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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力降十會

  朱翊鈞送給殷正茂的不僅僅是平夷銃的營造法,還有來自簡陋光學試驗室制作的千里鏡。

  這把手持的千里鏡是穩定的、便攜式十倍千里鏡,這不是大明沒有能力制造倍數更高的千里鏡。

  全楚會館文昌閣放著的那臺四十倍千里鏡,北土城武英樓的那臺為二十倍,而暗室實驗室專門給小皇帝觀星的千里鏡,是五十倍,欽天監那臺為四十倍千里鏡。

  之所以選擇十倍,是經過了很多次的實驗得到的一個結果。

  千里鏡的放大倍數越高,代表著圖像越暗,盡管放大的圖像更大,但視野會變的極為狹窄,并且很難使圖像聚焦,與此同時,任何輕微的顫抖,都會導致圖像的不穩定。

  殷正茂的使用情況是在海上,而且是在戰場上,昏暗的圖像和狹窄的視野以及震動都會導致高倍千里鏡的失效,而十倍是實踐所得,這個倍數恰到好處。

  朱翊鈞還送來了四瓶國窖,它有個俗名,地瓜燒,這是一種高度的烈酒,這種烈酒一般用于航海。

  在海上,將烈酒混合著搜集的淡水,可以有效的減少病患,這是紅毛番的水手們常常吹噓的航海秘術。

  而在大明,永樂年間,烈酒隨船出海兌淡水,就已經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關于高度烈酒的蒸餾,蒸餾分離技術,并不是什么新鮮技術,在唐宋時候,就已經有了成熟的蒸餾酒技術,而到了明代,蒸餾酒甚至發展出了南北兩派來。

  而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則確切的記載了:用濃酒和糟入甑,蒸令氣上,用器承取滴露,凡酸壞之酒,皆可蒸燒。

  朱翊鈞對殷正茂呂宋征戰,提供了他能提供的一切支持。

  殷正茂在詳細交待叮囑了一番后,在第二日乘船前往了南澳島。

  八月十五中秋節,南澳島水寨一百五十條船,開始揚帆起航。

  大明的主力戰艦是一種四百料的戰座船,八丈六尺九寸(約27米),船闊約一丈七尺(約5.2米),樹兩桅,荷載為四百料,船上設有戰棚長樓,在其戰棚側墻上設有窗口,供長槍箭弩發動攻擊。

  如若遭受攻擊,可關窗,窗上的鋪板可以防御箭矢和小石丸,船尾高翹并立一望亭,可供瞭望敵情。

  即便是這樣略顯可憐的戰座船,一個只有兩根桅桿,比三桅帆還要小一些的戰艦,已經是大明最好的戰船了。

  座船,指將領乘坐的旗艦,一百五十艘船里,只有兩艘這樣的戰座船。

  戰座船主要依靠撞擊、火攻和白刃戰,只有在前面甲板有一架大將軍炮,而在船的兩側,有四臺碗口銃,這是一種近戰霰射的火器。

  還有四條二百料戰船,長約六丈二尺一寸(約19.3米),船闊約一丈三尺四寸(約4.1米),樹二桅,荷載為二百料,這種船是一種櫓帆船,船上為保護搖櫓的士兵,設有櫓廂,就是可以劃的船,而戰船上配有一種拍竿,利用重物砸毀敵方船只。

  而紅毛番最大的船只,大約有兩千料,豎四桅七帆,擁有巍峨的懸伸艏樓、艉樓和深深的貨倉,設有兩層甲板,整條船擁有超過五十門的火炮,擁有超過三百名士兵、水手,橫行海上,從無敵手。

  船上的火炮也是五花八門,無論是前膛裝填、以摧毀船只為目標的重型主戰火炮;還是后膛裝填、旨在擊殺人員的小型火炮;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

  那些被稱之為紅夷大炮的長管重炮,擁有超過八尺的炮管、六寸的膛孔、發射的是超過了二十五斤的實心彈,放在船首就像是蹲伏著的怪獸一般。

  只需要數發就可以摧毀一艘船艦。

  鄧子龍調查的時候,對重炮的威力進行過估算,至少能夠在三百步(約400米)的范圍內,有效毀傷敵艦。

  這種名叫加萊塞戰艦,堪稱海上巨獸。

  不過幸好,這種海上的龐然大物,能夠在三百步外有效毀傷敵艦的戰艦,并沒有被部署到呂宋。

  殷正茂其實可以等一等,等大明吃透了鄭和出使水程等一系列的舊案之后,設計并制造出一種至少能稱得上戰艦的船只,再前往呂宋,對紅毛番進行征伐,這本來也是殷正茂的打算,他在南澳島訓練那些招安匪寇,等待船舶的營造。

  但是鄧子龍帶回來的消息,讓殷正茂不得不吃下這碗夾生飯。

  因為鄧子龍登島的偵查之中發現,那些紅毛番正在制造加萊塞戰艦,這種被紅毛番視為榮耀的戰艦。

  隆慶五年,在勒班多海戰中,紅毛番憑借著加萊塞戰艦,戰勝了不可一世的魯密國(奧斯曼帝國),擊毀了魯密國超過兩百艘戰船,俘虜殺死了魯密國超過九萬名士兵,一舉奠定了紅毛番的霸權地位。

  無論是呂宋總督弗朗西斯科、還是總指揮高第、勒比撒里,亦或者是那個紅發美人羅莉安,在談到這場勝利的時候,總是毫不猶豫的挺起胸膛。

  呂宋,馬尼拉港的那個城堡里,造船廠里,正在建造加萊賽戰艦,而且在明年三月份之前,就能夠完工,鄧子龍親眼看到了戰艦的龍骨和相應的火炮正在被打造。

  這種海上巨獸,并不能幫助紅毛番更深入的進入內陸,但是可以完完全全的控制海上的航路和海港的進出,也意味著,紅毛番可以從漫長的海岸線上,任何一點進攻大明。

  這種威脅對于殷正茂而言,是決計不可接受的,所以,他出發了。

  殷正茂的艦隊在海上的航行極為順利,從廣州電白港到呂宋的航線已經極為成熟,能夠招募到足夠的舟師,牽星過洋。

  漫長的二十五天航行,抵達呂宋西南部沿海海港班事蘭的時候,大明艦隊一百五十條船,逃走了七艘、沉沒了三艘,這些逃走和沉沒的船全都來自于林鳳軍。

  剩下一百四十條船。

  而殷正茂率眾抵達的地方,叫班思蘭。

  這里本來不叫班思蘭,而應該叫做密雁。

  密雁港的紅毛番守將名叫撒示洛,在大明船只抵達的時候,撒示洛稍微抵抗之后,就立刻向馬尼拉的方向撤退。

  而此時的艦隊中也出現了兩種聲音。

  “二十多天的航行,我們需要休整,養精蓄銳,而后再向馬尼拉進軍,一舉消滅馬尼拉的紅毛番。”參將梁守愚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二十天的航海,所有人都非常的困乏,尤其是招安而來的海寇,修整之后,再繼續進攻。

  鄧子龍則非常不贊同的說道:“敵人守將已經逃跑,必然會示警馬尼拉的紅毛番軍隊,兵貴神速,如果我們休整,就錯過了戰機,此時就應該立刻揚帆起航,攻打紅毛番,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紅毛番對這些土地根本沒有執念,所以才會一觸即退,他們的根基就是那個矗立在馬尼拉的城堡,城堡在,一切就在,城堡不在,萬事皆休。”

  “只要有那個城堡在,我們無論占領多少土地,等到馬尼拉的紅毛番得到了補給,等到大帆船回航,立刻就會切斷我們的海港,將我們在呂宋的軍隊,一點點的蠶食,只有最快的打下那座城堡,才是致勝的關鍵。”

  張元勛看著堪輿圖說道:“我覺得鄧子龍說的有道理。”

  “有沒有可能,我的部下已經無力再戰了?”林阿鳳低聲說道:“大家都知道的,二十多天的航行,他們已經不能作戰了。”

  三千浙兵,仍然生龍活虎,五千余海寇已經茍延殘喘,毫無戰斗力可言。

  “我就是這個意思,不能再戰。”梁守愚表示了自己的想法,浙兵還能打,海寇已經沒什么士氣可言了,接下來是攻堅戰,沒有炮灰,怎么攻堅?

  浙兵一共就三千人,精銳攻堅,死傷大明軍無法接受。

  殷正茂開口說道:“林阿鳳,你帶所部立刻開始卸船,兩個時辰內,必須卸完,就地營造,兩個時辰后所有水寨小船,必須隨我座艦出發。”

  “鄧子龍你帶一千人,十五船為先鋒,現在立刻揚帆,突襲馬尼拉海港。”

  “梁守愚你帶一千人,十五船為犄角壓陣接應,一旦鄧子龍所部無法攻克港口,立刻支援,有潰敗之象,立刻前往接應。”

  “張總兵,伱帶一千人,座艦,壓制城堡支援港口船舶和軍士,務必在鄧子龍攻克港口之前,阻止敵方援軍,力有未逮,負責殿后。”

  “出發吧。”

  殷正茂直接開始下令,他親自領兵作戰,之前在廣州府他已經做了很多次的推演,只是他發覺,自己可能錯了,對方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弱小一些,當然也可能是兩國的作戰方式不同,出現了這種差異。

  哪有一接戰就逃跑的?

  林阿鳳的那些部下的海寇,架著船撞向了海岸,而后從船上跳下去,嗷嗷叫的沖了上去,紅毛番就對天放了三銃,直接撤退了。

  甚至連壓陣的浙兵都沒有出動,密雁港就已經落到了大明的手中,敵人的抵抗意志,已經不是薄弱,而是一擊即潰的烏合之眾了。

  殷正茂果斷調整了自己之前的作戰計劃,他之前計劃攻破密雁港后,休整三天,而后步步為營的向馬尼拉進攻,而現在殷正茂選擇了一種激進的打法。

  殷正茂等待了兩個時辰,林阿鳳帶著部下,如期完成了任務,時間也來到了下午,而殷正茂揚帆出海,向馬尼拉而去。

  鄧子龍、梁守愚、張元勛等一眾,已經率先出發,甚至已經開始了和馬尼拉的紅毛番的交戰。

  月色皎潔而明亮,殷正茂趕到時,已經入夜,鄧子龍已經完全占領了海港。

  殷正茂拿出了千里鏡觀察著戰場,小船在海面上航行,這是己方八櫓快哨船,哨船射出了箭矢,釘在了火把照亮的靶標之上,掌令官將消息傳到了殷正茂手中。

  殷正茂看向了海面,一個幕僚借著明滅的火光,念道:“鄧參將拿下了海港,殺敵二十八人,燒毀敵人夾板艦五只,奪得夾板艦一只,擊破夷賊小舟五十余只,奪盔甲、刀劍、羅經、海圖若干留存。”

  殷正茂的千里鏡看向了海港,海港的戰斗已經趨近于尾聲,火光蔓延,五艘夾板艦,如同五個大火炬照亮了海面。

  夾板艦,也就是紅毛番稱之為卡拉維爾帆船,這是一種三桅遠洋帆船,荷載約為兩百料,算是武裝商舶的一種。

  而深入海上的棧道一共有五條,每一條都被浙兵所占領,而棧道之上,只有零星的銃聲響起,還有戰斗的余波,鄧子龍還在港內索敵,紅毛番養了不少的倭人、黑番、亡命之徒,這都是追擊的目標。

  幕僚繼續說道:“張總兵率部阻截紅毛番的援軍,敵軍試圖從水門出,但是被張總兵堵了水門出不來,而后又從陸上三次想要從營堡支援海港,皆不能成行,被堵了回去。”

  殷正茂看向了營堡,營堡被月光鍍上了一層潔白的銀膜,營堡的城墻上,火光熠熠,也有人影偶爾閃過,而在水門的位置,兩艘二百料的斗船,橫在了水門之前,而張元勛帶著手下一千軍士已經完成了布防,紅毛番再想出城,難如登天。

  一些呂宋人沖出了城門,似乎想要突破張元勛的封鎖,卻被箭矢、火銃給擋了回去。

  “傷亡如何?”殷正茂低聲詢問道。

  幕僚快速的說道:“鄧參將所率,死三人,傷五人,梁參將仍在壓陣,并無傷亡,張總兵所率,死五人,傷十二人。”

  殷正茂發現,張元勛和鄧子龍已經完全掌控了局勢,那么接下來,就輪到了殷正茂了。

  “就剩下了一個難啃的骨頭,這個紅毛番賴以生存的堅城營堡。”殷正茂揮了揮手說道:“開始吧。”

  殷正茂特意為這座營堡,準備了一個大大的驚喜,從鄧子龍匯報敵情開始,殷正茂都在想這個紅毛番最大的底氣,這個看似不可攻陷的城堡,到底應該如何快速的攻破。

  殷正茂給出的辦法叫做一力降十會。

  一個時辰后,鄧子龍和張元勛合兵一處,開始對營堡發動了進攻,只是這種進攻,雷聲大雨點小,火銃、火炮、弓箭不停的射擊,慢慢的火銃和火炮都不響了。

  總指揮高第看到只有弓箭射向城中的時候,終于松了口氣,對著旁邊的勒比撒里說道:“和我們過去遭遇的那些土著人的進攻一樣,畏懼城堡的火炮而止步,卻又想要攻破這里,因為所有的財富都藏在了我們腳下。”

  “雖然他們有一些火器,但不過是普通的海盜罷了。”

  勒比撒里看著城外沒有了什么火光之后,笑著說道:“司令說的非常對,他們現在的進攻已經開始變得疲軟了起來,我們可以選擇喝一杯,然后睡個好覺,等到天亮以后,他們最疲憊的時候,展開反擊?”

  “或許可以找一個美人?”

  高第長笑了幾聲,搖頭說道:“羅莉安自從見到了那個東方人后,就把靈魂出賣給了那個男人,或許找不到美人了。不過喝一杯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從墨西哥來了一批糖酒,甜美的味道之下是直擊靈魂的酒精。”

  弗朗西科斯站在城墻上,看著不斷落到城中的箭矢,躲在幾個盾兵身后,氣急敗壞的說道:“也不知道哪里來的海盜,這么沒有禮貌!司令和副司令,你們明天早上,一定要把他們趕到海里去!”

  弗朗西科斯離開了城墻,準備回他的總督府好好的睡上一覺。

  沒有人攻破過他們的營堡,從開始航海之后,這種不規則城墻、女墻、護城河、緩坡、水門保證補給的營堡,從來沒有被土著們攻破過。

  弗朗西科斯、高第、勒比撒里,對城外海盜判斷為倭寇,有些倭寇擁有鐵炮,就是一種很落后火銃。

  在三人離開之后,紅毛番的親督衛隊也越發的懶散了起來,多少年了,土著若是能攻破這種營堡,他們紅毛番憑什么橫行四海之上?

  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堵門的兩艘斗船在夜幕之下,緩緩被拖離。

  換了兩艘船在再次堵住了水門,而后船員們似乎放棄了這兩艘船,紛紛跳入水中,游向了岸邊,這就造成了一種假象,似乎海盜們只想用船堵住水門,不讓里面的人出來,好好劫掠一番離開一樣。

  一聲巨響,如同晴天霹靂,悶雷似的轟響聲越傳越遠,火光從兩艘船上炸裂開來,大地猛烈震動著,而火光如同一輪皎潔的月光一樣的耀眼,水面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凹坑,而后水開始快速回流,激起了四丈多高的水花,靈芝狀煙云,在爆炸后緩緩升起翻涌著。

  在轟鳴聲中,水門的閘口,城墻被完全籠罩在了火光之中,而后猛地炸裂,慢慢倒塌。

  爆炸產生的沖擊波四散開來,甚至連近百步外的鄧子龍的帽子,都被掀翻在地。

  “殷部堂玩的這么大嗎?”鄧子龍摘掉了耳朵里的棉塞,呆滯的看著那升騰而起靈芝煙柱,喃喃自語道。

  殷部堂準備了破敵之法,這兩艘船上,堆滿了火藥而后送過去,把水門直接炸塌的招數,實在是讓鄧子龍瞠目結舌。

  這種作戰方式,實在是太過于奢侈了,鄧子龍就沒打過這么富裕的仗!

  “要不提前準備棉塞呢?”張元勛也是嘆為觀止,殷部堂這根本就是拿銀子砸出來的攻堅。

  一力降十會。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殷正茂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鏡,摘掉了耳中的棉花,頗為平靜的說道:“下令進攻吧。”

  擂鼓出兵,一陣陣的鼓聲蓋過一陣,大明軍接陣開始進攻,而紅毛番似乎被炸暈了一樣,面對大明軍的接近,他們并沒有開炮也沒有發銃。

  鄧子龍和張元勛率領浙兵,沒有任何阻礙的踏進了這個不可攻陷的城堡之內,殺戮開始了。

  戰爭沒有任何的仁慈可言,殺死敵人,就是對敵人的最大尊重。

  次日的清晨,太陽依舊從東方升起,朝霞灑在了水面上,被海浪打散,波光粼粼。

  而鄧子龍也結束了營堡內的戰斗,開始點檢自己的戰利品,所有的盔甲、刀劍、羅經、海圖、船志、火銃、火炮等一律留存,軍士們在戰場上割著首級。

  鄧子龍俘虜了總指揮高第,他認識鄧子龍見到鄧子龍就惱羞成怒,拔出了佩劍要求決斗,被鄧子龍一個回合就放到了,而張元勛俘虜了呂宋總督區總督弗朗西斯科,梁守愚去追擊逃走的副總指揮勒比撒里。

  鄧子龍還俘虜一個人,羅莉安,這個女人看到鄧子龍的面孔時,格外的驚訝,這個在馬尼拉,風流倜儻帶著東方君子魅力的人,居然是個軍將。

  殷正茂站在朝陽中,駐足而立,金紅色的霞光灑在了他的布面甲之上,他看著市政廳和總督府的建筑,不斷的點頭說道:“頗為精美的建筑群。”

  廣場之上,有一組雕像,這些雕像神態各異,斗志昂揚,而在雕像的石柱之間,有鐵柵欄間隔,銘牌上刻著幾個字,通事說,上面寫的是:巨人與神的戰斗。

  穿過鐵柵欄能看到里面的市政廳大門,大門上有一個巨大的徽章,那是一個族徽,代表著大佛郎機王室,殷正茂在里亞爾銀幣上見過那個徽章,而在巨大的族徽之下,是幾個附屬國的徽章,通事并不清楚,那代表著什么。

  不同于大明的棱角分明,這里充滿了各種曲線,各種線條比例恰到好處、半圓形拱券、充滿了各種柱式構圖的要素,以穹窿為中心的建筑群,確實非常精美。

  “唯一遺憾的是,缺少一個洗澡的地方。”殷正茂對著來到跟前的鄧子龍笑著說道。

  鄧子龍頗為認可的點頭說道:“的確,接下來做些什么?我們一天,就干完了本來籌劃五個月甚至一年要做的活兒,攻破這座營堡。”

  殷正茂的所有計劃中,甚至連戰敗的計劃都有,唯獨沒有一日就攻破營堡的打算,這一切來的太快了,快的讓鄧子龍都有些摸不清楚頭腦。

  “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修好這個水門。”殷正茂指著被炸開的水門說道:“其他的一切照舊就是。”

  “一切照舊?”鄧子龍面色不解的問道。

  “對,先什么都不做,改變不是一蹴而就的。”殷正茂頗為確切的說道:“我們要適應這里的一切,這里的一切也要適應我們,這個營堡就很好,現在是我們的了,紅毛番的統治方式,在我們沒有找到更好的替代方案時,暫時不動。”

  “我高估了紅毛番,更確切的說,我高估了遠渡重洋而來的紅毛番的戰力,他們大約和林阿鳳的下屬實力相當。”

  殷正茂站在一個勝利者的角度,客觀的評價了紅毛番的戰斗力,和海盜無二。

  殷正茂進一步解釋道:“來到呂宋的紅毛番都是走投無路才出海謀財之人,這些紅毛番多數都是罪犯,佃戶,或者想要發財的亡命之徒。”

  “他們沒有更好的路,才來到這里謀求發財,并沒有什么凝聚力可言,更別提戰力了,只不過是因為呂宋遺王這些海外番夷,根本沒有辦法攻破他們的營堡罷了。”

  “這也是他們如此輕易落敗的原因,大意和傲慢。”

  “和我們大明一樣。”

  鄧子龍不確信的說道:“和我們一樣?”

  殷正茂笑著說道:“對啊,和我們一樣,對自海疆而來的敵人疏忽大意,不以為然,抱著天朝上國的心態,以番夷一體混淆看待。”

  “沒事,一切都不算晚。”

  張元勛也處理完了手中的戰俘,向著總督府而來。

  殷正茂在參觀完了市政廳踏入總督府前,眉頭緊蹙的看向了海面,對張元勛和鄧子龍平靜而底氣十足的說道:“戰爭,才剛剛開始。”

  攻破了馬尼拉城堡,只是戰爭的開始,不甘心的紅毛番絕對不會看著他們經營了十幾年的海港,拱手讓人,哪怕這個地方,本身是大明的朝貢國,哪怕這個地方,大明早在永樂年間,就任命過呂宋總督。

  對付強盜,要用強盜的邏輯。

  追擊而去的梁守愚在中午時候,就回來了,紅毛番的副總指揮勒比撒里被陣斬,梁守愚沒能俘虜對方,對方且戰且退,抵抗意志極為強烈,梁守愚只好將其全部擊殺。

  而那個從密雁港逃脫的守將撒示洛,是接下來要清剿的對象,這些紅毛番必須一個不剩的剿滅,而撒示洛在得知馬尼拉城堡被攻破后,立刻聯合了呂宋軍隊,想要奪回屬于他們的領地。

  撒示洛帶領的紅毛番、呂宋人聯軍,并沒有給殷正茂帶來多少麻煩,大明的南兵加招安海寇,戰力更強幾分。

  戰斗還在繼續,而滿載著各種戰利品的甲板艦緩緩的離開了馬尼拉港口,在一艘戰座艦,兩艘斗船的護航下,向著大明而去。

  而這次夾板艦回航的路線,并不是至廣州府,而是直接到基隆,因為黑潮的緣故,到基隆只需要四天,而后到松江府市舶司,這段航程,只需要短短的十五天,黑潮洋流,果然是大洋中的河流,順流而下速度極快。

  從松江府至大明京師需要十五天,捷報快馬加鞭的送回了京師的時候,已經是十月下旬了。

  這份捷報來的極為突然,連朱翊鈞都沒做好準備。

  “召元輔過來奏對。”朱翊鈞頗為興奮的說道:“朕以為殷正茂可以贏,而元輔以為殷正茂不好贏,但是殷正茂還是殷正茂啊,他果然贏了。”

呂宋的西班牙軍隊本身就不是很強,和沒有強化過的林阿鳳打的有來有回。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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