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心隱是泰州學派,而徐光啟和徐光啟的老師焦竑,以及焦竑的老師耿定向,也都是泰州學派。
泰州學派的發源是王守仁的弟子王艮,王艮也講,吾身是個矩,天下國家是個方,身是本,天下國家是末,但是王艮說這句話之后,立刻就說:挈矩,則知方之不正,由矩之不正也,本治而末治,正己而物正,正人必先正己。
挈矩,度量。
度量自身就可以知道天下正不正了,天下不正,則因為每一個個體不正,身為本,每個人管好了自己,天下才能向治,所以要正人必先正己。
但是泰州學派的大多數人,非常喜歡玩斷章取義,泰州學派的弟子,和王守仁的弟子一樣,王守仁的弟子把知行合一致良知的知行合一去掉,而何心隱就把泰州學派的挈矩去掉,不講挈矩正己,身為本,天下為末的味道一下子就變的臭不可聞起來。
王艮還有很多的觀念,比如具有樸素平等思想的:庶人非下,侯王非高;堯舜與途人一,圣人與凡人一;圣人不曾高,眾人不曾低,百姓日用即道。
什么是圣人,怎么判斷圣人的標準呢?百姓日用條理處,即是圣人之條理處。
這就是王艮對圣人的標準,但是何心隱的標準呢?何心隱的標準就是圣人就是我自己,我來任命天下率教、率養,去管理天下。
“王司寇,朝廷任事不是兒戲。”朱翊鈞回絕了王崇古想要回去的打算,王崇古既然得到了吏部的部議,而且拿到了廷議上進行會推,最后成為了大臣,沒犯錯誤,朱翊鈞就不會把他平白無故‘貶’回地方。
王崇古跪在地上,一時間心情有些復雜,一方面,他發現小皇帝和張居正是一樣的人,就是做事講規矩,這是他兒子王謙老是強調的:生殺予奪掌握在君子的手中,才是天下之福,掌握在小人手中,天下大害,而王謙也對張四維展示了他的小人做派;
另一方面,王崇古真的很想回去,京師這潭水太深,還有個老妖怪張居正、小妖怪皇帝陛下,稍有不慎,就是滿盤皆輸。
“臣領旨。”皇帝不肯讓他離開,他也只能磕頭繼續廷議。
吏科給事中王希元上奏,請求考成法糊名考成,寫好了草榜之后,再開底冊填榜,杜絕舞弊。
王希元這本奏疏,張居正沒念完,王希元后面都在說吏部的問題。
吏部升轉京堂,就是從地方官升任京師,不是看能力,單純的看依阿軟熟,完全靠阿諛奉承和人情關系,京堂壞了,天下還能好嗎?
而在地方任事上,貪酷者,主持華要之地,沒有任何功勞于朝廷,就因為阿諛奉承和人情,就可以自己選擇地方,這樣的吏部,到底是朝廷的吏部,還是晉黨的吏部呢?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指責了,而是質詢。
朱翊鈞面露疑惑的說道:“先生,科臣王希元的這本奏疏,微文暗指極多,影響疑似之間,其意何在?他在說誰?”
不妨把話講的明白些。
張居正回答道:“王希元在質疑吏部尚書張翰舉薦王崇古為刑部尚書,戶刑大臣為大明元氣臣工,而王希元是耳目之臣,耳目傷元氣,不利于國朝,所以才未曾言明,只是吏科給事中考成吏部,發現了這些問題。”
“尤其是地方任事,依阿軟熟。”
王崇古面色發苦,張翰、張四維根本就沒有問過他的意見,他根本沒想過回來趟這趟渾水的。
張翰趕忙甩了甩手,跪在地上,俯首帖耳的說道:“臣誠有罪。”
王希元是隆慶五年第三甲第十三名,是張居正從自己的門下選出來的言官,張居正門下說話辦事,大多數都講究真憑實據,而且王希元不是第一次和吏部溝通此事,之前浙江瑞安縣的主簿汪玄壽升任瑞安縣令,吏科給事中就發現了這個人考成法不合格,卻升了官。
稍微一打聽,這汪玄壽行了重賄走了張四維的門路。京堂、地方,如此任人,吏部到底是誰的吏部。
朱翊鈞忽然又想到了孫丕揚的抽簽法,孫丕揚任吏部尚書之后,用抽簽法任事。
“先生,要各地的巡撫巡按,考查屬官時,彌封糊名出榜,是何政體?又意欲何為?”朱翊鈞沒理會張翰的請罪,而是詢問王希元的解決之道。
張居正再次俯首說道:“陛下容稟,良吏不專在甲科進士,甲科也未必是良吏,凡是官員考成有賢,都應該舉薦任事,而不是看資歷,看人情,看是否是誰的門下,若是只是按著依阿軟熟,這種用人之法,只會讓天下官吏,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官場就像是墓道一樣死氣沉沉了。”
“糊名之法,就是為了杜絕天下姑息之弊。”
“等到張榜了,再拿底冊來填名,就像科舉糊名一樣。”
朱翊鈞稍微斟酌了一下說道:“先生此用人之法,先生的張黨豈不是也不能依阿軟熟了嗎?”
“陛下圣明。”張居正沉默了下,陛下把話說的太明白了,的確如此,糊名之法后,他門下的張黨,也要受到影響,到時候緊密團結在他周圍的那些人,是不是也要離去一部分呢?
但是張居正依舊把這道奏疏詳細的解釋明白。
“大司馬以為如何?”朱翊鈞看向了譚綸,詢問浙黨黨魁的意見。
譚綸一副事不關己看熱鬧的模樣,看著跪在地上的張翰瑟瑟發抖,再看著王崇古面色發苦就直樂呵,聽聞皇帝詢問,立刻大聲說道:“臣沒意見。”
“臣為官多為征戰,這軍伍之間,不殺敵、不打勝仗,還想當將軍?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戰線是不會騙人的,輸就是輸,贏就是贏,慶賞威罰規則明確且清晰。”
“糊名之法,臣覺得極好。”
朱翊鈞看向了葛守禮,笑著問道:“葛總憲以為呢?”
“臣并無異議。”葛守禮稍微思考了一下,贊同了張居正的糊名之法,又不是說張黨自己不糊名,其他糊名,既然一體糊名,那就是制定游戲規則,大家都要遵守的規則,他并沒有什么反對的想法。
“吏部尚書以為呢?”朱翊鈞看向了張翰說道。
張翰跪在地上,硬著頭皮說道:“臣以為不妥…”
“哦,不妥。”朱翊鈞笑著說道:“元輔先生曾經告訴朕,人臣告君宜明白的確,豈可隱約其詞?讓王希元把他沒說明白話說明白吧,把京堂地方升轉,惟依阿軟熟具體是誰,從實說來,不許支吾。”
“臣以為極為妥當!”張翰立刻再拜大聲的喊道,別問了,別問了,再問真的問出點什么來,如何是好?
王崇古明晃晃的在朝堂上站著,還有比這更鐵的鐵證嗎?
“讓王希元從實說來,朕看看到底是耳目之臣在中傷我大明的元氣之臣,還是我大明元氣之臣在掏空大明元氣。”朱翊鈞沒理會張翰,撞到南墻你知道拐了?晚了!
張居正拿出了一本奏疏,看著張翰,說實話,他根本沒打算把張翰怎么著,張翰是朝廷的吏部尚書,不是他張居正的吏部尚書。
張翰不為朝廷辦事,張居正在正人者之不正。
張居正本來不想撕破臉,更不想攻擊張翰,張翰舉薦了王崇古,張居正就要搞張翰,這不是做事,是排除異己,所以他只是要罵一頓,張翰好好做事就是,朝中廷臣大多數都通過了王希元糊名之法,三位黨魁都同意了,張翰不同意。
元輔拿著手中奏疏念道;“王希元奏稟曰:山東僉事郭良被劾,而擬調廣東;廣西僉事霍與瑕考察不及而復江西;胡正恩選桂陽縣丞、司馬祚選建陽縣丞、朱炳選浦城縣丞,科臣韓楫、部臣劉渤、已是公論之不容,考察之不免也就罷了,何以定太常少卿之缺?”
“啊,這…”朱翊鈞看著張居正,這個元輔的彈藥太過于充足了,看看這一長串的名單吧!
朱翊鈞看著張翰,笑著問道:“張尚書啊,是王希元誣告于你嗎?”
“是,還是不是呢?”張翰呆愣的說道,他還以為就一兩個人名,結果人家張居正早就把他查了個底兒掉!他做的那些事兒,全都被張居正給看到了。
朱翊鈞一聽險些給氣笑了,嗤笑一聲問道:“朕問你呢,伱問朕?你做沒做,有沒有賄政姑息之弊,你自己清楚,朕哪里清楚?”
張翰抬起了頭看向了王崇古,想讓王崇古說句公道話,結果王崇古一扭頭,一言不發,張翰又看向了葛守禮,葛守禮眼觀鼻鼻觀心似那老僧入定了一般,權當不知道,該裝糊涂的時候,就得裝糊涂。
張翰看向了禮部尚書萬士和,希望萬士和能幫忙說句話。
萬士和想了想俯首說道:“陛下,臣以為這個糊名的法子好,這個底冊不能在吏部,否則這底冊在吏部這草榜填名,就只是個過場,臣以為這個底冊,呈送入京之后,也別送六科廊、文淵閣、司禮監了,直接送到文華殿,就放在這張職官書屏前。”
萬士和指著那十五頁的大職官書屏,十分鄭重說道:“就放在這兒,加個盒子上個鎖,陛下啊,眾目睽睽,這么多廷臣看著,司禮監的大珰看著,陛下看著,到時候,草榜公布了,再請把陛下圣旨,再開底冊不遲。”
“萬尚書,這底冊鎖的鑰匙歸誰保管啊?”朱翊鈞聽聞看著萬士和平靜問道。
萬士和理所當然的說道:“當然是歸陛下保管啊!就是臣說的,開底冊之時,再請陛下圣旨開底冊。”
“陛下啊,這盒子上要貼上封條,吏部尚書、元輔和司禮監都要齊縫印綬。”
若是這盒子被人動了,吏部、元輔、司禮監都是那個人的黨羽了,那大明也就該亡了,皇帝明天被人換了都沒人知道。
朱翊鈞一愣,他承認他對萬士和是存在一些偏見的,他還以為這個鎖的鑰匙萬士和要自己揣兜里,爭名奪利不稀奇,權力這東西,誰會嫌少?奪一點權柄是一點權柄。
“大宗伯,想得周到。”朱翊鈞聽聞之后,對萬士和的提議做出了肯定,也第一次對萬士和的工作做出了表揚。
“臣慚愧,陛下謬贊。”萬士和終究是松了口氣,他這個禮部尚書終于被叫大宗伯,而不是萬尚書了。
萬士和看向了張翰,平靜的問道:“張尚書,以為我這個主意如何?”
萬士和幫張翰,也就只能幫到這里了,張翰再說不同意,那真的是誰都救不了他了。
張翰沉默了許久,跪在地上說道:“臣懇請致仕歸鄉。”
“準了,先生舉薦一人任事。”朱翊鈞也沒猶豫,直接準了張翰的致仕,以退為進?那就直接滾蛋,不想干,有的是人干!
大明處處都是回旋鏢,權豪縉紳們天天拿這句話苛責小民,朱翊鈞也拿這句話苛責大臣,張翰本身當這個銓部的天官,就是張居正和楊博妥協的結果,那現在張翰自己要走,那朱翊鈞為何要留?
“陛下,大臣為大明元氣之臣,刑部尚書剛剛致仕,工部尚書朱衡剛剛被罷免。大臣任免更張如此頻繁,恐引人議論紛紛,傷大明元氣。”張居正吐了口濁氣,再次俯首為張翰說情。
王崇古已經非常確認了,張居正壓根就是在保護朝臣,沒有張居正兜底,小皇帝這不留一點情面的做法,皇帝不聽話可以換皇帝,可是這個皇帝又在張居正、戚繼光、馮保的重重保護之下。
怎么換?跟何心隱一樣鼓噪聲勢?
“先生。”朱翊鈞看張居正給張翰說情,就有點不樂意,張居正還是太保守了。
“陛下。”張居正再俯首,陛下還是太激進了。
國朝任人豈是兒戲,刑部、工部、吏部如此頻繁的更換主事,那是要出亂子的。
“那就依先生所言。”朱翊鈞也無所謂的說道,就這一輪傾軋,張翰拿什么跟張居正斗?反正他現在不親政,張翰再出問題,那也是張居正兜底。
張居正甩了甩袖子,恭敬的行了個大禮,頗為誠懇的說道:“臣謝陛下隆恩,感激涕零。”
“先生言重了,快快請起,快快請起。”朱翊鈞趕忙說道。
“謝陛下。”張居正這才站起身來,看著張翰說道:“張尚書,廷議廷臣都同意的事兒,還是不要反對比較好。”
再給臉不要臉,張居正真的翻臉了,張居正這一輪進攻,只是為了糊名之法,不是為了把張翰給攆出去,萬士和補了一刀狠的,直接把底冊放在了文華殿上,姑息?依阿軟熟?吏部就別想了。
張翰見狀,只能無奈的說道:“臣遵旨。”
廷議仍在繼續,而且說的還是大事,夜不收塘報奏聞,土蠻部蠢蠢欲動,對于去年大明攻克了古勒寨之事,耿耿于懷,準備報復,遼東戰事,一觸即發。
遼東總兵官李成梁給朝廷上奏說:厲兵秣馬,準備再戰,等下雪,就能再斷其一指。
為什么一定要等下雪,就是怕對方跑了,達不到斷其一指的戰略企圖。
“寧遠伯如此有信心嗎?”朱翊鈞看向了王國光問道:“今年可有欠餉?”
“回稟陛下,并沒有欠餉。”王國光紅光滿面的說道,戶部給大明朝官們買絲綢做官服,這是建立在把欠餉都補了之后才做的,三年了,整整三年了,這三年王國光這個戶部尚書為了填之前的窟窿,百般周轉,今天,終于能堂堂正正的告訴陛下,沒有欠餉。
李成梁的信心也來源于此,全餉的大明軍,土蠻、建奴,拿什么跟大明軍斗!
朱翊鈞聽聞,滿是笑意的說道:“沒有就好,自永樂以來,征戰恩賞皆出內帑,就給寧遠伯下旨吧,打得好重重有賞,打得不好,必然會被責罰。”
廷議結束后,朱翊鈞沒有直接開始講筵,而是帶著張居正來到了偏殿,偏殿厚重的帷幕拉開了半扇,小皇帝看著站在一臺奇怪的樂器旁的人,笑著說道:“皇叔。”
“參見陛下,陛下圣躬安否?”朱載堉趕忙行禮,而旁邊的徒弟王夭灼跪在地上行的五拜三叩首的大禮。
王夭灼認為是皇帝為她們家伸張了正義,洗刷了冤屈,所以才如此叩拜,陜州盧氏的惡性是自作孽,地方左參議都忍不了,即便是沒有王夭灼,也要被處置。
朱翊鈞讓王夭灼不用每次都這么一頓猛磕,但王夭灼堅決要行大禮。
“皇叔這個是什么樂器呢?”朱翊鈞圍繞著這臺奇怪的樂器,疑惑的問道。
朱載堉看著面前的樂器,信心十足的說道:“陛下,十二律八相生,七音隔五相生,每均有七調,十二均得八十四調。”
“皇叔能否不講樂理,朕不懂。”朱翊鈞笑著問道:“所以,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呢?”
朱載堉其實很想說,不懂可以學,但是陛下對樂理厭學,他只好鄭重的回答道:“就是個樂器!”
“臣最開始用琴弦,發現琴弦八十四調,著實是有些難彈,太寬了,容易誤觸,臣就做了這件金屬弦音板,旋宮轉調,這個琴鍵里,有一個銅制的形槌擊弦發音,它有八十八個琴鍵,若是再轉調,可以到一百零八鍵。”
朱載堉打開了兩側琴蓋,展示著他的發明。
朱翊鈞稍微研究了下,發現這玩意兒就是鋼琴,但是它四四方方,蓋板沒打開的時候,還真不好分辨。
長大約五尺二寸,寬約四尺五寸,外殼采用了杉木,通體刷桐油沒有任何一點的瑕疵,而里面是兵仗局出品,皇家御用,朱翊鈞不懂樂理,也不知道這玩意兒肚子里面到底是什么。
“皇叔,開始你的表演吧。”朱翊鈞也不廢話,讓朱載堉彈一段再說。
朱載堉讓王夭灼開始,王夭灼窮苦出身,音樂這種藝術,王夭灼真的沒接觸過,但是跟著朱載堉學習將近一年,能彈出曲目來就算成功。
朱載堉是為了告訴小皇帝,只要肯學,就一定能學得會。
王夭灼顯然是不太熟練,磕磕絆絆的彈了一段之后,朱載堉才坐到了鋼琴面前,行云流水的開始彈奏。
朱翊鈞實在是沒那個音樂細胞,對于朱載堉的彈奏,他就只有兩個字。
“好聽。”朱翊鈞看著張居正說道:“先生懂樂理嗎?”
“回稟陛下,臣不懂,也只能聽出個好聽來。”張居正出身是軍戶,音樂這玩意兒,讓他敲戰鼓,他還能敲出個一二三來,讓他品鑒音樂,那完全是品鑒不出來,好聽是真的好聽,音色也真的是全。
“那先生要不要學一學?”朱翊鈞看著張居正問道。
“臣有公事在身,這個,臣就不學了吧。”張居正斟酌了一番,表示了他對音樂的厭學。
先生不會,朱翊鈞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說,先生都不會也不學,那就對治國沒什么用,那就不學了。
“皇叔要是缺錢就說話。”朱翊鈞不懂音樂,但是他對朱載堉的音樂事業還是大力支持的,基本而言,就是無上限。
朱載堉玩音樂還真的花不了多少錢,因為他的樂器,都是兵仗局產的,他的學徒,都是跟著他學算學,朱載堉回京以來,滿打滿算花了不到三千兩銀子。
“臣遵旨。”朱載堉無奈了,他已經展示了這世間僅有的音樂,可是陛下對樂理,仍然不感興趣。
簡直是對牛彈琴!
“朕給皇叔送去了先天太極圖和五行太極圖,皇叔,為什么兩個曲線幾近于重合,卻不重合呢?”朱翊鈞詢問著答案。
朱載堉非常老實的回答道:“臣誠不知。”
他倒是看懂了那幾張圖,也不知道是湊巧,還是有什么天地無窮之理在其中,但他不知道,更沒有什么猜測了。
“好吧。”朱翊鈞笑著說道:“不急,慢慢研究就是。”
“皇叔今天講算學嗎?如果不講,朕和先生去講筵去了。”朱翊鈞站起身來,打算離開,朱載堉今天就是來進獻賀禮,讓皇帝陛下也知道,他不是回京吃干飯的,真的有在干活,陛下的投資不是沒有回報的。
“陛下,臣還真的有個算學要講。”朱載堉趕忙說道。
朱翊鈞興趣陡增的說道:“哦?是什么?”
“祖沖之算圓周率。”朱載堉俯首說道。
朱翊鈞連連點頭說道:“朕很有興趣,非常有興趣,快快講來。”
祖沖之明明算出了圓周率后七位數,后世仍然以周三徑一,朱翊鈞對祖沖之算圓周率的方法非常感興趣。
畫個圓,然后用線測量下它的長度,周長除以直徑,不就得到了圓周率嗎?
這樣的測量存在著誤差,絕對不可能算出圓周率后七位,要是數學家都這么算,那就不是數學家了。
“陛下,算籌開方是一件很方便的事兒,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困難,只有那些個什么都不懂的蠢貨,才會說,祖沖之用算籌算到小數點后七位,是不可能的!”朱載堉首先糾正了一個普遍的認知錯誤,那就是算籌不方便。
其實算籌就像是簡易的算盤,朱載堉沒有自己實踐,而是讓王夭灼來演示算籌開一個整數平方,一個個的小木棍,一個個的小方盒,她只用了一刻鐘的時間,就把7的開二次方算到了小數點后七位。
“算盤的話,算的更快。”朱載堉頗為懇切的說道。
“要講祖沖之算圓周率,也就是圓的密率,我們就要用到割圓術。”朱載堉讓徒弟演示了算籌開方之后,準備講解割圓術,朱翊鈞聽的十分認真,朱載堉講的非常透徹。
其實就是圓的內接正多邊形的無限逼近,正多邊形的邊數越多,周長和面積就越接近于圓的周長和面積。
這個問題就轉化為了如何求正多邊形的周長或者面積,朱翊鈞能夠聽得明白,一個半徑為一的內接正六邊形邊長為六,圓周率或者說圓的密率,就是三,這也就是一直在用的周三徑一。
后面的內容,張宏和馮保就完全聽不懂了。
“你會嗎?”張宏低聲問道,他有些擔心,馮保要是能聽懂,他這輩子也別想著老祖宗的位置了。
馮保老老實實的說道:“不會,就跟聽天書一樣,陛下和元輔都能聽得明白,你看,他們偶爾還還會和世子殿下討論一番,什么內接外接的,根本不懂。”
陛下會問的,不懂裝懂是要挨罵的。
“祖沖之是南北朝的人,距今已經有一千多年了吧。”朱翊鈞聽完了朱載堉講解割圓術以及祖沖之的算法,極為感慨的說道。
張居正掐算了一番說道:“祖沖之離世,距今已經有一千零七十五年了。”
割圓術,有著濃烈的微分思想,當然不是畫一個正正12288邊形硬算,而是利用十二觚之冪率繼續推導下去,只需要算到正384邊形,祖沖之一共迭代了11次,進行了22次的開方計算。
說到這里,朱載堉也沒有停下,接著說道:“那么接下來,便是祖沖之和他的兒子祖暅之,推導圓錐、球體積了。”
祖沖之算圓周率,和他兒子推導圓錐和球體積公式,是一千五百多年的事兒了。抱歉今天有點晚,但是仍然如期更新了,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