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賤儒?收買起來不值錢(第1/2頁)
定義歷史,就是定義現在,而現在終究成為歷史,那其實等于在定義對方的未來。
海外番國志,是大明官修的一本史書,里面的內容按照朱翊鈞的意思,就是隨便大明的筆桿子寫,已經寫成的三卷,則完全不是朱翊鈞想的那般,起碼不是天馬行空,至少是很嚴謹的。
萬士和是朝廷的吏部尚書,兼管禮部部分事務,他在書里寫的全都是實話,當然該春秋筆法刪減掉的,自然被刪減掉了,而后這些實話,就成為了大明對萬里海塘的宣稱。
謊言的最高境界就是如此全是實話。
“萬太宰辛苦了。”朱翊鈞翻看了幾頁海外番國志,上兩本海外番國志呂宋和安南,朱翊鈞已經看完了,安南國甚至不是大明的屬國,而是屬地,至于呂宋,則是紅毛番作孽,大明吊民伐罪。
總之,常有理就對了,禮部不是常有理,那還是禮部?
“臣之職分也。”萬士和起身告退,他日暮時分覲見,就三件事,期貨船舶票證、黎牙實妻子逃亡、海外番國志新修卷呈送御前,走出了離宮的萬士和看著龍池水面波光粼粼,若有所思。
大明皇帝不肯出賣期貨船舶票證,一方面是為了掀桌子,一方面是重信守諾,大明皇帝心懷柔仁,可是遮奢戶們,就不是這樣了,王崇古嚴令晉商不得參與私發票證之事,可是南衙的一些遮奢戶們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
金錢,的確是個蠱惑人心的魔鬼,隨著開海,大量白銀的涌入,大明朝廷迎來了新的挑戰。
萬士和倒不是特別擔憂,大明現在再爛,也不至于學了嘉靖四十年的旱蝗大災,解決不了饑荒,選擇解決饑民,國失大道,自上而下皆為罪人。
受限于信息繭房,有些蠢貨,并不知道陛下的手段有多么的狠辣。
兩宮太后也住在離宮之內,五十畝地,完全足夠大明皇帝一家人居住了,朱翊鈞拿著海外番國志,還沒走到自己寢宮,看到了兩宮太后的儀仗停在宮外,立刻停下了腳步。
“張大伴,朕嗅到了危險的味道。”朱翊鈞果斷的停下了腳步,他覺得現在返回御書房比較妥當,兩宮太后一起來,那顯然是有事要說,王夭灼有了身孕后,壓力立刻來到了劉夢姝、李錦兩位娘子身上。
“陛下慧眼如炬,要不回御書房?”張宏低聲問道,開路的小黃門多懂事,一看這氛圍,連陛下駕到都不喊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明皇帝,唯獨怕兩宮太后催著生娃。
“悄悄的,不要喧嘩。”朱翊鈞點頭,儀仗開始行動,二十多人的隊伍,愣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開始掉頭。
“陛下!兩宮太后久候。”一個小黃門匆匆跑了過來,他的腳步很慢,神仙打架,他們這些小宦官遭殃,但是兩宮太后吩咐,小黃門也只能喊了這一嗓子。
“嗐。”朱翊鈞停下了腳步,整理了下衣物,儀仗立刻抖擻了精神,就像是剛才的事兒沒發生一樣。
“陛下駕到!”兩個開路的小黃門吊著嗓子,高聲喊了一聲。
“見過母親、娘親。”朱翊鈞走了進去,笑著說道:“娘親不在佛塔禮佛,這怎么有空到朕這里轉轉了?”
李太后眉頭一挑,笑著說道:“喲,皇帝的意思是,當娘的還不能來看看兒子、兒媳了?唉,這兒大嫌母丑,為娘真的是傷心欲絕。”
說是傷心欲絕,可是李太后眉眼里都在笑,陳太后則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說不過,根本說不過。”朱翊鈞連連擺手表示自己投降,只要李太后不干涉國事,一切都好說,他笑著問道:“娘親今天來所為何事?”
李太后已經很明事理了,清末時候,庚子變法,老妖婆慈禧甚至把光緒皇帝都帶走了。
“知道皇帝忙,忙點兒好啊,這一個月就二十四日這一天休沐,我這次來,就一件事,給皇帝納幾個妃子。”李太后知道皇帝忙,休沐這日,還見了遠歸的李佑恭,也沒多廢話,直接說明來意。
納嬪妃。
“這是不是太早了些?丫頭已經有了身孕了。”朱翊鈞眉頭一皺,劉妃和李妃久侍陛下左右,一直沒有身孕,李太后一直給劉妃和李妃施加壓力,這李太后顯然是打定了主意,行就行,不行就換人。
這是在施壓。
李太后眉頭一挑,笑著說道:“還早啊?世宗皇帝十七歲就納夠了九嬪,皇帝這跟前就三個人伺候,遠遠不夠。”
“這再納嬪妃,朕也得跟皇后商量一二。”朱翊鈞思索了片刻,還是拒絕。
王夭灼的肚子里要是個女兒,其他嬪妃生出皇長子來,王夭灼就不能跟皇帝耳鬢廝磨了。
兩個人見個面,都一大堆的規矩,那規矩但凡是個人,折騰一兩次,都懶得去找皇后了,親熱一下,還得兩宮太后批準,這些規矩,是為了避免立嫡還是立長的沖突。
“趁著年輕多生幾個的好。”李太后看著陳太后,語氣里有些凝重。
陳太后坐直了身子,點頭說道:“妹妹說得對,趁著年輕,孩子多幾個,也少麻煩,皇后,你說呢?”
陳太后看向了王夭灼,這看似詢問王夭灼的意見,可王夭灼一個兒媳,父母有命,她一個兒媳能說什么?況且作為皇后,王夭灼也得答應,嘉靖皇帝八子就剩下一個裕王,眼下張居正護著,宮里還有刺王殺駕、大火焚宮、西山襲殺三件大事發生。
這權力漩渦的中心,可謂是步步殺機,王夭灼作為女人,當然不樂意跟其他人分享皇帝。
王夭灼咬了咬嘴唇,低聲說道:“一切娘親做主。”
“那就這么定了?”李太后看著朱翊鈞笑著問道。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頂多兩個。”
朱翊鈞主要是為了安全考慮,萬一學了道爺,被宮女們又是勒脖子,又是插簪子,疼是一方面,多丟人啊!
作為皇帝,朱翊鈞可以接受別人罵他,萬萬無法接受被人笑話。
“成。”李太后露出了個得逞的笑容,她本來就沒打算能成,皇帝自己有主意,現在是皇帝當家。
皇帝愣是不同意,李太后也沒辦法,她可以下懿旨到內閣,皇帝可以下圣旨到內閣,張居正看著懿旨和圣旨,只能致仕,玩兒呢?!
馮保立刻精神了許多,作為皇帝的花鳥使,他已經儲備了大量的人選,什么樣的美人陛下盡管挑,連泰西的金毛番都有,陛下要嘗嘗異國風情也未嘗不可,永樂年間宮里有高麗姬,正德年間,宮里有泰西紅毛番,這可是祖宗成法,現在自己的準備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太后果然是太后,聽政的時候,那都是陛下隨便拿捏,自從太后不在乾清宮聽政后,作為親娘,那都是太后隨便拿捏陛下。
“皇帝啊,我知道,你就是嫌這女人多了麻煩,沒事,丫頭可是跟在娘身邊長大的,還能讓她們翻了天不成?安心。”李太后在笑,她對自己兒子很了解,其實就是嫌女人多了吵吵鬧鬧的麻煩罷了。
張居正收到了太后的懿旨,和呂調陽、王國光商量了一下,就開始下章禮部去辦了。
朱翊鈞坐在太師椅上,看著面前一圈的畫像,愣愣的問道:“馮大伴,這都是讓朕來選的嗎?以前不都是太后拿主意嗎?”
朱翊鈞對納妃有抵觸情緒,其實跟這個有些關系,選枕邊人,都是父母之命,倒不是說不好看,主要是太后挑的都是知書達理的女子,知書達理清湯寡水的,沒什么嚼頭。
那些個自己比較喜歡的,太后注定不喜歡,朱翊鈞喜歡燒一些的,就是那種燒起來,能把人化了那種,李太后和陳太后可不會選這種。
馮保樂呵呵的說道:“選妃自然要陛下選啊,太后說,劉妃李妃不稱心,讓陛下選個自己稱心的,這一共一百零八張畫像,個個都是身家清白干凈。”
“先生怎么說?”朱翊鈞想起了張居正板著臉的樣子,問起了張居正的態度,王者無私,納妃看似是私事,但其實也是公事,誰知道這次入宮的妃嬪所出的皇子,日后有沒有可能做皇帝?
“先生選的比較…大膽。”馮保面色極為古怪的說道。
“哦?好好好。”朱翊鈞笑著說道:“都有誰,上前來,看看。”
“姐妹成對,花開并蒂。”馮保在舉著畫像的小黃門面前走來走去,選了其中兩個,來到了陛下的面前。
姐妹成對,顯然是雙胞胎,長相上自然是沒得挑,而且眉宇之間就有一股嫵媚,顯然是媚骨天成,兩雙桃花眼,眼尾略略上翹,平添了幾分妖嬈,眼神似醉,又有幾分楚楚可憐,至于身材,則更像是熟透了的梨,不像是王夭灼那般葫蘆形,這梨形自然有別開生面的風味。
“好好好,馮大伴有心了。”朱翊鈞不住的點頭,肯定了馮保的工作,他想了想揮了揮手說道:“放右邊,下一個。”
歷史上最有名的花開并蒂,自然是那漢成帝的趙飛燕、趙合德姐妹,環肥燕瘦的環是楊玉環,燕是趙飛燕,也是紅顏禍水的代名詞。
朱翊鈞倒不是怕外廷的朝臣們反對,他就是看還有那么多畫像,再看看。
“這二位,是一對母女,女兒十六,母親二十四歲。”另外兩幅畫像被舉了出來,馮保神秘兮兮的說道。
朱翊鈞一愣,疑惑的問道:“這這這,這二十四的娘,怎么有十六歲的女兒?”
馮保笑著說道:“這女兒九歲時,父親死在了遼東撫順關,母親憂思成疾三個月后離世,家里本有個兄長,奈何嫂子刻薄,便將這女兒送到了三姨家中,這三姨嫁的算是大戶人家,當時這畫像中的母親,已經十七歲,心有所屬,遲遲不肯嫁人,就把這女兒認作了自己閨女,算是堵住了一些流言蜚語。”
“遼東逆酋王杲誘殺我大明備御裴承祖,李成梁出塞踏平了古勒寨那次嗎?”朱翊鈞算了算時間,疑惑的問道。
馮保趕忙說道:“正是,裴承祖被逆酋誘殺,這女兒的父親就是裴承祖帳下。”
“那這位母親呢?不是心有所屬嗎?”朱翊鈞好奇的問道。
馮保俯首說道:“這位名門閨秀,喜歡一書生,那書生一直說等他金榜題名,就上門提親,萬歷五年,這書生終于金榜題名天下聞,結果立刻迎娶了別家,這名門閨秀膝下還有個來歷不明的孩子,這便徹底沒法嫁人了。”
“朕知道了,這書生叫什么?出爾反爾非君子也,不可重用。”
馮保立刻俯首說道:“兗州孫玄,山東兗州府東平州人,民籍,萬歷元年舉人,山東鄉試第十九名,會試第二百五十名,殿試三甲同進士出身。”
朱翊鈞點頭,頗感興趣的說道:“放右邊,下一個!”
“還有金毛番?!”朱翊鈞看到了下一副畫像,當場震驚,馮保這個花鳥使,真的是盡忠職守!
馮保俯首說道:“稟陛下,還有紅毛番呢,都是當初安東尼奧船長送來的,也是禮物,就一直在常樂寺養著,一共十二人,臣挑出了兩位。”
“這金毛番紅毛番,暫且放左邊吧,朕嫌她們體味大,下一個。”朱翊鈞看了看,沒有多少興趣,大洋馬雖好,可是需要香味遮掩,要不然那個味兒有點沖了,尤其是早上起床,被窩里那個味兒。
第三百八十一章賤儒?收買起來不值錢(第2/2頁)
馮保暗自記在,陛下對夷狄有歧視,哪個妃嬪侍寢不沐浴更衣焚香的?陛下就是歧視罷了。
“怎么還有嫁過人的!”朱翊鈞看了幾副之后,再次疑惑的問道。
馮保樂呵呵的說道:“善絲竹管樂之器,十六歲已然是江南名家了,嫁過人為了脫賤籍,陛下,老嬤嬤去看過了,花徑不曾緣客掃,沒什么問題。”
馮保的沒問題,這兩旁長滿花草的小徑,不曾有過客人踏足。
“馮大伴有心了,下一個!”朱翊鈞點了點頭,將這幅畫像放到了右邊,左邊是不喜歡,右邊是再考慮下。
這近半個時辰過去,朱翊鈞終于有點累了,說實話,多少有點看花眼了,千姿百媚,各有風情,但要說喜歡,也沒有真的特別喜歡的,武宗皇帝的確荒唐了些,但也留下了不少祖宗成法,比如這未亡人、比如這人婦,都能挑選。
本來就是以色娛人,自然是怎么好看怎么來。
“陛下看看這個?這是先生選的。”馮保看出來陛下累了,拿出了今日的大殺器,小黃門將畫卷徐徐展開,朱翊鈞眼前一亮,這個是真的不錯。
就是畫像也十分撩人,一顰一笑好似手執花枝,看似弱柳扶風,細看風情萬種,還帶著一些靈動,一雙要人命的大長腿,一看就很勾人,渾身上下就透著四個字,家宅不寧。
張居正沒有選的太離譜,但也是選了個禍國殃民的美人,這家宅不寧的女人,根本就是個狐媚子。
“不錯,放右邊,剩下的快速過一遍吧。”朱翊鈞對這個非常滿意,但是畫像歸畫像,真人歸真人,這也要看到人才知道是不是照騙。
朱翊鈞最終挑出了十二個美人來,這都是要見的。
“這個二十四歲的母親,明日安排覲見。”朱翊鈞讓人把十二副畫像收走,單獨留下了一副,那個癡心的女子。
“陛下,要讓她留宿在離宮嗎?”馮保大喜過望,隨著陛下年長少壯,終于在這方面開竅了!
“到燕興樓去,明日燕興樓有熱鬧看,朕去看熱鬧,順便看看這個民婦,黎牙實的教訓已經很充分了,她心里住著人呢。”朱翊鈞明日要去燕興樓瞧熱鬧,他對這個女人不感興趣,他對這個女人的故事很感興趣。
馮保提到的這個孫玄,也是明日的熱鬧之一。
萬士和知道的事兒,朱翊鈞自然也知道,有人打算私發船舶票證這個氣氛已經在醞釀了,大明皇帝心善,可不代表勢要豪右們心善,南衙造船廠自然有官廠,也有民坊,朱翊鈞要親自去看看。
事涉開海,茲事體大。
張居正新政和朱翊鈞新政共同構成了萬歷新政,朱翊鈞的新政主要集中在開海和農作物技術進步和推廣之上,開海可以說是朱翊鈞新政的重中之重。
大明造船廠的技術是部分對外開放的,比如三桅夾板艦的技術,全都開放,但是現在民坊的規模還是太小了,促進民間對開海的投資,也是開海的一部分,在占據商品優勢的情況下,朱翊鈞不必過分擔心資本外流的問題。
二十四日短暫休沐之后,朱翊鈞一如既往的坐到了文華殿上御門聽政,講筵用過午膳,朱翊鈞前往了北大營操閱軍馬,回到了離宮御書房,批閱了今日奏疏。
張居正對馮保搜羅那些美人的情況,是十分清楚的,明確的表示了支持之外,還給陛下挑了個美人,張居正沒有阻止這種胡鬧,他巴不得陛下胡鬧一些,若不是礙于太傅的身份,張居正恨不得給陛下塞兩個波斯美人。
張居正其實非常擔心陛下疲憊,國事繁瑣,利益山頭太多,處置起來勞心勞力,總要勞逸結合才能長久,眼下陛下春秋鼎盛,精力充沛,可是日后呢?大明的制度設計,有著極強的糾錯力量,但是皇帝一旦懈怠,就是江河日下。
大明最怕的就是怠政,其他的不怕,哪怕是荒唐點,武宗皇帝那會兒,大明也是有聲有色,沒弄到嘉靖末年那種幾近于亡國的地步。
朱翊鈞換了常服,風流倜儻、孔武有力這兩種迥異且矛盾的風格,出現在了少年天子的身上,常服換上,朱翊鈞搖身一變成為了蓬萊富商黃氏的少東家。
朱翊鈞的車駕消失在了燕興樓外的胡同里,而后一行人穿過了幾個宅子的暗門,走進了燕興樓內,緹帥趙夢祐負責的安保,那幾個宅子,都是住的緹騎。
大明皇帝到了燕興樓直接到了天字號包廂之內,隔壁就是今日的熱鬧。
“這燕興樓交易行的買賣,是個人都知道背景深厚,這幫遮奢戶商量點什么,還選在這里,咱真的是無話可說。”朱翊鈞靠在太師椅的椅背上,仍然不理解萬文卿為什么喜歡逛青樓,這青樓有什么好玩兒的嗎?
朱翊鈞潔身自好,到了青樓就只是看熱鬧,連個姑娘彈唱陪酒都不點,自然感受不到什么樂趣了,皇帝和臣子是同道中人,實在是有失體統,陛下不說,馮保也不會過分安排,再說了,眼下北衙的青樓女子,質量太差了。
至于遮奢戶們為何選在燕興樓,還不是燕興樓這檔次,是整個北衙獨一檔?在這里定席面,那是面子、里子面面俱到,尤其是這做買賣,面子尤為重要。
燕興樓,燕府中興之意,燕府就是當年朱棣的燕王府中興的地方,這排場還不夠大?
大明對各大王府的稱呼,都是類似,比如寧王府,就是寧府,建文君那一脈叫太子府,建文君一直到景泰年間仍有后人,改姓為建,所以建文君一脈也被叫做建庶人。
建文君這三個字,出自明實錄,是大明官方對朱允炆的稱呼。
“那不是王謙嗎?他怎么在這里?”朱翊鈞露出了笑容說道:“把他叫過來。”
“是。”
王謙是燕興樓的常客,作為王收買,他收買了個人參與到了‘密謀’之中,王謙過來玩,就是玩的燈下黑,他也沒想到會碰到陛下,別人困于信息繭房,不知道燕興樓的東家是誰?
“參見陛…皇爺爺,皇爺爺這是過來瞧熱鬧了?”王謙見禮,神態比較輕松。
“王公子這也是收到了消息嗎?”朱翊鈞一樂,這王謙有些混不吝,作為京師第二闊少,只要王謙不胡作非為,看在王崇古的面子上,朱翊鈞不會為難他,況且王謙還屢次立功。
“確實有,就在隔壁。”王謙低聲說道。
朱翊鈞左右看了看,皺著眉頭問道:“這次收買花了多少錢?”
王謙伸出了個手指頭說道:“一千兩,什么不肯摧眉折腰事權貴,賤儒不值錢,賤儒還不如那些邪祟教眾。”
賤儒不值錢,收買起來,真的不貴,那個合一眾的婢女,王謙足足花了七萬兩,把萬文卿連哄帶騙報名監當官,萬文卿半推半就,王謙還花了三萬兩,一個狂信徒、一個循吏,都是有價格的,收買起來各有不同,唯獨這賤儒,一千兩就夠了。
“王公子所言有理,賤儒啊,他不值錢。”朱翊鈞一樂,整個包廂里的人都笑了起來,充滿了歡快的空氣。
張宏低聲說道:“皇爺爺,周氏女到了。”
“宣。”朱翊鈞點頭。
王謙面色古怪的很,陛下到燕興樓多次,可是一次沒點過姑娘,這次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成?
一個帶著帷帽、狐貍面具的女子,走了進來,行了個萬福金安的禮,坐在了一旁有點膽戰心驚。
“王公子忙自己的去吧。”朱翊鈞笑了笑,讓王謙離去了,他還有一幫狐朋狗友在等著他。
“皇爺爺金安,不多留,就告退了。”
周氏女環視了一周,門外有四名家丁護院,門內還有兩名,身邊跟著兩個面凈無須的閹奴,還有七個女婢伺候,這顯然是大富大貴的人家,這坐在人群中間的男子,就是今日相親的對象。
周氏女今日是來相親的,媒婆都不能上來。
“讓黃公子見笑了,拋頭露面的出來相親,年紀大了,再不嫁,怕是得老死在娘家了。”周氏女摘掉了帷帽,又摘下了狐貍面具,出來拋頭露面的相親,其實不符合風俗,可她這個年紀,也沒有風俗不風俗了。
(周氏女·jpg)
“以姑娘的相貌,還缺個人家嗎?”朱翊鈞一愣,這姑娘真的很俊,年齡說大,也不過才二十四歲,就這模樣,能剩到現在?
周仃芷搖了搖頭,倒是不在意的說道:“別人一聽我這情況,直接就不談了,畢竟有個拖油瓶,長得俊俏些,在一些大戶人家,算是缺點,之前一直想當正室,就更難找了。”
“倒是公子,年紀尚淺,怎么納起了妾室?這要是讓衙門知道了,怕是麻煩的很。”
周仃芷有些好奇,就這公子的模樣、家室、風度,即便是說要納妾,那門檻早就被踏破了,怎么淪落到了相親的地步?
“父母之命不可違,衙門而已。”朱翊鈞攤了攤手,周仃芷不知道他是誰,全以為是蓬萊黃氏的少東家,馮保做事向來周全,成了好說,不成,也不留下什么民間傳說去。
“姑娘的事兒,我聽馮伴伴說了,那個孫玄,姑娘現在還有意嗎?”朱翊鈞把話頭聊到了孫玄的身上。
孫玄在萬歷元年中舉,萬歷二年落榜,成為了國子監的監生,萬歷五年金榜題名。
“誰還沒個眼盲心瞎的時候,那時候聽了幾句酸文,就傾心于他,他在國子監生活困難,全靠我家救濟,一日金榜題名天下聞,便忘了昨日情誼,我父親是嘉靖年間的左都御史周延,公子前來相會,想來是知情的,父親萬歷四年去世了,他抽身而去,反倒是埋怨起我不肯跟他私定終身。”周仃芷把當年事,說的一清二楚,她這事兒,只要稍一打聽,就十分清楚。
周仃芷也十分慶幸,當初的她還有點理智,若是上了讀書人的當,賠了錢不提,連人都賠了,更不值當,連個以色娛人的機會都沒了。
周延萬歷四年去世,這周家就失去了所有的利用價值,金榜題名的孫玄,始亂終棄,那叫一個干凈利索,是個當官的料兒。
“皇爺爺,孫玄到了。”張宏提醒了一句,朱翊鈞看向了樓下,負心漢孫玄就在樓下。
隨行的還有一人,朱翊鈞認識,前首輔/富徐階的義子徐恒,說是認的義子,其實是親兒子,當年徐階的外室子,和徐璠的年紀相仿。
徐恒第一個走進去,把人都迎進去后,左右看了看,才關上了門,示意所有人安靜,低聲說道:“諸位,我收到了消息,歸雁灣的私市被殷正茂給端了!”
孫玄面色大變,憤怒無比的說道:“豈有此理!”
周仃芷十六歲聽了孫玄的酸詞傾心,接濟孫玄在國子監的生活,那個九歲的女兒被送到了周仃芷家中,周仃芷的家里不喜歡孫玄,逼迫周仃芷嫁人,周仃芷干脆認了那九歲的姑娘為女兒,表明自己非孫玄不嫁的決心,周仃芷的左都御史父親死后,孫玄娶了別人。怕大家沒看明白,又總結了一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