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女兒陳依然下葬在凡人城鎮后,陳登鳴遵照其遺愿,將藥鋪安心堂轉給其收下的幾個藥徒打理,繼續留在城鎮內治病救人。
做完這一切,陳登鳴感覺自己的心靈似又有了另一番特殊的感悟。
這種感悟,說不清,道不明。
非要形容的話,就好似他已親眼目睹了兩個與自己密切相關、血脈相連的生命,從生到死的全部過程。
他也曾很多次參與到了其中,依舊還記得當初憤然回歸南尋救血煉二子的景象,還記得帶著兩個孩子乘黑云豹的景象,還記得兒子陳敬大婚的情景…
所有一切,恍如隔日,歷歷在目,如今俱成為一場心靈的洗禮。
這就是歲月流逝后,留在人心里的痕跡,也是生與死的感悟。
“生…死…”
長壽殿前,陳登鳴仰頭望星空,目視極遠處一道流星劃過,心中倏然誕生了一種莫名的感悟,竟是與他的心神也有了某種共鳴。
這流星從誕生到消逝,豈非便是生與死,中間劃過的時間,便是一生的歲月,留下的璀璨光焰被人剎那銘記,便是其一生的經歷。
凡人短暫的一生,便如這流星一般,短暫卻未必平凡。
修仙者求長生,便是要做那不墜星辰,不做一剎星光,要抱明月而長終,挾飛仙以遨游。
這種種感悟,當他試圖仔細去抓時,卻又感覺有些抓不住。
他并不清楚,這是已接觸到了道的道韻,是化神層次的道君才可能會接觸到的事物。
如今卻因他的心靈境界太高,又恰好情景交融之下,把握到了一絲生死道韻的感悟。
此時,盡管還因境界差距無法抓住,卻已在心神深處埋下了一點道韻的種子,只待未來某個契機影響,這種子便會發芽成長。
處理好女兒的后事后,陳登鳴便將宗門的事情交給鶴盈玉與一眾長老打理,自己則繼續修行。
自他成為掌門至今,時間已是過了六七十年。
如今時機也已經成熟了,長壽宗完成了青黃交接的接力棒。
漫說宗門外有長青、長春、長命三分宗拱衛,其中丘峰還是元嬰真君,便是宗內,鶴盈玉也已處于結嬰的關口,實力境界倒是還要超過昔日的刑慧光一籌,整個長壽宗內除了元嬰老祖之外,根本無人能及。
按照長壽宗的歷代規矩,都是掌門退位后,便由道子接位。
待破碎天仙界的仙門開啟,陳登鳴便打算傳位給鶴盈玉。
有鶴盈玉與四祖刑慧光坐鎮山門,在而今的和平時期,也是萬無一失。
數月時間,一晃而過。
域外新界,由魔宮所統轄的魔修星上,有一片空曠廣袤的平臺建立而起,在磅礴陣力的作用下,漂浮于接近天外廣袤星空的空中。
但見那平臺之上的空中,還一座座浮空島懸浮。
每一座浮空島內都安嵌有大型陣盤,結合起來構成了一座大陣,陣力向下延伸,牽扯住平臺,遠遠觀望,宛如一個飄浮在天外的巨大牽牛花。
此時,不少修士從四面八方乘搭靈舟或是駕御法寶匯聚而來,在平臺上聚集,他們身穿各式流光溢彩的衣袍,有的飄逸如仙鶴,有的豪邁如猛龍,也有一些神秘如幽影,顯然俱是不同勢力的修士。
其中少許人獨來獨往,但氣勢不凡,修為高深莫測,往往出現后,便會引起周旁之人微微嘩然,神色忌憚。
上千修士在此聚集,散發出的靈威就已令空氣凝滯,呼吸之間,吸引來下方的靈氣,匯聚成潮汐。
如此多不同勢力的強大修士,在這魔星上空的天外聚集,其中實力最差者,也是金丹初期修為。
而上千人中,則有五十多人乃是元嬰真君。
這么大的陣仗,簡直還要超越昔日域外侵入四域之時,不知究竟是所為何事。
這上千人中,有些勢力之人來得較早,已在此等候了月余,但卻無人感到不耐,似乎之后將發生的大事,值得他們去等待。
如此,又過去了半月時間。
突然浮空島構成的大陣上方中心處,一道道陣力糾纏,在中央的陣盤處糾纏成一片虛影。
那虛影之中,有一道好似星盤般的法寶閃爍,投影出一片廣袤蒼莽的大地。
那大地之上,群山起伏,林海莽莽,天高地闊,顯得空曠高遠,裊裊云霧在群山間浮動,像大地酣睡的氣息,又像洶涌奔騰的浪。
但見崇山峻嶺之間,有不少古老的斷壁殘垣,籠罩在一片灰沉沉的云霧之中,像是被仙靈遺棄的廢墟。
不少平臺上的修士看到頭頂投影出的蒼莽大地,都是驚呼出聲。
“那就是破碎天仙界?”
“魔尊號召我等來此等候,如今快要到了破碎天仙界開啟的時間了?”
“我等外道之人進入破碎天仙界,實力越強受到的限制越多,越是危險,但若是能掠奪仙靈之氣,得上古仙法參悟,也是不世機緣!”
“最不濟也能搜集一些寶藥靈材.”
有人說著說著,還看到云霧深處的空中飄浮著仙殿,眼神頓時變得無比熱切激動。
那殿旁還趴伏著兩具巨大的怪物遺骸,看起來曾經兇神惡煞,但如今已經化成了干尸,只是身軀上的鱗片還閃爍著一些古老的符文和印記,可能曾經擁有非凡的力量。
這時,投影逐漸淡去消失,一道浩大威嚴的聲音,從浮空島上的一座魔殿內傳出。
“破碎天仙界仙門,將于三月后正式開啟,爾等接受本尊號召而來,屆時將由本尊一并帶入破碎天仙界內。”
此言過后,頓時引起陣陣歡呼,尤其下方平臺中的魔宮以及魔門六道修士,俱是神色變得狂熱。
而那消弭的虛影中,又浮現出三個榜單以及大量字跡圖形。
均是記錄的破碎天仙界內可能存在的靈材、寶物、仙法等等,乃是必須為魔宮收集的有價值之物,如此方可作為交換進入破碎天仙界內,若有多余,則可自行交易或兌換功勞。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榜單上,從上至下排列開的,卻并非寶物靈材,而是一個個域外修士的肖像名號,足足羅列了三十多位。
任何進入破碎天仙界的修士,若是遭逢榜上三十多位修士中的任何一人,將之擊殺,都可得魔宮賜予的大量功勞、靈寶、寶地。
那榜單上的第一位,通體閃爍湛藍光芒,僅呈現一張旁大的面龐,赫然乃是長壽道君魯修成。
第二位則是國字口臉,生滿鐵針般卻修剪整齊的短髯,延接鬢邊,寬廣額頭下,一對雙目充盈著懾人的魄力,乃是天道初祖曲神宗。
第三位卻并非化神道君,卻反是列在幾位化神道君之前,乃是一位兩鬢白發看上去平平無奇的修士,看上去文質彬彬好似儒袍書生,卻號稱斗戰壽君,名陳登鳴。
第四位卻是面如刀削,渾身充滿霸道氣息的尊主東方化遠。
下方平臺上諸多修士,對這榜單上的強大修士早已耳熟能詳,深知這些修士屆時未必就會都出現在破碎天仙界內。
但這些目標只要出現,便都是行走的豐厚功勞。
其中那些化神道君,所有人自是直接略過,哪怕是一些元嬰圓滿的修士,也不愿與這些域外的化神道君撞上。
這些化神道君,按照安排,自然會有魔尊等大能以及三圣宮那一批還未回歸的化神道君去應付。
但那排在第三的斗戰壽君,卻成為不少元嬰真君盯上的目標。
“我們域外已有十多位元嬰真君,折損在這斗戰壽君手中,甚至傳言,此人還壞了魔尊的好事,因此若能干掉他,收獲將會很大。”
“此人看上去平平無奇人畜無害,實則一旦戰斗之時,便是邪異猖狂,霸道無比,還有個外號便是號稱囂張跋扈陳白毛,最擅以弱勝強,非易于之輩。”
“不錯,此人還身兼天仙道統,在破碎天仙界內,威脅極大,因此被列于第三,若能生擒他”
“再怎么厲害,充其量也只是一個元嬰中期的修士罷了,莫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而今快五十年過去,這斗戰壽君也許已突破到元嬰后期。”
諸多元嬰真君神念交流之時。
突然遠處飄渺深空中,有兩道強烈靈光身前飄浮星盤,迅速馳騁呼嘯而來,速度奇快。
下一刻,便已是抵達平臺上空,兩股強烈的靈威登時擴散開來。
平臺中的上千人,登時鴉雀無聲,不少人微微色變,極其忌憚目視著上方籠罩在橙黃如火焰光環中的一男一女兩道人影。
鳳凰真火,這二人,必然是鳳鳴真殿的兩位道子。
鳳鳴道域的道子,竟也對那上古時期已破碎的正仙道感興趣?
不少人震驚忌憚之時,遠處深空中倏然浮現一片詭異的青氣。
那青氣呼嘯像波浪似地搖蕩著,滾動著,幾乎鋪天蓋地,將原本黯淡的星空都渲染得一片湛藍,看不見一點星。
霎時間,原本黯淡的星空,好似瞬間成了晴朗湛藍的藍天,萬里無云,像碧玉一般澄澈。
如此驚人的一幕,頓時令四周修士想起一位傳說中的大能,紛紛定氣凝神。
便是兩位鳳鳴道子,亦是神色間的傲氣微微收斂。
敢叫日月換青天。
這改天換日的神通,必然是青冥宗那位大能青冥子,世間修士均尊稱其青冥老人。
這等與魔尊平起平坐的大能也來了,難道是要不惜冒險進入破碎天仙界內?
諸多人心驚猜疑時,那湛藍湛藍無限深邃的青冥中傳來陣陣蒼老笑聲,似有神念傳去了浮空島上的魔殿內。
魔殿中魔氣翻騰,充滿魔性的邪芒大放,似是魔尊在回應。
那蒼老笑聲更甚。
一縷青氣好似從床榻上瀉下來的一匹新布滑落,化作一道騎著青牛的俊俏小道士騎牛而來。
那俊俏小道士分明很是年輕,但蒼老笑聲卻是從其口中傳出。
其青雉目光掃來的瞬間,諸多修士包括兩位鳳鳴道子均是心臟巨顫,感到宛如有恐怖的天威降臨,形成強烈的心靈威壓。
再仔細去看,騎牛小道童氣息平淡,雙眼清澈而靦腆,好似方才的一眼只是錯覺,甚至還友好對著兩位鳳鳴道子點頭頷首致意。
兩位鳳鳴道子凰蕓和鳳啟對視一眼,均看到彼此眼神中的凝重和驚異。
這小道士,搞不好就是青冥子以某種手段寄體的替身。
青冥子并非是要本尊進入破碎天仙界內,而是李代桃僵,借體進入破碎天仙界內。
即便如此,能被這等合道大能借體,表明這小道童本身也很是驚人,但看上去卻很是陌生的籍籍無名之輩。
長壽道域,長壽峰洞府內。
異香浮動,異象頻生,但見得洞府門前曲溪上月吐庚申,形山里踏雪尋春。
洞府內靈氣如金水跳躍,赤灑灑隱在甘泉,密匝匝藏于天井。
天井處,陳登鳴通體寶光閃爍,頭頂一與之相貌身形相符的嬰兒盤膝而坐,栩栩如生,吐納之間,四周如金水般的靈氣,俱匯聚縈繞而來,吸入嬰兒體內,釋放出一圈圈強烈靈威和波動。
元嬰后期!
自邁入元嬰中期后,他修行了近百年,終于是突破跨入了元嬰后期。
這一段時間的修行歲月,委實漫長,幾乎占據了他整個修行生涯的三分之一時間。
“夫君終于突破了!”
長壽殿外的廣場上,鶴盈玉身穿道子袍,俏面浮現欣悅神情。
“是啊,師弟終于是突破了元嬰后期,他算是趕在師尊要求的時間之內突破了,破碎天仙界之行,成功率將會增添不少。”
一陣香風拂動,蘇顏焰的倩影出現在鶴盈玉身旁,俏容恬靜含笑。
“三師叔!”
鶴盈玉連忙行禮,聽聞蘇顏焰之言,她有些欲言又止。
蘇顏焰目帶感慨看了眼鶴盈玉這美人兒,一眼看出其深藏的憂慮,恬靜超逸的笑道,“放心吧,無論是我,還是初祖,都會保證讓他從破碎天仙界平安回歸的。”
鶴盈玉被瞧破心思,玉容微紅,旋即誠摯道,“我只希望你們還有初祖,都能一起平安回來。”
蘇顏焰微微一笑,又有些歉然道,“盈玉,你成道子后,還從未享受過天時資源。
尤其此次過后,只怕未來數百年內,你都無法享受天時資源了,甚至若是我們在天仙界內失敗.”
“不,不會的。”
鶴盈玉立即將不吉利的話打斷,后又搖頭道,“我不急的,我的壽元還久著呢,四平八穩也能慢慢突破到元嬰期,正好也為宗門多分擔一些事務。
你們去往破碎天仙界何等危險,能用多少天時盡可能提升實力,就要用多少最好!”
蘇顏焰嘆口氣,挪開目光,看向遠處洞府內散射的寶光,心道陳登鳴啊陳登鳴,你是多少年修來的福分,竟有這些人為你提心吊膽牽腸掛肚,有鶴師侄這份牽掛,她也必須安然送陳登鳴回來。
可破碎天仙界內,事關守衛道統之爭,還牽扯到驅逐大批邪修,殲滅來敵,情形錯綜復雜,危險至極。
哪怕初祖早已準備充分,域內動員的援兵也是日益增多。
可畢竟敵手來勢洶洶,實力強橫,鹿死誰手,猶未可知(老登突破了,求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