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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

  大寧衛和彰武的犄角之勢已成,土蠻汗仍然試探的進攻了幾次,發現打頭尾不顧,打尾首不顧,開始逐漸放棄攻伐,而是再次尋求互市,不封王,只互市,這朝廷肯定不能答應,土蠻汗就是又當又要,大明為了止血連臉面都不要了,名為貢市實為歲幣,土蠻汗還硬撐著講祖宗榮光,黃金家族。

  而遼東方向安靜了下來,極南方向又開了剿匪,這次是羅旁山的民亂,大明一共派遣了三次官吏前去招安,一次未能成行,一次談崩了,一次大明派遣的官吏被斬首示眾,凌云翼直接點齊了十萬軍兵,還把張元勛從呂宋請回了兩廣,打算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

  這一次的瑤亂,是大明改土歸流之中的一個剪影,也是大明鬧騰了將近百年的瑤亂。

  比如明憲宗時期,有名的、很有軍事天賦的大太監汪直,就是在大藤峽瑤亂中,被大明官軍俘虜,瑤亂,自從成化年間開始,一直鬧到了嘉靖年間,朝廷是多次剿撫,嘉靖年間更是在四年、十年、十二年多次進剿。

  而這一次凌云翼直接點了十萬的兵馬,要對羅旁山進行蕩寇,而后設立三羅,對當地徹底郡縣化管理,而不是之前的世襲土官。

  這次殺大明招安使,徹底激怒了凌云翼,招安反復了百余年,終于消耗掉了大明朝廷最后的一點耐心。

  而在呂宋,和紅毛番的沖突也在愈演愈烈,大明想要將對手逼走,但是棉蘭老島的地形水文,大明都不熟悉,攻島奪城,在這個年代實在是太過于困難了,這一戰你來我往,打的看起來熱火朝天,但其實大明的客兵,全都沒有出動,而是林阿鳳帶著當初的那群海寇,在跟紅毛番你來我往。

  熱鬧是真的熱鬧,斬獲也是真的少。

  朱翊鈞準備前往北土城,這一次不是春秋大閱,是皇帝操閱軍馬祖宗之法的典禮。

  這一次,不僅僅要犒賞得勝歸來的京營,還要閱視武威,還要展示新的技術和裝備,在這次檢閱軍馬之后,就會再次擴軍,從之前的一萬人,直接擴大到三萬人。

  這是一個月前廷議的結果。

  張居正對陛下首次操閱軍馬十分重視,一應禮制都是按照春秋大閱的標準,之所以如此重視,是因為這也是張居正新政,富國強兵的階段性成果展示。

  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之后,當時的大明京營有四五萬人,老弱病殘占了一半,不敢出戰是另一半,成國公朱希忠驅京營出城門,將士皆流涕不敢前,至城外而返京,隆慶元年京營有九萬人,土蠻汗破喜峰口入寇,京營不敢出戰,徒其表也,這種情況到了隆慶二年戚繼光和譚綸相繼回京之中,終于得到了改變。

  戚繼光練兵十萬,盤踞在薊鎮。

  振武強兵,用張居正的話說,就是:誠修內攘外之鴻猷,致治保邦之長策也。

  無論是攘外還是安內,你得有強兵在手,否則誰聽你的話?

  張居正之所以敢在隆慶六年就開始追究王崇古弛防徇敵、張四維賄政姑息輸送賄賂,全都是戚繼光在側。

  朱翊鈞人還在文華殿,司禮監早就前往了北土城搭建了御幄,運籌帷幄的幄,用黃幔,是朱翊鈞日后操閱大軍的主要場所。

  協理京營軍務、兵部尚書譚綸已經和兵部所有官吏一起前往,督率將領軍兵整肅場內場外,當然為了防止有狂徒拉弓刺王殺駕,兵部諸官和京營庶弁將們,一直在不斷的反復檢查。

  在昨天,朱翊鈞也派遣了大明的大祭司,定國公徐文壁到教場祭祀旗纛[dào]之神,出征、班師、凱旋等軍事活動中多祭旗纛,皇帝御用的為龍旗大纛。

  朱翊鈞的車駕剛到午門,還沒走出門洞,就看到了午門外旗幟鮮明的一個三千人的步營,這個步營由參將李如松率領,披戴鮮明盔甲,盛陳旌旗器械,完全是戰斗姿態。

  朱翊鈞已經換上了鐵渾甲,站在自己的馬匹之前。

  戚繼光從門外走了進來,俯首說道:“臣遷安伯戚繼光,懇請陛下前往京營操閱軍馬!”

  朱翊鈞從緹帥趙夢祐手中拿過了龍旗大纛開口說道:“大將軍上前來。”

  戚繼光龍行虎步的走到了皇帝面前,萬歷元年的時候,小皇帝給戚繼光天子劍的時候,才剛剛到戚繼光腰的位置,現在已經長到了和戚繼光肩膀平齊的地方。

  那時候朱翊鈞才開始習武,還是個小胖墩,現在已經是英姿挺拔,英氣勃發了。

  皇帝今非昔比,京營也今非昔比,大明也今非昔比了。

  緹帥朱希孝當年有個不敢有的奢望,希望大明能有個重視留心武備的馬上皇帝,如果皇帝的武道老師朱希孝還活著,一定會非常欣慰。

  朱翊鈞將龍旗大纛遞給了戚繼光笑著說道:“日后,戚帥為朕扛旗。”

  “臣遵旨!”戚繼光扛起了龍旗大纛,大踏步的走出了午門之外。

  朱翊鈞正打算翻身上馬,張居正走進了皇帝三丈之內,俯首說道:“臣扶陛下上馬。”

  “朕馬術已經極好了,可以自己上馬。”朱翊鈞表示,以自己少年組第一高手的身份,不用人扶。

  “臣扶陛下上馬吧。”張居正卻非常堅持的說道。

  朱翊鈞看向了身后的群臣,明白了這其實是一個儀式,皇帝在慢慢長大,張居正也有打算慢慢歸政,扶皇帝上馬,就是匡扶皇帝的皇圖霸業,就這一個美好的寓意。

  “有勞先生。”朱翊鈞說的很大聲,這話就是給朝中野心家們說的。

  你們皇爺爺現在有人罩著,武有戚繼光,文有張居正,少特么的打皇爺爺的歪主意!

  別的皇帝皇宮被燒了,只能上告皇上帝,反省自己的過錯,他不用,他可以想追究誰就追究誰!

  朱翊鈞虛扶一下,穩穩當當的上到了馬上。

  “天子出行!”馮保一甩拂塵,吊著嗓子高聲喊道,兩兩一對的小黃門將天語綸音傳到了午門之外。

  鼓聲震天、號角聲深遠。

  李如松帶著的步營名叫扈駕京軍,披甲帶刃,開始推著戰車一步步的向著德勝門而去,德勝門大街是兵道,出了德勝門,就是北土城。

  如同一股流水一樣,扈駕京軍開拔了,而后戚繼光扛著龍旗大纛,為陛下先驅開路,在戚繼光的身后是大祭司徐文壁扛著皇帝的節鉞。

  龍旗大纛,大明天下就這一面,除了在明堡宗作為瓦剌太師也先先鋒,攻打大明京師德勝門之時,大明的龍旗大纛一直只有一面。

  朱翊鈞穿著戎裝,兜鍪并沒有扣面甲,驅動著馬匹緩緩的走出了午門的門洞,四周是緹帥率領的錦衣衛的宮廷戍衛大漢將軍,在大漢將軍內的最里層是披甲的二十個陪練,有勛衛有太監,離朱翊鈞最近的是緹帥趙夢祐、紅盔勛衛駱思恭,宮里的老祖宗馮保在前面,二祖宗張宏跟在皇帝的身后。

  馮保要牽馬,張宏要護著陛下,陛下摔下來了,他要做肉墊。

  馮保和張宏都非常清楚小皇帝的馬術真的已經很好了。

  朱翊鈞驅馬向前,鉦鼓響器齊鳴,這是出征的軍樂,莊嚴肅穆,他的身后是文官的隊伍,唯獨譚綸不在,譚綸已經先行一步,去了北土城安排操閱軍馬諸事。

  在隊伍的最后,則是另外一千五百人的扈駕后軍,負責殿后。

  朱翊鈞的儀仗終于來到了北土城,鼓聲號角聲再次奏鳴,站在北土城前和城墻上的大明京營,甲胄鮮明,旌旗招展。

  戚繼光舉起了手中的龍旗大纛。

  “陛下威武!”

  “陛下威武!”

  “陛下威武!”

  萬余人的齊聲高呼,其和聲震天,直沖云霄,整個京畿莫不振聾發聵,在山呼海喝之后,火炮開始奏鳴,轟隆隆的炮聲如同天雷滾滾一般,響徹整個京師。

  朱翊鈞勒住了馬匹,大聲喊道:“大明軍威武!”

  又是一陣山呼海喝之聲。

  此時的朱翊鈞豪情萬丈,一如當初剛剛在大禮儀之爭大獲全勝的嘉靖皇帝那樣的意氣風發。

  朱翊鈞看向了身后,大明百官的神情各異,張居正、呂調陽、王國光、海瑞等人都是面露欣喜,看到了大明軍容有振奮之意,自然是欣喜的,也有些比如王崇古、萬士和、葛守禮等人,面色五味雜陳,他們其實在想,嘉靖二十九年,若是有這等強軍,給俺答汗熊心豹子膽,俺答汗也不敢入寇京畿。

  有些朝臣則是面露擔憂,甚至是有些驚懼,若是心里沒鬼,為何要怕?

  朱翊鈞看向了北土城方向,譚綸披甲站在橋頭。

  小皇帝面色一黑,他就知道譚綸就是個披著文官皮的武夫,這操閱軍馬的一個小儀仗,譚綸都要帶甲,就不能讓譚綸總督京營軍務出戰,他那是去總督軍務,絕對會上陣廝殺!

  朱翊鈞來到了御幄前下馬。

  操閱軍馬正式開始了,朱翊鈞開始熱身,大夏天的披甲,走了這么遠的路,真的已經很累了,汗流浹背,他拿出了自己的七十斤下力弓,等待著操閱軍馬的開始。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

  戚繼光、譚綸、馬芳三人,開始放飛帶著響哨的信鴿,這是取旗開得勝之意,戚繼光已經做出了周全的安排,無論小皇帝是否在書信里騙了他,并沒有勤勉練習武藝,那皇帝的面子也不能丟。

  而負責給小皇帝找補面子的是李如松,他已經藏在了人群之中,如果皇帝的箭矢不能射中,李如松就會悄悄補射。

  戚繼光放飛了信鴿。

  而朱翊鈞大架拉弓射箭,瞄準之后,立刻松開了弓弦,箭矢反射著正午的燦爛的陽光,劃過了一道弧線,擊中了那只信鴿。

  李如松呆愣下,他已經準備補救了,結果陛下根本不用他找補!

  戚繼光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這一抹笑容很快擴散到陽光燦爛。

  小皇帝真的沒糊弄他,真的在勤加訓練,勤能補拙是建立在踏實用心做事的基礎上,任何松懈,都會不斷的累積,武道、讀書、天下大事,大抵都是如此,不進則退。

  顯然,戚繼光這個老師離朝一年的時間里,小皇帝的騎術和射術都在進步。

  譚綸和馬芳放飛了第二只和第三只信鴿,小皇帝搭弓射箭,一一擊落,京營萬余軍士見此,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的鉤鐮槍,不斷的下頓,齊聲高喝道:“彩!彩!彩!”

  掌令官很快將三只信鴿呈送御前,朱翊鈞看到了箭矢上的刻痕,那是他留下的記號,如果沒射中被找補了,別人不知道,朱翊鈞自己一定要清楚,但三支箭都是他臨時刻好的記號,信鴿上也只有一個傷口。

  “先生教得好。”萬士和對著張居正頗為佩服的說道。

  天生貴人大抵都是深宮廢物,這一點上已經在歷史上無數次的證明過了,其實朝臣們也不期許皇帝有多大的出息,應該批閱的奏疏,能批閱就是了。

  但是皇帝一次次的表現,都超過了所有人的期待,當初王之誥離朝的時候,皇帝給過萬士和逃跑的機會,萬士和沒有逃跑,這個選擇現在看來,萬士和并不后悔。

  皇帝有出息,朝中的黨爭會更加酷烈,王之誥的選擇也說不上錯。

  人各有志。

  朱翊鈞走下了校場,來到了步射靶之前,開始準備步射,五十步,人行靶,百步穿楊朱翊鈞還做不到,但是五十步能射中已經是個合格的軍卒了。

  他不斷的拉弓射箭,射出了五箭之后,左手換到了右手,左右開弓,再次射出了五箭。

  兩個掌令官直接抬著靶來到了皇帝的面前,大聲的喊道:“十矢全中!十矢全中!”

  掌令官十分激動,給皇帝檢查過之后,抬著步射靶就開始四處展示,每走過一隊就引發一陣陣的歡呼之聲。

  王崇古瞪著眼睛看著那個靶子,心中翻江倒海,日后這歹人行刺,指不定是誰殺誰,王崇古其實猶豫過許多次,到底是選皇帝還是選族黨,現在看來,選皇帝,完全沒錯。

  大司寇一直以為小皇帝習武是吹噓,就是宮里凹出來的人設罷了,表達了一種對于振武強兵的支持,天生貴人哪里能受得住習武的苦。

  朱翊鈞解開了箭袋,放好了自己的弓,拿著腰刀來了兩根立木之前,朱翊鈞屏氣凝神,打出了丁字回殺。這一套動作名叫試斬,朱翊鈞以丁字步和轉身再砍的動作特點,將其命名為了丁字回殺。

  就是北方步兵對騎兵時候,一種常見的砍馬腿斬馬首殺敵的標準動作。

  就這個動作,也就是今年,朱翊鈞才能砍斷兩根立木。

  一整套動作行云流水,兩根立木被砍斷在地,朱翊鈞收起了刀,露出了笑容,在旗開得勝、步射靶、試斬中,他都拿下了合格的成績,年齡還沒到,力量還不足以開更強的弓而已。

  他現在已經有資格成為一名合格的軍兵了。

  駱思恭拿著木刀上臺,和皇帝見禮之后,捉對廝殺開始了,這也是文武朝臣除戚繼光外,第一個見到皇帝對練的場景。

  朱翊鈞的胳膊上綁著黃色的方巾,駱思恭綁著紅色的方巾,捉對廝殺的你來我往,招招兇狠,斗的很兇,木刀砍在鐵渾甲上的聲音鏗鏘有力,可見這力氣用的有多大!

  駱思恭,不思恭。

  駱思恭也在長大,力氣在增加,若是不披甲,木刀砍到了要害處,絕對能殺人。

  十七個回合,朱翊鈞打贏了十次,披甲的原因是不要受傷,主要展示的是小皇帝短兵的技藝,朱翊鈞也是拿出了自己壓箱底的本事,才徹底打贏。

  打完兩個人都已經力竭,朱翊鈞離得近能看到駱思恭腿在抖,這已經要脫力了,而朱翊鈞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停的喘著粗氣,全身上下,全都被汗浸透了。

  這是第一次操閱軍馬,所以朱翊鈞要展示下自己習武的結果,之后才是操閱的開始。

  大明京營在校場上打了三個套路,拳、刀、槍,而后是大明軍每十人一隊的步射靶,這些演練,都是戰場上很實用的功夫。

  火銃射擊,是朱翊鈞沒有演練,但京營必然展示的訓練。

  “一裝槍,二捻線,三裝藥,四馬子,五投至子,六打三槌,七插箭,八行槍,九聽號頭別別響,單擺開鑼響,點火摔鈸響,收隊!”京營的軍兵唱著歌,就把火銃射擊演示了一遍。

  而兩個人配合使用的平夷銃也被拿了過來,四兩火藥的平夷銃,更加精準,而且打的是移動靶,十幾頭野豬被放了出來,平夷銃不斷響起,十幾頭野豬在槍聲不斷響起之下,一個個倒下。

  火銃射擊之后,則是炮擊。

  十二門九斤火炮被拉到了校場之上,一百步炮靶,是鋼混墩子,十二門火炮進行了四輪齊射,鋼混墩子被打出了一個個大坑。

  最后被拉出來的兩門,是大明最新款的艦炮,重量大,適合在船上和守城使用,這玩意兒也被拉到了校場上,一百五十步靶,三放皆中,砸在了鋼混墩子上,發出了一聲聲的悶哼。

  一尺寬的鋼混墩子雖然被砸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坑,但依舊堅如磐石的立在那里。

  朱翊鈞放下了千里鏡,他讓王崇古偷工減料是有依據的,主要是大明皇宮的建筑,最高的也高不過皇極殿,這個高度的建筑,王崇古的設計標準實在是太高了。

  兵部尚書譚綸,出列中氣十足朗聲說道:“奏聞陛下,大閱畢!”

  “鳴金止鼓。”朱翊鈞振聲回答道。

  “陛下圣旨!鳴金止鼓!”譚綸轉身大聲喊道。

  太常寺官出班,大聲喊道:“奏樂!”

  由大明首席音樂家皇叔朱載堉譜曲,張居正、呂調陽等人填詞的《武成之曲》開始響起。

  李如松起了個頭,京營將士們不斷的頓著手中的鉤鐮槍,齊聲唱道:“吾皇閱武成,簡戎旅,壯帝京。龍旗照耀虎豹營,六師云擁甲胄明。威靈廣播,蠻夷震驚,稽首頌升平,四海澄清。”

  “仙仗移平樂,霓旌擁上蘭。忽驚千騎并,旋訝六營團。作氣陳金鼓,前驅建玉鑾。輕云承翠蓋,麗日表朱竿。”

  曲譜的很好,詞也填的很好,但就是缺了點味兒,太過于莊重了些。

  朱翊鈞讓戚繼光拉了歌,點名要紅巾軍歌,云從龍,風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

  大明軍都會這首,但這是一首赫赫有名的反歌,按照大明的敘事體系,元末失綱,天下疲憊,所以導致了百姓揭竿而起,紅巾軍歌有著濃烈的時代背景,大明軍就是唱著這歌,搗毀了胡元京師,驅逐胡虜的。

  這歌的寓意是極好的,它唯一的問題就是反歌,有讖緯的忌諱。

  最后戚繼光折中,拉了個《凱歌》,這歌也應景,大明京營凱旋而歸,皇帝可以為所欲為,可是戚繼光還是要顧忌影響的。

  “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戚繼光牽了個頭,太常寺樂伎實在是束手無策,她們都不會這個曲。

  “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與義兮,氣沖斗牛!”

  “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干犯軍法兮,身不自由!”

  “號令明兮,賞罰信。赴水火兮,敢遲留!”

  “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

  “殺盡倭虜兮,覓個封侯!”

  朱翊鈞會這首歌,操閱軍馬的主體是京營將士,而不是皇帝,朱載堉、張居正他們搞得《武成之曲》好歸好,但是主體還是宣揚皇帝威嚴,他很喜歡這首,尤其是那句上報天子,下救黔首,殺盡倭虜(奴),覓個封侯。

  這一句他最是喜歡,代表了大明軍的使命,上報天子,下救黔首。

  這不僅僅是戚繼光練兵的意義,也是戚繼光一生的寫照。

  自古以來,軍隊就是皇帝手中開疆拓土震懾四方的工具和不祥之器,但是戚繼光首倡,要下救黔首,黔首就是平民;老百姓,軍隊,要做的是,其偉大而崇高的理想,是安邦定國。

  就這一個目標,就足夠朱翊鈞珍視了,軍隊不光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

  他跟著一起唱完了一首凱歌,才宣布大閱結束。

  之后便是,皇帝升座,扈從所文武官員行一拜禮,皇帝傳旨賞賜酒飯,各官謝恩,將臺下分成東西兩班,依序就坐,準備開飯。

  皇帝的大宴賜席,要共飲九爵,朱翊鈞一看這國窖烈酒,就讓人換了小杯,三爵。

  朱翊鈞年紀小,不喝酒,他喝的是水,開飯之前,朱翊鈞專門檢查了譚綸的酒杯里,按照大醫官的醫囑,譚綸不能喝酒。

  正如朱翊鈞預料的那樣,譚綸的是酒不是水。

  譚綸一把年紀,卻跟小孩坐一桌了。

  武英樓內三爵之后,將士們也開飯了,席面按著二兩銀子一桌置辦,他帶的五斤肉、十斤土豆,是給將士們帶回家的禮物。

  在開飯之前,中官忽然走出了武英樓,所有人餓的肚子咕咕叫,小皇帝還有話要說。

  所有人將士行軍禮聽陛下訓話。

  “陛下口諭:將士辛苦,按制每人恩賞二銀,欽此。”馮保知道大家等著吃飯,也沒擺架勢,直接宣布了皇帝的決定:賞賜。

  去年大寧衛大捷之后,皇帝已經額外恩賞,今天皇帝從每五日閱視軍馬,到每日操閱軍馬,這也算是個禮,直接每人二兩銀子。

  所以第一道菜,十人桌每一桌都是二十枚御制銀幣,人人有份。

  這筆額外的恩賞出自內帑,所有人都喜笑顏開,有功,陛下真的賞,還有這種美事?!

  都是從九邊遴選來的軍兵,大家之前在地方的時候,別說功賞了,朝廷能把軍餉發了,軍兵能領到半餉,那都是感恩戴德,現在有了軍餉,有了功賞,還有額外的加賜。

  朱翊鈞很現實的一個人,他覺得培養軍隊軍紀,當然、必然、一定要要嚴格軍紀條例,同樣他覺得軍紀也需要用銀子去維持,京營在大寧衛證明了自己不是吃干飯的,那該有的都要有,讓違紀的成本進一步上升。

  朱翊鈞這么想,也這么做,所以宮里最大的開銷就是犒賞軍卒。

  武英樓里的文武每人是五兩銀子。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朱翊鈞看著面前的奏疏,疑惑的說道:“先生,這說好的三萬人,一共十個步營,這怎么就變成了十二萬人?這可是四十個步營了。”

  “是步營、車營、騎營和炮營。”張居正糾正了小皇帝的說法,不是四十個步營,是十個團營,每個團營包含了步、車、騎、炮四營,一共十二萬人。

  張居正覺得不能再倡尚節儉了,既然要花錢,就擴軍好了,京營總人數從三萬變成十二萬。

  “朕是很贊同的,就怕朝士們又要嘮叨了。”朱翊鈞當然答應。

  譚綸沒喝到酒正在生悶氣,聽聞陛下如此說,立刻樂呵呵的說道:“要是反對,就在這里反對好了。”

  在京營的地頭上,反對京營擴軍,京營的將士不會拿這個言官如何,但這個言官要有這個膽子才行。

  戚繼光扶額,到底誰才是武夫。

  “陛下,今年遴選三萬,明年秋天之前,擴軍到十二萬,京營一萬人,人數太少了,臣帶兵攻伐,陛下無兵可遣,若是再有歹人,大火燒宮,臣實憂慮。”作為鐵桿帝黨戚繼光,代表了京營,告訴了朝臣們,京營擴軍就是給陛下擴的!

  干壞事掂量掂量陛下手里的刀子多么鋒利!

  “陛下,十二萬京營其實沒有想的那么貴,自永樂到成化年間,除天順年間之外,京營一直維持在二十多萬人的規模,大明還是養得起的。”王國光知道小皇帝省錢的性子,告訴陛下,陛下,咱大明有錢了。

  十二萬人一年光糧餉就要216萬白銀。

萬歷九年三月春閱,張居正富國強兵已經十年,大明京營有十二萬人,時人皆言:軍容之盛,近代罕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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