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蒼青的山谷之中,陳登鳴找到了之前從高空墜落下來的乾坤日月印。
此印還保持著宛如小山般的大小,沉重無比,幾乎將半個山谷砸得崩塌,不少正含苞待放的攀枝花都震得四散八方。
陳登鳴在正常的道體狀態下,單靠肉身力量竟還無法雙手將方印從崩裂深陷下去的是土里拔出。
他掐訣施展馭器訣,才勉強將沉重宛如一座真實山岳的乾坤日月印拔出土里。
但想要煉化此物達到如臂驅使,還需要費些功夫。
“這是貨真價實的道器了,我惟有以道力或化神法力才能調動此寶.似乎也不像是神仙香火道的法寶。”
陳登鳴仔細端詳乾坤日月印的三個完整無缺的面。
第一面刻畫有一輪圓月,神秘莫測。
第二面刻畫有一個三角形眼睛,驚悚可怖。
第三面則刻畫有山川大地,大氣磅礴。
第四面則是凹陷如被挖空了一般,呈現凹凸不平的黑黢黢金屬質地,不見了代表‘日’的那一面。
但即便如此,這方印之前的威能,陳登鳴也領略過。
印有山川大地的一面,無比厚重沉郁,一擊之下連他在人仙古體的狀態中都只能勉強抗衡其力。
印有圓月的一面則神秘莫測,似可將任何事物凝固定住,彰顯強大的控制力。
印有三角獨眼的一面則凌厲詭異,一擊之下連地仙土碑這種防御力驚人的四階法寶也瞬間爆開,甚至還攻擊人的心神,若非人神殿防護,陳登鳴當時就夠喝一壺的。
“這獨眼,怎么看都似像是暗喻天道那混沌中的眼睛莫非乾坤日月印中的乾,昔日就真的是仿照天道所創”
陳登鳴心里揣測著,越看此寶越是喜愛,輸送去更多法力,先以簡單的馭器訣將此寶縮小,收入儲物袋中。
而后飛起,神識掃向了不遠處的長壽宗,掐訣的剎那,一步踏出,身影在氣遁術中剎那消失。
長壽宗。
十三峰諸多弟子尚還在忐忑望著高空等候著。
蘇顏焰以及刑慧光等元嬰,卻已從高空中停歇的轟鳴和靈氣波動判斷出交手已經結束。
二人同樣頗為緊張忐忑,不知此時交手的狀況如何,也不敢在此刻貿然飛上高空去查探情況。
此時,單是從上空吹拂下來的狂風,就已是刮得揚塵播土,飛砂走石,山林在狂舞呼嘯,天空顯得無比昏暗、灰黃、壓抑。
從那極高的靈雷層中,有從雷雨云底部向下垂來一個彎曲的巨大云柱,好似一個猛烈旋轉著的圓形空氣柱,看上去猶如一根擎天大柱,形成的景象蔚為壯觀。
但這不僅僅是看起來的景象,這巨大云柱猛烈旋轉,破壞了環流的平衡,使得此時地面溫度開始迅速降溫,甚至有冰雪從云層中飄落了下來。
這就是化神強者交手后所造成的恐怖威勢。
哪怕交手是在數萬丈以上的高空,所造成的余波還是沖過了靈雷層和靈罡風層,波及到了下方的地面。
這還是有靈雷層和靈罡風層作為緩沖,否則所造成的破壞力將會更為恐怖。
甚至即便是現在,化神強者交手也已改變了一定地區的氣候變化,或許未來一兩個月里,長壽道域將會提前進入隆冬時節。
就在此時,長壽峰上空,一陣五彩靈光迅速匯聚,一圈波紋從靈光中擴散而出。
陳登鳴的身影從五彩靈光中遁出,顯現在長壽峰上。
他身上尤有淡淡的還未徹底收斂的化神靈威。
一經出現,這股靈威便擴散八方。
頓時整個長壽十三峰猶如陷入萬丈海水中,充滿令人心悸的壓抑,所有山中棲居的鳥獸都瞬間陷入了靜默,甚至連呼嘯的狂風似也不自覺仿佛放低了尖叫的嗓音。
“師弟!”
蘇顏焰是第一個察覺到陳登鳴出現在長壽峰的身影,立即從空中回身降落下去,但旋即又立即掩住嘴巴,意識到如今的稱呼存在問題。
豈料陳登鳴卻是迅速收斂靈威,笑容如沐春風般主動迎了上來,一如往昔般親切道。
“師姐!已經沒事了,明光上人答應將退出四域不再布道,過去這些年,我那仙靈圣宗給你們和宗門都添麻煩了。”
“不麻煩。這些年仙靈圣宗也沒少幫長壽宗,我們都是同氣連枝。”
蘇顏焰忙搖頭,身軀輕盈落地,面紗后如明珠般的雙眼凝望陳登鳴,遲疑道,“你你如今既已是化神,這師姐之稱謂.”
“哎!”
陳登鳴哈哈擺手一笑,看向同樣飛來的刑慧光,“師姐,這稱謂二字,日后你和刑師兄就都莫要再提了,哪有修為提升一個坎,咱們稱謂就要變一變的說法?
或者說,這說法是曾經誰定下的,現在我要改了,曲前輩已經答應了我的這個想法,師姐你也不要勉強我,況且你不也是快要突破化神了。”
陳登鳴擺擺手,“改來改去多麻煩,迂腐,不改了,就照現在的來。”
飛下來正欲向陳登鳴行禮的刑慧光聞言,不由僵立原地。
蘇顏焰見狀,也是頗有些哭笑不得,但想到陳登鳴的說法,也是沒錯。
她也的確是處于突破化神的關口了,甚至曾經理應比陳登鳴還要更快突破。
只是這些年忙于宗門事務,承擔師尊長壽道君隕落后的外界壓力,分心太多,壓力太大,委實沒有找到機會突破。
如今陳登鳴返回,扛下了所有的壓力,她也是時候全力突破化神了,這稱謂也確實沒必要現在再改了,舊俗是人定的,也可以由有能耐的人來更改。
很快,長壽宗張燈結彩,歡迎化神老祖五祖陳登鳴回歸,眾長老籌備舉辦化神道君道場大典,廣邀同道前來慶賀。
這些瑣事,自然不是陳登鳴需要關心的,他只需在大典那日現身,效仿初祖,為長壽宗諸多金丹長老點上一根長壽香,即可算是繼往開來,成為長壽宗新的化神老祖。
長壽殿前,陳登鳴收回看向宗門其他諸峰的視線,目光最終落在身前的一口古拙荷花缸上。
這長壽一口缸,敞口向天光。四季落雨水,沒破總在裝。似也預示了長壽宗盡管老一代都隕落,新一代卻又接棒而上,長盛不衰的狀況。
陳登鳴目光看向遠處山下的長安坊,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又感慨的笑意。
負手間一步踏出,身影剎那于靈氣中消失在峰頂。
長安坊仙客來酒樓的后院內。
陳登鳴身影憑空出現在此。
“夫君!”
鶴盈玉早已守候在此,見到陳登鳴的身影立即撲上前,卻撞得嬌軀生疼。
“夫君,你的身體?”鶴盈玉驚詫地手掌輕撫陳登鳴堅實如巖石般的胸膛。
“撞疼你了吧?現在好了。”
陳登鳴含笑愛憐拉住鶴盈玉的手,呼吸之間身軀放松成血肉之軀的柔軟度,笑著解釋,“我的身體已經歷了一番重鑄,否則當時那種情況,就要奪舍重修了”
他說著,看向前方屋舍,只見透過窗戶,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激動從床榻上勉力撐起身軀。
屋內甚至已因突然的急劇降溫而燒起了火盆。
“強子。”
陳登鳴臉上露出了微笑,身上氣息散發出一絲,登時從空中飄落下來的雪花盡數消融,院內氣溫開始回暖。
他一指點出,登時有一絲絲極其微弱的仙靈之氣徐徐從指尖掠出,分作千絲萬縷融入蔣強的體內。
蔣強頓時面色紅潤了些許,老邁的身軀也重新恢復了一些氣力。
虛不受補,陳登鳴也只能將極少的一絲仙靈之氣打入蔣強體內,暫時緩解其大限將至的身軀。
但這也是治標不治本,根本無法為蔣強延壽。
他邁步走入房內,故友重逢,自是一番敘舊。
目睹蔣強如今大限將至的蒼老遲暮模樣,即便陳登鳴曾很早就已做好了準備,亦不免為之傷感。
說到底,他本就是感性之人,否則也不會如此重情義。
奈何生老病死,是一個人無論如何也逃不脫的命途。
修仙者修仙求長生,便是想要逆著生老病死的規律,求得永生。
然而這種逆著規律之事,注定是少有人能達成之事,長壽如長壽道君,活了近六千載,最終也是瀕臨大限,自覺合道無望,遑論其他蕓蕓眾生?
陳登鳴與蔣強聊了很多,告知對方傷他的明光圣女如今已是付出了代價,希望能減少蔣強心中郁氣。
最終卻發現,蔣強對此事卻是毫無郁氣,似人到老了,凡事也看得很開,什么恩恩怨怨、意氣之爭,甚至生生死死,皆已不放在心上。
如此一來,陳登鳴也就看出了,蔣強是真的壽元到了,非藥石能醫。
便是諸如雪參等延壽靈藥,對蔣強而言,興許都已沒有太大作用了。
不過作為強子的陳哥,陳登鳴還是打算發動能量為蔣強尋得如雪參般的延壽靈藥,盡最后一份心意。
這一份心意,能為蔣強延壽多少年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須盡心,如此方能俯仰天地無愧。
“姐兒,此番你要多留意延壽藥物,宗門內若有合適的,就為強子送來,具體花銷,從我的貢獻里扣除。”
返回宗門的途中,陳登鳴交代道。
鶴盈玉溫婉挽住陳登鳴的手臂,親昵笑道,“從我的宗門貢獻里扣除也行,我的也夠了,我的不就是你的。難道你現在闊綽了,就不稀罕用師姐的資源了?”
陳登鳴聞言不由莞爾,想起昔年筑基時在長春派內,時常靠師姐接濟度日的那段艱辛歲月,因此曾經還落得一個吃軟飯的名頭。
送鶴盈玉回了宗門后,陳登鳴遂又飛到高空,俯瞰了眼下方逐漸被白雪覆蓋的坊市、村落、散修聚集地等,搖搖頭,來到那片持久不散云柱旁。
巨大的云柱內狂風呼嘯,挾著寒冷的寒流化為雪花冰雹,真有海嘯山崩之勢。
這已是破壞了環流狀態,導致長壽道域的大部分地區開始急劇降溫。
長壽宗附近區域首當其沖,尤為劇烈。
以往化神道君交手后造成的后患,都是由所在地宗門的元嬰真君出手來化解處理。
陳登鳴這次是自己留下的爛攤子,自己親手收拾。
他直接飛入了云柱之中,四周狂風登時宛如緊緊抱起一堆堆巨浪,惡狠狠地摔向他,要將他帶至別處,或是絞成粉碎。
陳登鳴身影如一座大山巍然不動,袖袍舞動之間,掐訣抬手點出,頓時金系術法固若金湯施展開來,化作一面面厚實的金屬壁壘,橫亙高空,將狂風攔腰截斷。
他左手再度掐訣,木系術法無邊落木施展而出,木系靈氣快速匯聚成大根大根的樹木,在狂風中成排壘砌,似怪石嵯峨,槎丫似劍,橫沙立土,重疊如山。
不消多久,巨大的風柱逐漸被破壞,冰雪在金墻樹城上摔成塵霧和水沫,顛顛撲撲,亂碰亂撞,逐漸消弭。
陳登鳴又飛上高空,呼風喚雨,遣走烏云,引走雷霆,人為干預天象,大行神仙之事。
此舉逐漸被越來越多的修士瞧見,不少修士飛上高空遠遠目睹,感受到氣溫回升,太陽重出,均是驚為天人,不少人都是頂禮膜拜,敬若神仙。
從前,可是幾乎沒有化神道君行此壯舉,而元嬰真君也難以造成這般大規模的改天換地般的景象。
沒多久,好似一夜初雪過后,火紅太陽重出,放射出萬道光芒。
絢爛陽光穿過樹叢,透過晨霧,密密匝匝地灑滿了大地,片片白雪洗凈過的大地,被陽光染紅了。
遠處,一片通紅的陽光,把平靜的結冰河面照得像玻璃一樣發亮,天光水色,無限柔和美好。
這一刻,在長壽道域生存棲息的修士和凡人,皆只覺所有忐忑、壓抑,都一掃而空,由衷歡喜道域內又出了一尊化神道君。
陳登鳴出手撥亂反正,恢復正常天象后,又掐訣凝出幾道分身,分別前往長壽道域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排查鬼患問題。
過去二十多年間,四域甚至四海很多地域發生鬼患,諸多陰泉通道開啟,有鬼物入境人世間,陰兵借道,算是繼外域入侵后的又一天下之害。
只不過長壽道域似因長壽宗的存在,發生鬼患較少,相對風平浪靜。
唯有陳登鳴清楚,長壽道域發生鬼患較少,也是因他人鬼兩道通吃。
有猛鬼祝尋在地下罩著,長壽道域這一塊自然鬧不出什么大麻煩。
不過這件事到底因何而起,他還是要通過多方面的了解,調查弄清楚的。
此時,幾大分身飛向各個宗門記載的鬼患區域去調查。
陳登鳴自己則飛回長壽殿內,開始心靈進入人心殿,準備聯系猛鬼祝尋。
如今他施法凝聚出的分身,各個都擁有元嬰初期的實力。
若是他注入分神、法力足夠多,甚至可具備元嬰中期的實力。
然而這種實力,畢竟只是法力以及術法、戰斗經驗等方面達到了標準,實質卻還缺乏法寶作為支撐,在戰力方面,比之尋常的同境界修士要弱一些,比之香火分身就更是差了一大截,不過用來掃平鬼患這種打打雜的小事,倒是綽綽有余了。
人心殿內,陳登鳴的心靈很快就與猛鬼祝尋取得了聯系。
此番非但是要弄清楚鬼患,他也想喚祝尋來人世間一趟,算是與昔日的兄弟蔣強見最后一面,作一個道別。
其實結合長壽宗這些年通過與各宗會議記錄的訊息來分析,內心深處,他已隱約猜測,這種大面積的鬼患,很可能是由昔日的鬼帝垣而起。
而與鬼帝垣牽扯上了關聯,就避不開佛詭這尊合道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