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鄧子龍停泊上岸之前,羅莉安恢復了她本來的打扮,黑色頭巾挽起額前發,一個白色披肩領,而這個披肩領甚至可以遮住耳鼻,戴上了十字架,最后則是套上了厚重、寬大、沒有任何裸露肌膚、極度保守嚴謹的修女服,羅莉安跟鄧子龍解釋過這種衣服如此設計的原因,道德防御,防止墮落。
這個模樣的羅莉安看起來有幾分陰森和恐怖。
鄧子龍終于明白了,為什么羅莉安私底下那么不喜歡穿褲子的原因,想要掙脫枷鎖而不能的叛逆。
“很熱。”鄧子龍表達了對羅莉安的擔憂。
羅莉安笑著說道:“習慣了,走吧。”
下船的時候,一個滿頭金發的年輕水手的手,十分隨意的、理所當然的拍向了修女的腚,鄧子龍抓住了這個水手的手,用力一擰,慘叫聲立刻在整個長灘島的碼頭上響了起來,本來就十分緊張的紅毛番們,立刻拿起了手中的武器,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架勢。
鄧子龍非但不收手,還一腳把人踹下了棧橋,厲聲說道:“爪子放干凈一下,再有下次,殺了你。”
鄧子龍這句話是十分正宗的古典拉丁語,在和羅莉安進行了深入交流后,鄧子龍的外語學的極好。
在泰西的大旅行活動中,誰擁有一口流利的拉丁語,那都是身份尊貴的象征,泰西流行一種‘回到源頭’的風尚,諸多學者主張放棄各國的拉丁衍生詞語,以羅馬帝國純真的古典拉丁語作為一種風尚。
這得益于希臘學院里那些整日里講故事,宣傳羅馬的美好和文化時,使用拉丁語。
鄧子龍大約是這樣理解,純真古典的拉丁語,其實就等同于大明朝的官話,而法蘭克語、德意志語、英格蘭語、卡斯蒂利亞語都是一種方言,吟詩作對的詩會上,一口方言,自然難以被人尊重。
“謝謝。”羅莉安的語氣誠懇無比,真心實意,甚至說是虔誠,比她禱告的時候,還要虔誠。
鄧子龍拍了拍手,有些疑惑的問道:“我不是很明白,雖然你沒說過,但我猜,你在泰西應該是貴族,從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見識廣博、對問題洞若觀火,而且還能遠渡重洋來到呂宋,無論怎么看,他一個水手,居然敢這么光明正大的占伱便宜?”
“因為頭發。”羅莉安有些無奈,可是語氣里帶著許多的輕快的說道。
“頭發?”
鄧子龍看著羅莉安露出來的一點點紅發,不明所以的說道:“頭發?”
“是的頭發。”蘿莉安想了想說道:“黑發代表著高貴、代表著神圣、代表著權威,在泰西最為尊貴,而金色的頭發,發源于北歐的蠻族,但是他們占領了不少的領土,實力強橫,代表著野蠻、代表著專橫、代表著威懾。”
“紅發代表著裸露、墮落、和背叛。”
“我是修女,終身愿的修女,終身不嫁,就是放棄了我貴族的身份,所以,他們才會如此的無禮。”
要解釋清楚這種鄙視的原因,需要從很多方面講起,比如在《最后的晚餐》中,背叛了神的猶大就是紅發;在宗教文化中,紅發通常都是惡魔的化身是巫女,需要被燒死凈化;在普世文化中,紅色是生命之色,也就是血的顏色,紅發代表著不潔、遵循本能的、放蕩的,在羅莉安生活的時代里,畫作上裸露的女子,大部分都是紅發。
當然黑番是奴隸,在種植園里,他們不會因為頂著黑發就少挨幾鞭子。
這種歧視,也是大旅行文化活動中,西班牙、葡萄牙被排除在外的另外一個原因,哪怕是他們已經五次打敗了法蘭西人,但是依舊無法獲得認同和尊重。
鄧子龍忽然想到了最缺德的事兒,是打瞎子、罵啞巴,實話說,大明也有這種頭發領域的歧視,比如倭國搞得禿瓢一小撮,女真人搞得金錢鼠尾辮,這種歧視也的確存在,但都是他們頭發都是自己刮成了那個模樣,紅色的發色,這是天生的。
這種歧視的存在,也是為什么漂洋過海來到大明這邊的人被蔑稱為紅毛番的原因,來的都是低賤的人。
人活在陸地上,無論哪個時代,下海撐船的人都很苦。
鄧子龍看了一圈,這些個水手雖然拿起了武器,但是并沒有立刻上前來,而是七手八腳的把那個金毛番給救了上來。
鄧子龍在試探,試探這次談判底線,他欺辱了一個水手,但是沒有引發任何的不良后果。
“一個大膽的人,我們似乎正在交戰,居然掛著大明的海旗來到了這里,我很佩服你的勇氣。”安東尼奧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看著鄧子龍說道:“你能到我的麾下嗎?我想我非常需要一個勇士。”
大明的海旗是北斗七星旗,而紅毛番的海旗是紅十字架。
安東尼奧是船長,不是船東,他的船東是西班牙國王費利佩二世,安東尼奧擁有葡萄牙王位繼承人的資格,但是老國王不喜歡他,把他趕了出來。
安東尼奧當然想做國王,所以他需要招募勇士。
“不如說點正事。”鄧子龍拒絕了,他好好的大明參將不當,跑去給安東尼奧當狗腿子?
安東尼奧并沒有糾纏,而是笑著說道:“好吧,你效忠的皇帝陛下,的確更加尊貴。”
上一次安東尼奧進京作為黎牙實的副手朝見了大明皇帝,那陣仗著實是讓安東尼奧大開眼界,最開始抵達遠東時候,安東尼奧以為大明皇帝是世俗的代理人,后來入京的路上,他以為皇帝是教皇,再入京之后,他確信,大明皇帝在大明的權力,是三位一體的神,降臨了人間。
帝國的一切都在圍繞著大明皇帝在進行運轉,就像天生的星辰在圍繞著北極天在運轉。
朱翊鈞得虧是不知道安東尼奧的想法,他要是知道一定嗤之以鼻,他只想做一個種好地的大明君王,神神鬼鬼的都是異端。
鄧子龍一直在講官話,他會說古典拉丁語,是為了不被欺騙,但他不再正式的場合說外語,剛才警告那個金毛番是因為金毛番招惹了他的女人,而現在他作為大明朝廷呂宋總督府的使者,他只會說官話。
而羅莉安是翻譯。
第一次的交涉開始了。
“大明貿然攻擊了我們的營堡,我們連原因都不知道,就被你們偷襲,家園被毀滅,在呂宋的所有人都被你們俘虜了。”安東尼奧首先說起了挑起戰爭的是大明。
鄧子龍開口說道:“嘉靖三年,世宗皇帝就下達詔書給葡萄牙人,讓他們交還侵占的三佛齊領土,但是他們始終沒有那么做。隆慶五年,你們殺死了呂宋遺王,先帝下達了詔書,責令你們還土給呂宋遺王,不要輕啟戰端,你們也沒有做。”
“文牘仍在,你們的總督弗朗西斯科在札記里寫道:只需要四十二個士兵就可以滅亡的國家,居然也敢給我下令,是在做夢。”
“所以,弗朗西斯科被我們俘虜了。”
安東尼奧聽聞,帶著些許的怒氣說道:“該死的蠢貨弗朗西斯科!”
弗朗西斯科四處兜售他那些狂妄的戰爭理念,預算也從四十二個士兵漲到了兩萬個士兵,在遙遠的東方投射兩萬精兵,這才是做夢,要是有這種投射能力的話,該死的英國佬,早就被消滅的一干二凈了。
安東尼奧思考了一下說道:“我可以調動從馬六甲海峽、印度的葡萄牙人幫忙,奪回屬于我們的領土。你們知道的,我是葡萄牙的王位繼承人之一,我有這個號召的能力。”
鄧子龍不疾不徐的說道:“你是說那些走投無路才要出海來,只為求財的亡命徒嗎?你覺得他們有那樣的實力、有那樣的膽量,和大明的職業軍人交手嗎?若是能做到的話,葡萄牙人會只在濠鏡占據一個港口,還被趕下了海?”
“你們引以為傲的三桅夾板巨艦,我們也有兩艘,說實話,吹得天花亂墜的夾板巨艦,還是讓人有些失望。”
“若是執意要打,那就打吧。”
鄧子龍說完便站了起來,看著羅莉安說道:“你要留下還是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羅莉安立刻站了起來,打算跟著鄧子龍回呂宋去,她除了在鄧子龍身上得到了自由之外,還得到了尊嚴,這都是她在泰西絕不可能得到的。
鄧子龍搖頭說道:“殷部堂說的有理,還是要大打出手一番,才會有結果。”
安東尼奧趕忙說道:“等一下,等一下,我們這次來了三條大帆船,請問能否順利入港,而后入松江府買賣?”
雙方顯然需要一個共識,鄧子龍清楚的知道那個共識是什么,但是他就是不說,等待著安東尼奧講出來,這個共識就是大明需要白銀,而西班牙人需要大明的貨物。
鄧子龍轉過身來說道:“自然是可以。”
安東尼奧看鄧子龍終于再次坐下,才開口說道:“國王委派了黎牙實為特使,只有他能夠決定調動呂宋總督區的資源,我只是個船長,是個生意人,我只想做買賣,你們要打仗還是要談和,可以跟黎牙實談判,而不是我,我的任務只是帶著三艘四桅大帆船,完成貿易,將貨物帶回去,賺到我應得的錢。”
安東尼奧是生意人,他厭惡戰爭,戰爭雖然可以囤貨居奇獲得奇高無比的利益,但是戰爭代表了巨大的風險,在安東尼奧看來,這場戰爭完全沒有必要,因為這場發生在遙遠東方的戰爭,根本不存在任何謀利的空間。
大明的總督府被西班牙人給占了,現在大明打回了自己的總督府,事情似乎就是這么簡單。
鄧子龍有些奇怪的說道:“我可以代表呂宋總督府給你放行,但是你這樣做,會讓黎牙實非常被動,這些四桅大帆船,是黎牙實重要的籌碼之一。”
安東尼奧笑著說道:“我的任務就是我的任務,他的任務是他的任務,和我沒有關系。”
鄧子龍眉頭稍微皺了一下,才說道:“明白了,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你們的商船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可以啟程了。”
“稅率是否改變?還是過去的百值抽六嗎?”安東尼奧頗為迫切的說道。
鄧子龍和安東尼奧溝通了入港的諸多細節,包括了不得下船,武裝商船不得填炮張弓等等細節。
鄧子龍登上自己的水翼帆船回馬尼拉的時候,嘖嘖稱奇的說道:“你們泰西的人,都是這般唯利是圖嗎?就是眼里只有錢,只要能賺錢,一切都無所謂嗎?”
羅莉安換掉了厚重的衣服,聽聞鄧子龍的詢問,才笑著說道:“金錢擁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能夠腐化人心,你看到的安東尼奧不是少數,而是多數,似乎只要有錢,就有了一切,在泰西是這樣的,這也是金銀帶來的麻煩中的一個。”
“安東尼奧不關心馬尼拉被大明人攻占,不關心被大明俘虜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甚至連黎牙實都不關心,他只關心利益。”
“只要價錢合適,靈魂都能出賣給惡魔。”
鄧子龍點頭說道:“明白了,坐穩扶好,起風了。”
回航的路上,鄧子龍調整好了帆與風的角度,速度陡然增快,而后船頭在一陣疾風之下,猛地點了兩下頭,在水面上開始不斷的打著水漂,隨著速度的逐漸增加,船開始穩定的漂浮在了水面之上,劃出了一道水線,疾馳而出。
羅莉安緊緊的抓著船舷,不可思議的看著船身在漂浮在水面之上,目瞪口呆、甚至是有些驚慌的說道:“這是怎么做到的?!太神奇了,是魔法嗎?”
鄧子龍搖頭說道:“我就是個操船的,我哪知道它為什么會飛。”
羅莉安張開了雙臂享受著風吹過臉頰的銳利感,這是一個神奇而又神秘的國度。
“你只是操船嗎?那我呢?”羅莉安一甩自己滿頭的紅發。
鄧子龍聽聞也有些無奈的說道:“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出溜啊,你是修女,怎么能說臟話呢?”
“你不知道學外語都是從臟話開始的嗎?”羅莉安笑著說道:“我自己來。”
鄧子龍回到馬尼拉港口的時候,羅莉安又變回了端莊的修女,但是滿臉紅潤,像極了夕照晚霞隱褪時,天邊帶著的酡紅,眼神仍然略有些迷亂。
“不是,你就跑了一趟長灘島,就累成了這樣?”陳璘見到鄧子龍腳步有些虛浮的時候,有些奇怪的問道:“行不行啊你。”
鄧子龍看著天邊的晚霞,略顯惆悵的說道:“我當然行,唉,當初為何要招惹呢?不可說,不可說啊。”
“哦。”陳璘看著羅莉安的模樣,也知道發生了些事兒,而后面色忽變,抓著鄧子龍的衣領厲聲說道:“老子的船!你弄臟了老子的船!我跟你沒完!”
陳璘意識到發生了什么,立刻怒發沖冠,大有要殺人的架勢,這可是他的船,兩個人用他的船做茍且之事!
陳璘出離的憤怒了,怪不得殷正茂說起這個時候,臉上寫滿了四個字,一言難盡。
真的是該死。
“你要私斗嗎?大明軍嚴禁私斗。”鄧子龍一副混不吝的模樣,大明軍例,私斗者杖一百,發配煙瘴之地。
陳璘終究是放開了鄧子龍,惡狠狠的說道:“老子的船!”
這一天,陳璘刷了一整天的船,他寶貝再寶貝的船,臟了。
來自泰西的四桅大帆船開始緩緩入港,因為不在馬尼拉商貿,所以停泊了半日之后,得到通關文牒之后,安東尼奧帶著船只再次北上,抵達松江府的時候,已經將近七月末了。
安東尼奧又經過了十五天的時間來到了京師,見到了特使黎牙實。
安東尼奧看著一臉淡然的黎牙實,有些奇怪的問道:“你知道馬尼拉被大明軍隊攻陷了嗎?”
黎牙實嘆了口氣說道:“知道,事實上,馬尼拉的戰爭一直在持續,我們組織了三次的反攻,都沒有取得成果,后來就再也組織不了攻勢了,所以只能默認大明對呂宋的主權。”
“我們在遠東的力量太過于薄弱了,他們那個殷總督,手中有三千的精銳,而且是作戰經驗豐富的精銳,還有五千六百多的海寇招安軍隊,我們在遠東的力量根本無法支撐我們奪回呂宋。”
安東尼奧一臉驚奇的說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大明對驛傳的管理極為嚴格,你怎么知道馬尼拉發生的事?”
“大明的民間也有傳遞信件的民信局,自然可以傳遞信件。”黎牙實也沒隱瞞,將事情說明白說清楚。
民信局大約在永樂年間,由寧波幫商人首創的。民信局是由私人經營的贏利機構,業務包括寄遞信件、物品、經辦匯兌,黎牙實也是通過民信局調度了一些兵力反擊,收效甚微。
黎牙實沉默了片刻后,繼續說道:“當然大明在收到捷報之后,就告知了我,他們收回了呂宋的治權,打又打不過,難道跟弗朗西斯科那個蠢貨一樣,說服國王派出重兵收回呂宋嗎?還嫌國王的麻煩不夠多嗎?該死的英國佬!”
西班牙的無敵艦隊在海上,跟英格蘭發生了激烈的交流,這種交流讓無敵艦隊只能留在地中海上,防備英國佬私掠船的侵擾,而無敵艦隊的主力戰艦,加萊塞戰艦不適合遠航,靈活性不足的問題,也正在逐漸的暴露。
英國佬就是個框,啥都能往里面裝。
即便是沒有英國佬,西班牙的無敵艦隊也無法部署到呂宋來,因為主力戰艦,根本是無法遠洋,靠槳手,根本跨不過大洋。
“長灘島和宿務島等群島地區,大明并沒有征伐,看起來也是不打算讓沖突進一步的升級。”黎牙實略微有些拿不準的說道。
安東尼奧極為擔心的說道:“你可要想清楚,若是現在把呂宋島讓了出去,日后,大明一定會像現在這樣,再來一次,不斷的蠶食我們在遠東的影響力,最終將這片海域,完全納入自己的治下。”
“貪婪的毒蛇絕對不會僅僅滿足于一次狩獵的成功。”
黎牙實站了起來,看著安東尼奧大聲的說道:“你以為我想這樣嗎?是打不過,你能聽明白嗎?打不過!”
“好吧,你說得對。”安東尼奧聽聞之后,只能點頭,他在馬尼拉入港停泊一日,未嘗沒有探聽虛實的打算,但是大明軍隊營建的營堡,也極難攻破,大明守備嚴密,想要戰勝,的確是極其困難。
安東尼奧歪著頭,滿臉迷糊的說道:“我在馬尼拉的時候,看到了大明人在操作一種會飛的船,你知道那是什么嗎?”
“會飛的船,安東尼奧,你聽聽你自己在講些什么?哪有船會飛?”黎牙實一臉莫名其妙的問道。
安東尼奧頗為肯定的說道:“就是那種會飛的船啊,我見到了!很神奇,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問問我隨船的船員,他們都看見了,那些該死的私掠船不就是憑借自己船小,速度快,才占據了主動嗎?如果我們有那種船,英國佬還能這么狂妄嗎?”
黎牙實仍然不信,搖頭說道:“長久的航行,出現了幻覺也很正常。”
一個會同館驛的通事走了進來說道:“二位特使,鴻臚寺卿陳學會到了。”
陳學會走了進來,看著安東尼奧,露出了一個笑容,大明征伐呂宋,卻又想要來自大帆船的白銀,這顯然是既要又要,大明能做到,是因為大明擁有絕對的商品優勢,西班牙對大明貨物的需求,大于大明對泰西銀幣的需求,這就是根本原因。
大不了大明跑到倭國去欺負倭人,來保證白銀的供應。
“陳外交官前來,是為了呂宋之事嗎?”黎牙實面色凝重的說道。
陳學會搖頭說道:“不是,元輔的矛盾說中說:矛盾的斗爭是復雜的,是長期的,沒有經過充分斗爭的矛盾,形成的沖和平衡是短暫的,也是不能長久的虛偽,所以仍然要繼續斗爭,只有經過了充分斗爭,才能平衡沖和。”
“換句話說,還沒打夠,接著打就是。”
“我這次來,是為了催稅,北鎮撫司衙門稽稅房送來了催繳票,你們三艘船一共藏銀三十二萬兩,按制催繳19200兩金花銀,大船八月底離港,若仍未清繳,則不能離港,加罰20的稅賦,若是抗稅,則以后一律懲罰性關稅為20,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不要有任何僥幸的心理。”
“這次只是提醒,若是日后發生這樣的事兒,一體懲罰。”
三艘四桅大帆船入港后,三艘船夾帶了共計三十萬兩白銀,未曾報關,在貿易的時候,被朝廷社在松江府稽稅房的緹騎給抓到了,完稅的印花證明,和實際的貿易數量并不吻合,盤賬之后,稽稅房查清楚了夾帶白銀數量,將催繳票送到了京師。
鴻臚寺負責第一次和第二次通知,第三次那就要上船催繳了。
“該死,我已經反復跟他們說了很多,不要藏著,連6的稅都要逃嗎?”安東尼奧看著催繳票,這東西居然是中拉雙文書寫的,他完全能看得懂。
他的那條船里夾帶了不到不到1000兩銀子,其他兩條船,居然藏了三十多萬兩銀子,還被大明朝廷給抓住了!
“好了,二位,你們盡快繳清,我們不會多收一厘的稅金,同樣也不會少一厘的稅金。”陳學會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這位外交官,你們大明真的沒有一種會飛的船嗎?”安東尼奧收好了催繳票,反而頗為急切的詢問著他看到的會飛的船。
陳學會驚訝的說道:“船長,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些什么?船怎么會飛呢?當然沒有。”
“好吧。”安東尼奧有些不確信的說道:“是我看錯了?”
籠罩在水線里的船,到底是個什么模樣,其實安東尼奧也沒看清楚,黎牙實說是幻覺,大明官員否認,讓安東尼奧對自己都產生了懷疑。
安東尼奧搖了搖頭,更加急切的說道:“外交官,我有一些禮物獻給皇帝,這些寶物,我覺得至高無上的、尊貴的皇帝陛下一定會喜歡。”
“我非常確信。”
“哦?是什么?”陳學會重新坐下,見安東尼奧拿出了一份清單,上面是安東尼奧要進獻的禮物。
陳學會看完了清單,點頭說道:“確實,皇帝陛下一定會非常喜歡,那么,安東尼奧船長,你需要獲得什么?我知道你是個商人,在商言商,條件不算過分的話,可以商量。”
安東尼奧極為期盼的說道:“我想要專營權。”
“你覺得可能嗎?”陳學會搖頭說道。
安東尼奧連連擺手說道:“不不不,你理解的專營權,和我說的專營權不同,我的意思是葡萄牙的買賣,歸我負責,并不是專營大明的某項貨物。”
唯有死亡和納稅不可避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