人現下如何?”
李通崖頓了頓,嘆道:
“當年鏜金門南下,萬家舉族覆滅,元凱兄亦死于此,爾來三十余年矣!”
那練氣修士頓時一滯,眼神暗澹下去,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