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翼雙翅的帶動下,陳登鳴的速度達到了正常狀態下的極限,爆發出一陣驚人的音爆聲,掀起云霧般的氣浪。
然而不過數息之間,一道憤怒的龍吟聲,就伴隨一道龐大龍影,裹挾著強烈的氣流,將海面切割犁開巨大的海浪溝壑,朝陳登鳴飛速追近。
元嬰中期的靈威兇猛懾人,聲勢浩大!
陳登鳴只覺如芒刺在背,后方逼近的威壓堪稱恐怖,身周的靈氣也在迅速抽空,他宛如一條即將要離開水面的魚兒般窒息。
就在這時。
“轟”地一聲,遠處蘇顏焰隔空出手,一記術法化作的青紫雷光狠狠襲在龍獸身上,打得龍獸身形略微趔趄,發出憤怒咆哮。
趁此時機,陳登鳴再度拉開距離,向著僅有數里外的墮落絕地沖去。
數里距離,對于他而言,可能需要接近三息。
但對于元嬰中期的龍獸而言,卻只需一息即可跨越。
“吼!——”
龍獸一聲長嘯,宛如巨大的火車頭再度沖向陳登鳴,充滿威壓如燈盞般的憤怒雙瞳將他鎖定,似已認準了他這個膽敢傷其雙眼的小金丹。
嘭嗵!——
空氣仿佛爆炸了一樣,隆隆作響,兩側隆起的海浪紛紛爆碎。
一人一龍才越過海浪接近沙灘,狂風就像起伏的巨浪一般,一波波將沙灘吹得隆起,無數貝殼飛上天空。
雙方距離不超過二里,陳登鳴瞬間只覺后方空氣變得無比粘稠,身體仿佛黏在濃粥里的蒼蠅。
源自元嬰中期的恐怖威壓在如此近距離爆發,令人渾身酥軟,提不起力氣。
這種情形下,曾經他準備的諸多可發揮出元嬰真君三四成力量的金山蓋頂等符箓,都沒有機會催動。
因為催動符箓,哪怕只需要半息,他也都要被龍獸追上撞至血肉分離。
且符箓的威力,對于這元嬰中期的龍獸而言,恐怕也就只與他先前全力射出的一箭相當,還沒有索魂箭那么靈活。
種種對策,在陳登鳴腦海如電光石火般迅速閃過。
他雙眼倏然噴薄出藍光,心靈進入天心境,以天仙道力開辟天仙道域。
頓時周遭壓力驟然一輕。
迎面氣流形成的呼嘯狂風還未吹到他身前,就隨他心意自動散開。
嗖!——!
失去風阻,他的速度再度飆升猛增,恍若雷霆乍起,身影瞬間模糊。
“吼!!”
后方龍獸發出一聲不甘咆哮,兩根龍角倏然宛如被電弧點亮。
“噼里啪啦”一圈圈電流沿著龍角的蜿蜒溝壑向前延伸,最終匯集在龍角尖端。
茲拉!——
宛如兩道線圈炮,匯聚成了一道閃電,撕裂空氣,疾馳激射向前方的陳登鳴。
“不好!”
陳登鳴頓時渾身寒毛聳立,危險至極的感覺令人驚悚,幾乎要將他拖曳出天心境的狀態。
他只覺心神一凝,低吼一聲,渾身肌肉在銀光爆綻中顫動,脖子青筋暴起,骨骼變得粗大致密。
如意寶甲迅速‘鏗鏘’變幻而出,覆蓋全身,鎧甲表面輕身、破風等兩種鐫刻的陣法浮現光芒。
‘哐當’一聲巨響!
一道爆裂的電光將他身影淹沒。
陳登鳴只覺耳朵轟鳴,耳鼓似都破裂,鮮血迸射。
背后宛如被巨錘擊中,整個人加速飛入了前方的墮落絕地之內,狠狠砸斷數棵大樹才‘嘭’地落地,炸得七葷八素。
遠處,蘇顏焰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隔著距離太遠,陳登鳴與龍獸的速度又太快,她方才只來得及跟上打出術法攔截,一龍一人就已經接近了墮落絕地。
若是繼續靠近過去,這小師侄為她創造的絕佳脫身機會,也就浪費了。
不過此時,眼見陳登鳴落入墮落絕地中后,又如兔起鶻落的沒事人般飛起,蘇顏焰大松一口氣,感到有些咂舌。
這小師侄也太狠了,在長壽宗歷屆道子中,都能算是非常拔尖的。
至少歷屆諸多道子,別說金丹初期,便是金丹后期,在這元嬰中期的龍獸追殺下,也未必就能順利逃脫,更莫說扛了一擊后還能迅速爬起來的,這頑強的生命力和皮糙肉厚的程度,也是超乎想象。
她立即出手,以飛劍進行遠距離攻擊,繼續吸引那邊沖到墮落絕地后有所遲疑的龍獸,防止龍獸豁出去沖進墮落絕地內追殺。
以現在保持的安全距離,即便龍獸再次追擊她,她也可自保安然無恙,不會被糾纏得難以擺脫。
數十息后。
光線陰暗氣氛森然的林子中。
陳登鳴察覺到龍獸那恐怖的靈威逐漸遠去,大松一口氣。
但此時,還是禁不住的呼呼喘氣,心臟劇烈跳動。
元嬰中期的龍獸,簡直太強大了,太恐怖了。
還好,他算是成功傷到了老龍后還能逃出來。
這種經歷,放在古往今來金丹初期修士中,也算是翹楚了吧?
喬逃逃那么能逃,也未必就能逃脫元嬰中期龍獸的追殺。
“我現在是不是可以多一個新外號,叫陳跑跑了?”
陳登鳴內心吐槽。
仰頭看向頭頂上空飄蕩的壓抑黑霧,突然發覺這之前還感到陰森瘆人的森羅領域,現在卻是如此可親,至少算是庇護了他的安全。
這時,他才感覺到渾身宛如散架了般的劇痛。
尤其是背部,簡直似是要斷裂了一般,甚至還伴隨著皮肉灼燒的火辣辣劇痛。
整個人如悶在罐子里烤熟的烤肉。
“嘶——”
陳登鳴齜牙咧嘴,輸送出一絲丹力,快速撤掉覆蓋籠罩全身的如意寶甲。
寶甲撤掉的瞬間,他的鼻子已經嗅到了肉香味兒,全身火辣辣好似針扎般的灼痛,竟冒著熱煙。
陳登鳴低頭一看,退出人仙道體后,赤精的皮膚已是好似煮紅的大蝦般,甚至冒起了一片片灼傷的水泡,皮膚凸起近乎透明的一個個大泡。
至于背后,隱隱還能聞到一些焦糊味,部分肌體失去了知覺,只怕是體表的痛覺神經都損毀了。
“好久沒受傷這么重了還是在皮糙肉厚的人仙道體狀態下。”
陳登鳴痛得額頭泌出汗珠,“不愧是元嬰中期的龍獸啊,這樣的攻擊,要是再來我四五下,我可能就要死了吧?
現在恢復起來,都得費些功夫.”
他深吸口氣,勉強坐起身,只覺屁股都是火辣辣的痛。
迅速服用了補心丹、壯神丹以及強身丹后,他又掐訣施展《逆榮回春術》,汲取吸收周遭的樹木榮氣,恢復傷勢。
這墮落絕地內的樹木雖是生長得形象不佳,且多為鬼道陰物,但蘊含的樹木榮氣卻也還是不少的。
一炷香后。
依靠磅礴榮氣以及丹力藥效的功勞,陳登鳴迅速恢復了身上灼燒般針扎刺痛的傷勢。
四周原本蔥郁的樹林,則是枝黃葉敗,散發遲暮枯萎之氣。
“呼——”
陳登鳴吐出口氣,感覺渾身清爽,除了還有些癢癢的,實在比之前舒服多了。
他起身褪下甲木法袍查看,才發現身上竟已是脫下一層灰褐色的舊皮,是之前灼傷后脫下的死皮。
隨手一扯,一大塊皮就毫無痛感的扯了下來,顯露出里面略顯紅嫩白皙的新皮。
癢癢的感覺也隨著死皮被掀下而消失了。
“這新換的一層皮,感覺比師姐都要水嫩多了,摸上去滑膩得很”
他起身,只覺得后背還感到有些脹痛,像是肌肉骨骼還未完全恢復。
探出一絲神識,繞到背后觀察,背脊從表面看上去已毫無傷勢的跡象,主要還是存在一些內傷。
陳登鳴沒有再施展逆榮回春術。
這還未恢復的一些小傷,靜養一段時間,自然就恢復了。
在這墮落絕地內,還是不可過于高調,總得給森羅一點面子。
陳登鳴穿好法袍,拿出金山蓋頂以及萬象森羅等兌換到的四階元嬰符箓扣在手中。
又拿出索魂弓杖,感應到杖內儲藏最后一支魂箭,不由搖頭。
目前他能用來對抗威脅到元嬰真君的手段,也就僅剩下這些了。
這些手段,任何一種拿來對付金丹后期甚至圓滿修士,都具備較大威脅。
可用來對付元嬰,能不能奏效還得看時機以及運氣。
他施展天眼通,觀察到墮落絕地外的海灣已失去了龍獸的蹤跡,空氣中僅余下淡淡的威壓以及沙灘隆起的巨大溝壑,證明先前發生的兇險。
之前棲居了不少龍靈島修士的漁村,現在也是空無一人。
他正要離去,倏然察覺了什么,回頭看向后方東域的方位。
隱約能看到七八個好似拇指頭大小的光點,透過后方的黑霧,閃閃爍爍的接連浮現。
而后又迅速消斂,在陳登鳴凝重的目光中成了一個個小黑點。
先是發光,后是吞噬了光的黑點,這是很明顯的化神強者在交手的跡象。
陳登鳴臉色頓時變得無比凝重,想到了之前三師叔蘇顏焰所說的嚴峻形勢。
宗門之所以提前就做好了撤走遷徙準備,便是因預判到接下來的一戰東北兩域將會敗北,頂尖宗門也都是自身難保,得早做謀劃。
“難道化神大戰已經展開爆發了?”
他眉峰隆起,一顆心頓時沉墜得像灌滿了鉛。
這突變式的發展太快了,如今也不知宗門如何了。
盡管蘇顏焰曾告訴過他,無需擔心,初祖已將宗門的退路安排好。
可現在大戰真正發生,陳登鳴仍是心中不免擔憂。
不過,以他目前的實力,擔憂再多也無用,還是得趁著現在龍獸并未返回堵門,迅速離去。
“希望初祖他們留有后手,能脫困來找我們。”
陳登鳴不再遲疑。
掐訣操控萬金珠,施展金遁術,金光一閃,掠出墮落絕地。
他繞開漁村的范圍,收斂氣息,低調調整方向,直奔守護數千長壽弟子大部隊撤離的兩大分身而去。
此番既已擺脫了龍靈島修士以及龍獸的糾纏,可謂真正是遷徙成功了一半。
從此只要東仙海的仙道諸宗不為難,將是海闊憑魚躍。
長壽宗也會在四域外的海島福地中重新開始,東山再起。
這正是萬水千山望眼中,天光云影兩朦朧。
憑魚躍出四海去,直上福地第一宮。
轉瞬。
十幾日后。
四艘宛如山岳般的長壽宗四階靈舟以及十幾艘小型靈舟,排成一條長龍,混雜著一千多巡游在側的長壽宗弟子,馳騁在東仙海上,顛沛流離的流浪。
周遭偶有些駕馭靈光的修士途經飛過,目光遠遠看來時,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嘖,這應該就是最近流傳的海外一個頂尖大宗門的修士,好像叫什么長壽宗,人數看上去是不少啊。”
“四艘四階靈舟,十幾艘三階靈舟,看來的確是頂尖大宗門,逃難都這么大的排場,真是讓人眼饞啊。”
“眼饞?道友可不要打錯了主意,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逃難船隊里,可是有元嬰真君坐鎮的,還有兩位金丹,其中一位還是道子,戰力很驚人。”
“據聞他們穿過了龍靈島的封鎖線殺進來的,不過沒有下死手。
龍靈島本是感覺丟了面子,加之一些大宗支持聲討,意欲追殺。
但十日前,傳聞這長壽宗的另幾位老祖和諸多弟子也逃出了四域的范圍,散落在四海,聲討的聲音也逐漸消失了.”
一艘山岳般的巨大靈舟上。
陳登鳴泡在滿是藥浴的藥桶中,恢復體內最后的一點傷勢。
鶴盈玉陪浴在旁,為其捶肩按臂,貼近吐氣如蘭問道,“怎么樣?感覺舒服些了嗎?”
“身上是舒服了,心里卻不舒服啊。”
陳登鳴搖搖頭,吐出一口濁氣道,又看向鶴盈玉,笑了笑。
“師姐,你之前說沒體驗過許微跟著我過的顛沛流離的日子,現在是體驗到了,不后悔嗎?”
“說什么傻話。”
鶴盈玉風情萬種嗔怪道,靠在陳登鳴身上,“現在不也挺好的,只是暫時還沒找到合適的福地而已。
但龍靈島已不再追擊我們,很可能是曾經與初祖他們有舊交的前輩開口說情了。
而且,初祖他們也都已經安然離開四域了,只是因為未知的原因分散在了各地。
他們都知道你在這邊尋找福地,未來總是會找過來的.”
說著,鶴盈玉含笑拿起一旁果盤中的靈玉葡萄道。
“來,吃一個,師姐喂你吃葡萄。”
陳登鳴聽著鶴盈玉安慰的話語,心中也舒服了些,張了張口,享受服務。
“這葡萄不好吃,不是我們長壽宗的本地葡萄。”
鶴盈玉一呆,“我們長壽宗哪有本地葡萄?”
陳登鳴眨了眨眼,目光下移,“你不就是。”
“哎呀!你好壞哦!”
二人一番嬉鬧,隨后離開了藥桶,苦中作樂,給壓抑了一段時間的生活減減壓。
事后。
陳登鳴得到三師叔蘇顏焰的神識傳喚。
當即放棄休息的念頭,立即離開船艙,去參見蘇顏焰。
如今長壽宗數千弟子漂泊海上,雖是暫時脫離了危險的局面,不再感到壓抑,可以自給自足,卻也仍舊逃不脫外鄉人受到排擠的窘境。
歸根結底,便是因他們這一股外來勢力太過龐大。
其中還有元嬰老祖坐鎮,還有道子,有道統,比一般的大勢力還要強,很難不引起諸多仙宗的高度警惕提防。
哪怕是十日前有東仙海的數位前輩高人開口說情,目前也只是化解了長壽宗眾人遭受東仙海門派集體圍攻的不利狀況,卻無法避免被處處排擠。
因此,陳登鳴等長壽宗高層這十幾日來,是帶著數千弟子漂泊海上,除了偶爾停靠登上少數無人荒島歇息,幾乎就都沒有踏足任何仙島仙門的地盤的。
有時縱是派弟子靠近一些仙島坊市交易物品,也往往是被宰,付出極多靈晶,卻只能收獲價值較少的物品。
這種窘迫狀況,導致長壽宗遷徙而來的數千人舉步維艱,每日還得預防海中妖獸的襲擊,偶有人員傷損。
不少體質欠佳的練氣弟子,因不習慣海上漂泊的生活,甚至還離譜的開始生病發燒。
如此一來,在新的修仙環境中生存的種種問題,擺在所有人的面前。
陳登鳴身為如今的長壽宗高層,牌面人物,已責無旁貸,時常需要與蘇顏焰溝通交流,在尋找合適的福地作為門派棲居地的過程中,盡量改善弟子們的環境,尤其是安全上的保障。
這卻也赫然是如幾位長壽老祖一般,走上了天仙道統中的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
或許,在蘇顏焰的眼中,他已是未來的長壽四祖.