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藍和作畫其實差不多。
只不過作畫是在紙上,畫布上,而點藍是在景泰藍的胎體上。
將碗胎固定好,李逸就用吸管吸起釉料,一手拿著點藍槍,對照著當做樣品的萬壽無疆碗,填充起了釉料。
金絲圖案已經制作出了一個個格子,李逸只需要將吸管中的釉料填進格子里,再用吸水布把水分吸干,用藍槍壓實就可以了。
但這一步,李逸做得卻很仔細。
這些釉料,都是一些礦物質磨成的細粉。
按照狀態來說,它們其實是沙子。
所以在夢境空間里,點藍這一步也被匠人稱之為上沙。
點藍不是把調好的顏色直接填進格子里就完事兒了,它是要講究步驟的。
釉料都是細小的礦石顆粒,附著性不好,在燒制的過程中,會產生脫色的情況。
所以點藍要和燒藍交替進行,至少重復三遍。
每次點藍用的釉料,都要根據上一遍燒制的效果進行調整和修補,形成色彩漸變的效果。
開始點藍之后,李逸就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了。
這一步需要安靜,心要靜,手才能穩。
手穩了,活兒才干凈。
景泰藍的釉料色澤必需要純粹,不能串色,所以在點藍的時候,就要確保沒有釉料污染的情況發生。
所以,點藍的時候,必須要仔細。
在場眾人沒人說話,大家都被李逸認真的樣子感染了。
耿萬華和蔡毅更是屏住了呼吸,生怕影響到李逸。
他們現在很想知道,李逸燒出來的景泰藍,會是怎樣的效果。
很快,李逸將第一遍釉料填好之后,就將碗胎送進了窯爐里,煅燒了起來。
景泰藍之所以叫景泰“藍”,就是因為它第一遍的釉料,往往是用寶石藍、孔雀藍色釉來作為底襯色的。
李逸上的第一遍釉料,也不例外。
將碗胎送進窯爐中后,李逸并沒有離開,而是站在窯爐口,盯著窯爐中的碗胎。
景泰藍的釉料,熔點大概都在700900℃的區間內。
所以李逸沒有調整爐溫,依然讓窯爐保持在800℃。
燒制的目的,是讓釉料融化,附著在胎體上。
但要想讓釉料熔化得恰到好處,就得靠燒藍師傅的眼力了。
在夢境空間中,學習如何燒藍,李逸前后花了七年多的時間,才算學到手。
不過這技術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其實就是觀察釉面的反光。
一旦出現了所謂的“寶光”,就證明燒好了。
第一遍燒制完成后,李逸就將碗胎拿了出來。
將碗胎放入水中,他將藍胎清洗干凈,又用火將水分烤干。
看著李逸手中的碗胎,耿萬華有些失望。
雖然這個金碗胎燒出來的效果不錯,已經足以吊打他們之前試驗做出來的最好的仿景泰藍器物了。
可和旁邊正品的萬壽無疆碗,還是沒法比。
正品萬壽無疆碗的釉面色澤,釉層的飽滿程度,顏色的鮮亮程度,都要比李逸手中的碗要強得多,可謂是云泥之別。
看到李逸的操作,耿萬華愣了。
景泰藍的釉料是可以多次填充的嗎?
真的假的?
但沒等他提出疑問,李逸就又往格子里填起了釉料。
釉料是細小的礦石顆粒,所以在顆粒間,是存在很多空間的。
剛剛他雖然已經點滿了,但燒藍時釉料顆粒融化,空間縫隙消失,釉面就凹陷了下去。
這一次,他往金絲格中填了更多的釉料,讓釉料凸了出來,高出了一截。
一件景泰藍的器物,在點藍的過程中,最少要經歷三火,也就是三次燒藍。
一火要與絲平,二火要高于絲,三火則要與絲找平。
因此,在填了第二次釉料后,李逸又將碗胎送進了窯爐里進行了第二次的燒制,也就是二火。
燒完二火后,碗胎金絲格中的釉色已經基本被填滿了。
只有個別地方還有細微的缺口,但整體釉面卻已經十分漂亮了。
看到萬壽無疆碗釉面幾乎已經和正品有七八分相似的色澤,耿萬華忍不住捏緊了拳頭,有些懊惱,像是被打擊到了。
實際上,他也的確被李逸的操作打擊到了。
他從來沒想過,景泰藍的釉料居然可以二次填充!
怪不得他們之前試驗了那么多次,燒出來的景泰藍成品效果都很差。
原來是因為他們只燒了一次!
他們怎么就沒想到呢?
耿萬華深吸了一口氣,心情很是復雜。
如果當初能想到多次點藍,說不定他們已經復刻出了這套工藝呢?
不過很快他就釋然了。
就算能想到多次點藍,他們恐怕也復刻不出來。
釉料的配比是關鍵,配比不對,甚至連讓釉料附著在胎體上,都是個問題。
鏡頭前,李逸已經開始補藍了。
他用釉料補滿了金絲圖案網格里還有孔隙的區域,又把碗胎送進窯爐,進行了第三次的燒制。
在這一次燒完后,碗胎上所有的釉色區域,就都被填滿了,釉彩甚至已經滿溢了出來。
看著李逸手中的萬壽無疆碗,就連黃小明他們也能看出,這只碗和李逸放在一旁的樣品碗,已經有九成的相似了。
但雖然乍一看很像,可在釉面,碗口等細節方面,李逸手中的新碗還是粗糙了點。
所以,到了這一步,就要進行磨活兒了,也就是打磨拋光。
磨光是景泰藍制作工藝中最苦、最累的一道工序,包括刺活、磨光、上亮等好幾步。
好在李逸這次用的是金胎,材質軟一些,比較好打磨。
如果是銅胎或者是銀胎,他今天一天是肯定忙不完的。
三次燒結過后,碗胎上釉面處有個別地方有突出的釉點,需要全部打磨平整光滑。
于是,李逸就拿出了一袋金剛砂石來,加水用力的打磨起了高出胎面的釉料。
一遍打磨完,李逸又用黃石粉進行了第二遍打磨,磨去了釉料上的火亮和黑絲。
最后,他又用椴木炭粉加水磨了一遍,把成品表面高出花絲部分的釉料磨平,使表面的花絲顯露了出來。
隨著他最后一道打磨做完,他將碗從水中拿了出來,用毛巾擦干,放在了一旁的樣品碗右側。
如果是銅胎的景泰藍器物,在打磨拋光后,還需要鍍一波金。
不過李逸本來就是用金胎和金絲做的,也就省去這一步了。
看著李逸放在一起的兩只碗,現場頓時出現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臥槽!一模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